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一就在寒假的到来的那一刻宣布结束了,我换下了沉重的冬季校服,总算可以过上睡到自然醒,整天除吃就是睡,一抱着ipad就仿佛坐拥天下的日子了。我管这样的日子叫做‘冬眠’,我喜欢这样的慵懒,但很明显,我妈并不喜欢,她管我这样的生活叫做“猪式浪费光阴。”放假,放假,就是让自己整个人放松,这个时间要还是悬梁刺股式读书,那才真的叫做浪费我的好时光。
当我以为这个假期就是我和零食、电视剧一同度过时,突然接到了严明的微信电话。他的一番话,让我手中的坚果突然就失去了味道,我的记忆里,自己少有沉重的神色,我不会眉头紧皱,不会面露愁容,但我通过反光看到了ipad里倒映的自己,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可能我以前遇到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吧。
“你听了林溪的故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觉得她的叙述太过于完美了吗?她记得从初一到最后顾霖帆自杀,其中的细节描述都太过于完美,就像是一个被别人输入的编码,她可以一五一十地对我们输出,还有,她的描述里,不仅有她个人,还有很多别人的故事,她对夏博文讲的话,对夏母的请求和夏母对她的回答,她全都可以复述。我们就当林溪的记忆很好,但为什么她偏偏忘记了顾霖帆自杀之前跟她讲的最后一些话,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越是美好的记忆最先消失,越是痛苦的回忆就会像是胶水一样,黏着人的脑海里,她的故事看起来逻辑通顺,时间线都对得上,她流露的情感也很真实,但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突然想起了安澜对我的叙述,也是毫无间断地叙述,就像是他们之前已经商量好的剧本一样,每个人因为都是照着念,所以故事完美,没有一丝丝的漏洞,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的细节都统一的同时,故事就显得死板了,它不符合人的记忆逻辑。
“还有林溪,我觉得她有……一点心理问题。”
“你和我想得一样。”
从林溪告诉我她开始吃安眠药,到我妈告诉我她可能有过自残行为,最后到我在她那栋大别墅住了一晚,我越来越觉得林溪跟常人的不一样。无论是初中的嚣张跋扈还是高中的冰冷闭塞,她的性格似乎都存在着缺陷,前者是虚张声势,到后来因为顾霖帆的死变得不再接收任何人的感情,她把一个人死全部怪罪在自己身上,外在因素占一部分比例的同时,更多的是林溪愿意去相信,就是自己杀死了顾霖帆。在她的意识里,顾霖帆很有可能都不是自杀,而是被她亲手推下了楼。高中的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包括安澜、夏博文,他们又在害怕着什么。
我用手敲了敲额头,希望自己保持清醒,其中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一个个紧箍咒一样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思维。我喝了一口桌上的乌龙茶,入口有些干涩,后味却香甜无比。
“夏德茵,你觉得林溪跟我们讲的,是实话吗?”
我愣住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困惑了,我明明是想带她走出过去的阴暗,为什么要编一个故事来骗我呢……跟严明通完电话,我整个失去了看剧的心情,当天我看晚饭都没有吃,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就睡了过去,直到失去清醒的最后一刻,我的脑子里还是在想,林溪,有什么理由要骗我。
过年那几天,家里变得很热闹,我妈买了很多的年货和水果,家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充满美食的小粮仓,我有吃不完的美食,儿时的小伙伴也纷纷登门拜访,跟他们一起玩的日子然后我暂时能够忘记那个女孩,那个深陷泥潭的女孩。
跟发小到W市的中央图书馆看书,就是这么凑巧,我看到了夏博文,图书馆的暖气很足,他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他给我的感觉很斯文,很有才气,大概是因为他擅长绘画,身上自带着浪漫气息和文艺,我在网上搜索过他的画作都很有名气,受到业界不少前辈的好评,可算得上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小画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注视的目光太过于强烈,他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准备去寻找自己要看的书。他却向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过去坐。
“德茵,你啥时候认识这样的一个帅哥啊?”
