就算只是通过文字我都感觉到了顾霖帆那份卑微的爱,但这种,也可能不是一种单纯的喜欢,是一份解脱,无论林溪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她的存在可以说是顾霖帆的解脱,她不张扬的、却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身家背景,让顾霖帆羞愧,但同时也让他的生活轨迹远离一点他原来的方向,他在欺骗着别人,也在欺骗着自己,不希望梦醒,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住在破烂小区,耳边只有大妈们琐碎,靠着成绩逆袭的穷小子。
这个社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努力变成了一个很令人羞愧的事情,这仿佛就是在说‘你没本事所以才要努力’,就连努力去改变这件事情也被否定,除了欺骗,顾霖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顾母不喜欢林溪也是有理由的,这本日记里几乎没有记录下他们美好的瞬间,留下的大部分都是顾霖帆卑微的祈求和内心的害怕,儿子年纪轻轻跳楼,看到这本笔记的顾母该是多么得悲伤。
我翻开后面几页,却发现只是空白的纸张。
“霖帆去上学的时候,我帮他收拾东西就看到了这本笔记,我看了,因为他在家里很少会跟我交流,我很好奇他在想什么。我很生气,不仅是因为他的早恋,更是因为这个女生,她让我的儿子变得很自卑,林溪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每一次家长会她的家长都不会参与,在学校里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看上去就很不安分,我跟他谈过,叫他把心思都应该放在学习上,接过他一下子就撂脸子回房间里饭都不吃了,我们家条件不好,霖帆是特例才进去了,林溪当然没关系,但顾霖帆输不起……输不起啊。”说着顾母又抹了一把眼泪,“霖帆还因为林溪去打了那个叫夏博文的男生,他们家财大气粗的,不仅要我们霖帆记过还要告我们故意伤人啊,我叫他去给那个夏博文的男生道歉,他是死活不肯,我又联系不到他们家,也没有人可以帮忙,我真的……好好地一个孩子变成了这样,你说我看到林溪能不气吗…………”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于私,我是林溪的朋友,就算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都不应该去质疑她,因为朋友,我就该认同和接受她的一切,可是站在道德的角度,站在顾母的角度,我确实无法去否定顾母的情绪失控,她恨林溪,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她培养长大的孩子,本来可以望子成龙,却为了一个女生打架,前途尽毁,她的失控和疯狂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阿姨,顾霖帆有电脑吗?”严明问道,这句话像是点醒了正处于伤心状态的顾母,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上面有些灰尘,款式很旧,拿出充电器充了一下子,电脑开机了,但我们却被密码挡住了去路。
“这个……霖帆这孩子,我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夏德茵,林溪的生日是几号?”
011207
果真是这个密码!
电脑里面的东西不多,但有一个叫做sc的文件夹,我点开来,里面是一个个文档,我滑到最下方,点开了第一个文件。
是一篇日记,是那本黑色笔记本的续篇。
过去的这几年里,我扮演着一个角色,一个听话的,努力的小孩,我的书应该低到高的排列在书架上,有文字的那一片统一向外,我的笔应该放在书桌的固定位置,笔头一致向左,如果有什么丝毫的偏差,我就会很难受,我的被子不能有一点的褶皱,我的衣服要干净得像新买的,不能有污垢,吃饭不能剩,因为妈妈说,我们家没有钱。我生活里的一切都有一个标准,小时候是我妈给我定的,长大后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网上查了,我有一些固定的习惯,叫做强迫症。
我对每一个都很有耐心,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家穷,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我从来都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活在自己的方格里,恪守着我妈强塞的,我自己威胁自己的那些规矩,我以为我会开心的,我活的没有意外,没有惊喜,同样的没有快乐。
很多人以为我是因为林溪才打了夏博文,其实并不是,有可能有一小部分因素是因为她,因为夏博文轻而易举抢走了我的希望,但更多的,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的存在就是在告诉我,因为你无能,你的家庭无能,所以你才要努力,而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们世界里的一员。
我不甘心,更多的,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书本、历史、网络里我看到的,都是人要通过努力改变逆袭,可为什么现实完全不是这样。我冲到他们班级,那是我第一次打人,拳头呼倒他脸上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赢了,而那一拳也打在了我的条条框框上,我解脱了。
我妈说,他们家要告我,告我故意伤人,可那个小子明明就还生龙活虎的,天天活跃在朋友圈里,他就是故意的。他让我道歉,我妈让我道歉,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我道歉,可我不想,好不容赢一次,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妈一下下地捶在我身上,骂我不争气,问我为什么不去认错,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我也问过我自己,可我就是不愿意,我不甘心。
后来好几次回家的路上总是会有小混混堵我,把我拖到巷子里暴打,打完就走了,我知道这些人都是夏博文派过来出气的,他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喜欢他,但我们不一样,他可以告我故意伤人,可我却不可以,我们家打不起官司,也输不起,他有无数的人可以帮他顶罪,有很多的律师帮他辩护,我没有,我只有我妈,一个不支持我所有事情的妈。
……
看到这里,顾母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捂着嘴绝望地看着屏幕,这些从未说出的心里话,就像是一把带着铁锈的刀插进了她的腹部,不仅疼,而且还带着病毒。她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一个人走到了外面的客厅了,顾霖帆卧室的门也被轻轻地关上了。留下我和严明继续往下看。
我的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我害怕坐电梯,害怕呆在昏暗的环境里,可比起这些,我更害怕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我对其中一个小混混说,你们不过是走狗,狐假虎威。他们生气地把我拖到一个小破屋里乱揍一通,他们很聪明,从来都不会打我的脸,都是往身上揣,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躺下那个屋子里,地上很脏,我身上也是,我不知道几点了,只知道很黑,很黑,我想出去,可是我害怕得站不起来,我哭了,跟个孩子一样。
原来我改变不了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
从顾霖帆家出来之后,我的心情很复杂,幸福的家庭往往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所揭开的不是谜团的真相,而是一个又一个深渊的盖头,我离真相,是不是又远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他还会在电脑里记录?”我问严明。
“写日记是一种习惯,可能会有几天没写,但绝对不会被戒掉,所以我大概才想他会换一种方式去记录。”
“那密码……”
“那喜欢的人的生日当密码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猜的事情吧。”
我点了点头,我抛出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有一个毫无破绽的回答,我无法反驳,但却总觉得哪里太过于顺利有些奇怪,我们两个走到了公交车站,我看着他,正义的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远方,但也有可能是一双盯着猎物的危险的双眼。
我洗了一大口气,看我们的两个印在地上的背影,问到,“你怎么会知道顾霖帆的家在哪里?”
“安澜她……”
“严明,你别骗我了,我不傻,安澜她只是跟踪到他家楼下,从来都没有上去过,怎么会知道是几层几号?”
我抬起头看着他,虽然还是我记忆中的长相,但却十分陌生。
“严明,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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