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病房只剩沈忆和南默两人。
说起来真讽刺,明明每次第一时间把南默送进医院的是路翊,最后留在这里的却不是他。
从前一直是他,现在也应该是他。
沈忆长睫下的那双桃花眼没有任何情绪,甚至只是淡淡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女。
上天迫使两人皆为蓝瞳,是不是就连心跳也要一致。
黑夜中,他湛蓝的瞳孔通过难得的独处传达心意。
“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马上就能成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了。”
沈忆骨节分明,布满青筋的手抚上白嫩的脸,拇指扫过肌肤的每一处,目光炽热。
即使南默很努力地管理着面部的表情,可还是难以避免一些必要的动作。
她眉头紧皱,嘴唇微抿,牙床咬得紧紧的。
虽然不能动,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可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婚纱……”
沈忆似乎很满意眼前这个麻木,听话的娃娃,觉得自己的洗脑有了效果。
可他却对南默服用抗精神类药物的事只字不提。
明明都是人,都是有血有肉的高级智慧生命体,却把自己搞得猪狗不如。
沈忆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俯下身,抓住被子的两角,向上提了提,给南默盖好了被子。
“……”南默无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和小伙伴们朝夕相处的画面,一幕幕摆在眼前。
想着从前,每次受伤进医院,都会有一大堆朋友围在身旁,还有爱人无时无刻的陪伴。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手背上脉搏的次次跳动,她也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爱的人对她失望至极,就连母亲和哥哥也离自己而去,仅剩的好朋友也都十分同情地看着自己,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
她梦见夏绫满脸笑意地朝自己走过来,轻轻抱住自己,安慰道。
“前辈,不怪你,要天天开心,好好生活呀……”
满天雪花缓缓落下,烟花也在空中绽放,唯独地上的一抹鲜红,不属于热闹的环境。
她站在楼顶上,缓缓睁开双眼,就瞧见身前不远处的男孩站在房顶边缘。
“不要!”
她一个猛扑,手已经碰到了男孩的手腕,却在最后一秒,从温热的掌中溜走,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巨响……
“呃!”南默猛抽一口冷气,直起身板,瞬间惊醒过来,脑子还没跟上,心中一阵悸动。
“呼……”
她捂着胸口,这已经是第n次梦到被自己害死的人了。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的步伐能再快一点……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选择听妈妈的话,上了车……
如果那个时候,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哥哥乘坐那次航班……
兴许大家都不会出事。
失去路翊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噩梦缠身,像是自己身边游荡着无家可归的冤魂。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长时间服用药物,不光对睡眠有影响,就连她在工作的时候,也时常产生幻觉。
她僵直的身板软了下来,“噗通”一声倒在柔软的枕头上。
“妈妈,我想你了……”
南默呆呆念叨着至亲的名字,身边人早已不知所踪。
“路翊……我好想你……”
南默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无声地呜咽着,说着那人的名字。
她下意识从桌子上扒拉着手机,突然想起,她已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
“不陪就不陪吧……”
南默重新躺回了床上,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的风景,装作满不在意。
可心是不会骗人的。
她还是没忍住,身体逐渐抽动起来,伴随着阵阵哭泣声,肩膀也剧烈抖动着。
朦胧中,她觉得眼前有一阵因动作而带起的微风,带着熟悉的体香。
刹那间,她错愕了一顺,停止了抽泣,也停止了思考。
“给你擦擦鼻涕,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
她懵逼地抬起被捂住的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随意揉了揉眼睛,视线重新对焦后,眼前赫然是递过来的一张纸巾。
她视线上移,心跳漏了一拍。
“路……”
起初的她还有些不敢确认,直到确认是真人无误后,才哭出声。
“路翊……你怎么来了?”
眼前人温柔地笑着,轻轻拭去她眼角新鲜的泪水。
“商圈赫赫有名的金融大亨怎么还哭鼻子呢?”
他笑着调侃自己,却没有触碰自己,也没有越过界限,这倒让南默觉得有些失落。
南默情不自禁搂住了路翊的脖子,整个人如释重负,靠在他有力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吹着他的脖颈。
等到她再次抬起头看向爱人的时候,却发现——
刚才温柔的路翊竟变成了没心的沈忆?!
“你?!怎么……”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尴尬。
“夫人好热情。”
沈忆一脸阴险地笑着,和刚刚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天堂和地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路……”
南默张口就想询问路翊的去向,大脑却比嘴还要快,即使刹住了车。
沈忆揽过南默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夫人不是说,要我陪着你去取东西吗?”