“现在没时间跟你说,你先去找书吧哈。”我灰溜溜地坐在了这个大艺术家面前,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一些女神的目光扎得千穿百孔了,她们肯定在想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人怎么可以坐在这么一个大帅哥对面。
他在纸上着,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复道,夏德茵。
他说等一下中午他请客,有一些话想要跟我说。我为难地看着他,深知我跟他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林溪,但严明的一番灵魂拷问之下我自己的脑子里还是一锅粥呢,实在是不想跟他再讲什么有关于林溪的话题。
“林溪的心理疾病,你知道吗?”他小声地对我说。
他也知道?几秒过后我才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我和严明的猜测不过是林溪再遇到顾霖帆自杀之后,心理才会发生一点变化,可能患上了心理疾病,但夏博文在巴黎留学,从未参与过林溪现在的生活,那么他口中林溪的心理病……只能是初中他认识的她。难道林溪从初中开始心理就有问题吗?
虽然发小怨气连天,但我还是抛弃了发小跟着夏博文来到了一家我这辈子都吃不起的餐厅吃饭,最低消费1000,天呐,他和林溪总是在不断地刷新着我的世界观,让我直接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贫富差距。我这么乐观向上的人,说实话,菜端上来的时候,自卑感也是油然而生啊。
“那个,你刚才在图书馆跟我说的,林溪有心理病,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上的刀叉,将手放在湿巾上反复地摩擦,手上并没有什么污垢,他想要擦去的似乎是手上的温度,一下子他就又从那个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落魄少年,他的神态,我在路边乞讨的小乞丐眼里也看到过。那一刻,他并不高贵,而是以最低的姿态在乞求着什么东西。
他说,林溪是一个很奇怪的女生。报道第一天,林溪没有来,老师一遍又一遍地点起这个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只好暂且放弃,给班上的学生讲述初中的规则。那天所有同学都知道班级里少了一个叫‘林溪’的女生,但他们都没有看到她,除了夏博文。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女生,第一天开学就翘课,他觉得拥有这样勇气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他偷偷地潜入办公室翻看了林溪的档案,档案上的林溪的照片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天放学,他便看到了林溪,学校操场后面有一个常年没有修剪的草坪,这里成为了校园暴力的最佳场所,一群学生,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学习不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他们就像是一群饥饿的狼豺虎豹,校园就是他们屠杀的场所,随机的目标,随机的理由,哦,不,没有理由,他们凭着自己的性子在这里发泄着自己在别处的自卑和懦弱。
他们眼里的校园霸凌,需要施暴者,需要被害者,最好是能有一个观众。而林溪就是那个‘忠实’的观众。她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目睹这一个好好的学生被他们拳打脚踢,她也负责把风,盯着门口是不是有老师和警卫经过。她脸上没有同情,没有害怕,瘦弱的她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那里,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刘海,被害者的惨叫和求饶,施暴者的辱骂,拳打脚踢的声响,三个声音混在一起,浑浊不堪。
夏博文远远地看到了她,如此清秀漂亮的女生,面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淡然自若,她转过头,似乎看到了他,她微笑着将手放到了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示意他不要乱讲话,夏博文看到了,她在笑。笑得很甜美,很满足。她享受当一个看客,享受着自己眼前的一切,某一个角度来说,她比施暴者更加的可怕,她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开朗、乐于助人的皮囊之下,又是怎样的一颗内心。
我听得浑身发冷,这样的描述让我无法接受,她的一颦一笑,我们曾经在一张床上睡觉,如果夏博文讲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一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云淡风轻地吃着牛排,没有任何的不适感。我好厌恶他的模样,这样的他像是一个残暴的君王,对于别人的生死毫不在乎。
“那个笑容我记到现在,但我不知道我那个笑容是对着我,还是对着她自己,但这并不重要,那一天开始,我就开始注意这个女生,她在班级里虽然爱惹事,但是给人的印象依旧是一个调皮捣蛋但真性情的姑娘。她不记得我了,也是,也就这么远远一看,我想她大概都没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子吧。”
“你既然意识到她心理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去告诉老师,为什么不跟她家长说,你为什么目睹了校园暴力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有些激动,我无法接受他的三观,我不知不觉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甚至想要站起来狠狠地给这个人一巴掌。
“林溪,没跟你说吗?我跟她初中的时候可是在谈恋爱哦。”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明明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
我狠狠地握着刀,手心里的汗让整个刀把都变得油腻,我好想洗手,洗掉这份油腻。
“因为,我跟她是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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