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是个蝉鸣不止的盛夏,有开不完的鲜花,路边有卖干花的小姑娘,穿着淡黄色的碎花连衣裙,也不叫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街头的小超市里有卖三块钱一块的牛奶冰糕。还有那永远忘不了的单车铃声。
贺峻霖喜欢穿颜色鲜艳的短袖,严浩翔则钟爱白衬衫。两张单车,一条嘉陵江,就是整个夏天。
他们会在江边并排骑着单车。傍晚的江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树上的蝉总是不知疲惫的叫着。经过小姑娘身边,他们会停下来,给她十元钱,然后从她手里接过一束花,有时是满天星,有时也会是其他的花。
往前骑五分钟,到卖冰糕的小超市。那个胖胖的老板娘,人很好,买两块冰糕,送一瓶汽水。他们坐在超市前的台阶上。每个人手上拿着一块冰糕,两个人中间放着一瓶北冰洋。
最后一汽水永远归贺峻霖,然后两人骑着单车回家,把刚买的花从在楼下乘凉的阿婆。
那是,十八岁时的夏天。
那是,他们相爱的那年。
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喜欢男人,严父一气之下说出“断绝父子关系”的话。
18岁的少年血气方刚,什么都没带就跑到贺峻霖家楼下。
贺峻霖只是个普通通的中文系学生,在本地上大学。他住在爷爷留给他的小洋楼里,一楼是出租的店铺,再往上自己住。
他没有亲人,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贺峻霖看到站在楼下只穿个家居服的严浩翔,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也许两人之间,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两人便这么开始了同居生活。
那个暑假,他们日日待在一起。一起出门,一起上街,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早上的早饭,严浩翔喜欢喝咖啡,贺峻霖喜欢喝果汁。
每天早上,严浩翔榨果汁,贺峻霖磨咖啡。
他们在严浩翔生日那天去了游乐园,买了两个很大的纯白色棉花糖,站在旋转木马旁边一点点吃完。他们买了两份园区里的午餐,严浩翔看贺峻霖喜欢吃章鱼烧,就把自己的那份也推给他。他们一起去鬼屋,贺峻霖怕鬼,一直躲在严浩翔怀里。
严浩翔安慰他道
严浩翔:都是假的,没关系
多么美好的十八岁。
暑假过后,便是开学季。
严浩翔读警校,封闭式管理,平时少有手机。贺峻霖每天下课回家,看到没开灯的客厅,心里便油生出一股寂寞。只有玄关处严浩翔没有带走的拖鞋上象征着有曾经另一个人住在这座房子里。
贺峻霖一个人出门,一个人上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这么熬四个多月,终于等来了寒假。
载着严浩翔的列车到站时,是除夕夜前一天。凌晨3点多到的列车。贺峻霖早早的就站在出站口等了,严浩翔拖着不大的行李箱走出来。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贺峻霖在人群中跳着朝他招手。严浩翔走过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缠到贺峻霖脖子上。
然后俩人站着,对视着,笑着。
贺峻霖带严浩翔回家,拿出他晒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换洗衣物,上面带着太阳的味道。
然后贺峻霖去煮夜宵吃,两碗小面,两人坐在桌旁面对面的吃着,严浩翔吃着吃着,在碗底翻出一个糖心蛋。
他想起自己刚刚翻冰箱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蛋。
严浩翔微微笑了,起身去厨房洗碗。
厨房传来水声,贺峻霖用这四个月来从没有过的欢快走进卧室。
严浩翔洗漱完毕,走到床边。房间里开着盏昏黄的床头灯,贺峻霖睡在床的一侧,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小脸埋在被子里。
第二天贺峻霖被阳光晒醒,朦朦胧胧睁眼看见严浩翔穿着毛衣,背对着光站在窗边,脸上仍带着笑意。
晚上去江边看烟花,看烟花秀的人很多,人挤人。严浩翔生怕贺峻霖走丢,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们站在江边,严浩翔把贺峻霖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人群开始沸腾,耳边传来人们新年倒计时的声音。
“5”
“4”
“3”
“2”
“1”
烟花燃起,在夜空中盛开,半边的天都闪着光。
那是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十八岁。
那是最好的十八岁。
……
22岁,他们毕业了。
严浩翔被指派进本市的缉毒大队,成为一名缉毒警,贺峻霖凭着优秀的简历,被一家有名的杂志社破格录取。
工作后的生活,平平淡淡的。
一个总是早出晚归,一个朝九晚五。
但值得欣慰的是,贺峻霖早上起床,身边总是没人,但桌上会有做好的早饭和便条。严浩翔有时晚归,也会在锅里看到热好的饭菜。