南默五指并拢,抵在沈忆的胸口,勉强隔出一拳的距离。
“知道了,备车。”
说罢,她又恢复了满脸冷漠,充满疏离感的样子。
南默曾经是运动员,所以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只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出院了。
沈忆吩咐人办好了出院手续,牵起南默的手就要走。
“等等,我好像有东西没拿。”
沈忆一边眉毛挑起,满脸的不信。
南默迅速将手抽了回来,假装取完东西以后又很自然的和沈忆保持距离。
待两人走远后,走廊拐角处的一个身影从阳光中走出,光辉洒在他的身躯上,恍若神明。
他欣慰地浅浅一笑,两手插进口袋里。
“我也好想你……”
盛夏的阳光热得吓人,可在他清冷的身上,中和了它的热情,多了一丝沉稳。
南默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更没有信错人。
她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躲着自己,可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南默,不被沈忆杀了。
爱人在情敌手里,换谁都不会甘心,可他无路可退,只能事事都由着沈忆来,尽可能让他开心,不伤害南默。
可他远远低估了沈忆丧心病狂的程度,分手不过一年,就让南默吃上了药。
“呵,你输的,彻彻底底。”
路翊冷哼一声,转身和两人背道而驰,在医院门口排排的树荫下渐行渐远。
沈忆拉着南默的手,领着南默去昨天约定好的地方。
嗒嗒……
南默一身温柔的衬衫配着浅色的包臀裙,整个人像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学姐。
粗跟高跟鞋踩在地上,她把着车门环顾四周,瞳孔放大。
“这里……”
熟悉的广场,茂密的树荫,两侧的长椅,中央的喷泉,和那最显眼的巨型欧式大门。
“这不是我的母校吗?”
南默刚才不怒自威的样子瞬间被一桶水浇灭。
现在正值暑假,校园里的学生陆陆续续提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离开学校,而他们又恰好在大门口。
“这俩人好像是……沈忆和南默?”
很快,就有人辨认出两人的身份,他们就在没有保镖的情况下,大摇大摆进入了学校。
南默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一条长腿自觉搭在另一条腿上,沈忆嘴角上扬,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我到了,你们在哪呢?”
她不慌不忙地敲着屏幕,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周身强大的气场让众人不敢靠近。
她的眼中没有多少情绪,甚至多了一丝哀伤。
她躲不过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每个女孩儿梦到过无数次的场景,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只是因为,她没有嫁给最爱的人。
“我们在一楼大厅。”
收到消息,两人动身前往。
本来就高的南默穿上高跟鞋更是比其他女生高出一个头。
步步有力,气场强大。
她所有的坚强和霸气,都来源于她从未真正属于过任何一个容身之所。
一路上,回头率那可是一骑绝尘,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大帅哥,身价千亿的董事长。
两个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并肩而行,重返校园,就像满级大佬屠杀新手村。
可她也才刚刚24岁,而身边身经百战,惨绝人寰的“丈夫”已经三十而立,靠着过人的商业头脑,稳稳站住脚跟。
她走到大厅,深吸一口气,胸口隐隐作痛,一旁的男人瞥了眼南默直冒冷汗的脸,伸出手揽过她的人,靠在自己怀中。
我这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还是跟一个伤害过我和我爱人的恶魔。
南默抬头望向沈忆逆天的神颜。
“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她推了推沈忆的身体,掌心与轻薄透气的衣服相贴,烫得手红红的。
“嗯,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忆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简约的T恤衫和修身长裤,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了,反倒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南默顿了顿,这还是沈忆第一次关心自己。
“我想吃炸鸡。”
沈忆倒是有些吃惊,他印象中的南默向来都是严格控制饮食,经常吃沙拉和西餐的人。
“我还想喝果茶。”
沈忆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她和路翊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给她亲手做的。
“女孩子不要太瘦,健健康康就好啦。”
“你胖胖的我也喜欢呀,抱着岂不是更舒服?”
“嗯,原来喜欢吃这个……下次我做给你吃。”
他温柔的话语还历历在目,即使是再乱的脑子,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每次做饭都会把手割破,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却很好吃,随着次数增加,他也越来越熟练,虽然还是会切到手。
如果是他做的饭,就是下毒我也会吃。
南默心里想着,泛起一丝甜蜜,嘴角破天荒扬起一抹微笑。
和他在一起,不管多远,都能一眼看到尽头。
“那好,我吩咐后厨给你做。”
沈忆说着,便转身离去。
南默淡淡凝望着远处的身影,攥紧衣角,迎面撞见走来的小喜和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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