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诉说爱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们都渐渐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长成了渴望善良的大人。
而严浩翔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他从不说自己出差去干什么,贺峻霖理解他,也从不过问。只是帮他上药的手法随着越来越熟练,不变的是,每次看到满身伤痕时,那止不住的眼泪。
贺峻霖不想让严浩翔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因为他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哭的。但偏偏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伤口,他就红了眼眶。
严浩翔知道贺峻霖为什么而哭,只恨他自己也不能不受伤。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
一年后,贺峻霖生日。
贺峻霖早早地出门买菜,从下午就开始忙活,还订了个小蛋糕。做完所有的一切,他乖巧的坐在沙发里,等着严浩翔回家。
但那天,严浩翔回来的特别晚。
贺峻霖从白天等到深夜,一桌子的菜早就凉了,反反复复热了两三遍。
贺峻霖有些沮丧,但他安慰自己,严浩翔一定是有事耽误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毕竟他从没有缺席过自己的生日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等的迷迷糊糊的贺峻霖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盯着玄关处,熟悉的白衬衫出现在门口。
“严浩翔!”贺峻霖扑了过去,委屈巴巴的挂在严浩翔身上,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的看着他,一开口,声音软软的
贺峻霖:你怎么才回来呀~
“有点事耽误了。”严浩翔勉强的笑笑,把贺峻霖放下来:“生日快乐,等急了吧,吃饭吧。”
贺峻霖觉得严浩翔的举动有些奇怪,但又觉得他应该只是太累了,也没怎么在意,脚步轻快的转过去盛饭。自然没有看到严浩翔勉强露出的笑容在自己转身后一瞬即逝。
饭桌上,严浩翔突然问
严浩翔:“那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贺峻霖停下了夹菜的手:“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吃饭吧。”
“我说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严浩翔盯着贺峻霖的眼睛,还是坚持问道。
“当然会呀”贺峻霖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严浩翔,你怎么了?”
严浩翔却突然露出宽慰的笑容:“我就随便问问,吃饭吧。”
贺峻霖觉得今天的严浩翔特别奇怪,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只能告诉自己别多想。像走流程一般吃了饭,许了愿,切蛋糕,上床睡觉。
睡觉前,他看着身边的人,暗暗的想,严浩翔永远不会走的。
他那么爱贺峻霖,怎么会走呢?
然后慢慢的,贺峻霖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身边空落落的,再无严浩翔的身影。
贺峻霖愣愣的看着阳光透过飘窗落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宽慰自己,严浩翔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工作了,晚上就会回来。
但衣柜里空了一半的衣服,洗手间里消失的生活用品,包括玄关处少了的拖鞋,无一不象征着另一个人的离开。
贺峻霖跑到严浩翔的警队,却被告知没有这个人,仿佛世上从没有严浩翔的存在,一切只是一个人的想象。
他在路边蹲了很久很久,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他不敢相信,严浩翔真的丢下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会想他的。
贺峻霖回到家,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着,心里由生出一股莫名的寂寞。突然他看见了一张照片,摆在电视柜上,拿起来看。照片上,两个少年肩并肩地笑着。
那是他们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照片。
他说忍不住,蹲在客厅中央,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
手里紧紧握着那张照片。
还好,严浩翔带走了所有关于他的回忆,却唯独留下了那张合照。
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去,落在少年颤抖的肩上,试图给他带去一点温暖。
然后,天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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