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漏洞【89】

【89】最后的战斗…与羁绊…！

克里斯•阿夫顿，在这二十余年的人世光阴中，他见证过不少前人闻所未闻的事了：弹簧陷阱，梦魇，扭曲玩偶与追求永生的狂热者，能将人类转化为同样扭曲的生物的恐怖实验—克里斯也曾自嘲似的想到过，或许世界上最棒的冒险小说作家，也得来听听自己的故事。

当然，那都是他脑中的玩笑话。

可与眼前这台死灰复燃的巨人相比，存活于克里斯回忆中的那些离奇诡事，也不过是小鬼斗大魔—微不足道！

这次是世界的危机，坟墓巨人将会利用金属细胞的分裂，将自己分散为无数子嗣，在北极开展繁殖计划，它会将整个地球同化，它会吞噬这颗行星上的一切生命…

“真的，赢不了么？”身首分离的坟墓巨人之下，在那比黑夜浓密百倍的阴影之中，克里斯擦去嘴角的融雪与唾液。他开始质问自己的内心。死亡巨物的口中，那条长舌卷起一大片新鲜的松林，似乎是在为庆祝重生预备开胃大宴。

“克里斯，你能听见么？岛上的情况，现在不太对劲，”维多莉娅•格兰对通讯器中嘶声呐喊着。她的枪膛中载满子弹，十余名警员紧随其后。墨菲斯则在与维多莉娅相反的出发点四周搜寻，维多莉娅调高通讯器信号，她每说出一个词语，自口中冒出的白雾便更浓密一些：“快—点—撤离！”

“可是，如果让它成功抵达竖井的话…”克里斯没有将这句话释放出内心，因为他知道这样除去徒增烦恼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世界的毁灭，真的无法阻止了么？

爱因斯坦曾用颇具黑色幽默的风格，对核武器的使用做出评价：“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用到什么武器，但到第四次世界大战会用木棍与石头来打。”

美国纽约市，曼哈顿城区东侧。

联合国大厦中，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表决投票，正秘密但热烈地展开着。最终，反对方以两票的优势胜出—核武器，将不会被运用于这次针对坟墓巨人的打击行动。

“我们的理由很简单，”反对派的代表之一，是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红发女士。多年的政场生涯在她的鬓角刻下风霜，“爱翁的话，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另外，如果真的要使用核武器的话，那我们便必须考虑以下两点—”

“第一，如果我们成功了，核武器造成的冰层损害、环境污染与淡水资源损失，这些痛苦早晚会回到我们身上，再者—”女人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语气中多出几分严肃与冰冷的沉重，她开始审视周边人的眼色，她知道此刻还有无数个无形枪口在对准自己，瞄准她的内心，“如果第一发核武器，也没能将那台战争机器送入地狱呢？难道我们要发射第二发，第三发？甚至第十发么…？”

“小姐，这里可不是联合国环保部门，”某国代表从他的座位上站起，红发女人也知道，自己正在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蛋糕，“如果我们连存活都成为问题，那环境、原则这些基于存活才能构建的问题，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等那怪物把整颗掀个底朝天后，又有谁会去听你的华丽辞藻呢，小姐？”

“我只是在考虑最消极的情况，以便我们提前做好充分准备，”女人推了推她鼻梁上的眼镜框，“那么先生，就按您所说的情况推理下去好了，即使我们可以保证，一颗核弹能终结那怪物的生命，可蘑菇云之后造成的影响，又会让北极变为什么样子？我们暂且不谈北极熊或极地鱼类会受到何种影响，人类的淡水资源与饮水安全，首先会成为未来五到十年内的最大隐患，我们所使用过的核废料，将通过洋流回到我们的—”

“够了！先继续派遣战机前往现场。”会议的主办者猛拍桌面，为二人的争执画上句号。核武器的使用是最后手段，距离坟墓巨人抵达竖井，还需要至少四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的时间不算紧张，可也算不上是充裕。

“克里斯，克里斯•阿夫顿，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高明的杀招呢，原来只是在地上埋了颗给我挠痒痒的炸弹么？”

失去头颅的坟墓巨人，向着身下的蝼蚁伸出左手，克里斯被他轻松抓起，五根手指紧紧攥作一团，这一次，它不会让克里斯轻易获得解脱的—吸干他的生命，这对克里斯而言也太便宜了些。

坟墓巨人想到一个折磨他的好办法。

克里斯的身体中，几阵骨骼断裂的脆响从他的胸间传到耳边—坟墓巨人欣赏着克里斯被折磨时的狼狈姿态，五根手指的弯曲与收缩程度进一步加剧，在克里斯与亡灵神会面前的最后几秒钟内，坟墓巨人会让他痛苦且漫长地死去，它要将他活活碾为一滩带血的骨渣！

“这样就不行了吗？克里斯，克里斯啊！你比我预想中的脆弱太多了，”坟墓巨人的腹肌开始震动，那条暗紫色长舌开始舔舐手指上的鲜血，“没想到吧？在我的躯体被熔成灰烬的前一刻，我就将自己的灵魂全数转移到坟墓巨人体内了！我的末日预言，终将实现！”

“咳咳…！末日程式，你…”克里斯吐出一大口血液，两颗大到吓人的深红血泡在他的气管中成形、膨胀，最终破裂为两滩稠血，他的呼吸变得困难，他的身体开始逐步被凉意所侵占。

克里斯知道，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这一次，金属细胞保护不了他…

“你可不能死啊阿夫顿警官，下面，在赶路之前，我就让你死的明白点儿吧—我会继续朝着狄加度竖井进发，等我将整个地球的意识同化后，我会让地球上的所有生命沦为我的食物！不过你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坟墓巨人的五指，还在向那囚禁着克里斯的掌心收拢。

“因为我就喜欢你现在这种表情，这种认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表情啊！这种表情真是太棒了不是吗？真可惜，要是我现在就杀了你，那我以后的生活可就要缺乏乐趣了，很多很多乐趣！”

坟墓巨人将克里斯举到自己胸前，他的左手早已被血液完全浸染，可它就是喜欢这种夹杂寒气的血腥味—特别是当这血腥味，是源自手上这位阿夫顿先生的时候！

“很遗憾，但是你的朋友们，他们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坟墓巨人的手持续紧攥着，战机开始在他的头顶盘旋，维多莉娅与墨菲斯的搜寻还在继续。但是克里斯，他知道自己恐怕撑不到救援的来临了—坟墓巨人想让自己生不如死，如果自己体内没有那些金属细胞的话，他现在早该变为一具尸体了…

死亡，就是他在这极夜中的必然结局吗…？

“是的，这就是我的结局。”克里斯在心中，对这个问题做出答复。可他的语气却异常平静，他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层名为忧伤的白色雾纱—

墨菲斯，他又要让她伤心了。

维多莉娅，他又要让她担心费神了。

格雷戈里，恐怕他以后都无法再见到格雷戈里了。那名幼小但坚强的男孩，他会成为一个英雄的—可惜，克里斯，他或许永远也无法亲眼目睹那一刻了…

再见了，大家，再见了，世界！

“克里斯，克里斯，你在哪儿？你现在久经在什么地方？”维多莉娅的冷静与沉着，早已被她抛至脑后—她希望看见克里斯，而且是活着的克里斯•阿夫顿！不是尸体，不是死魂灵，而是货真价实的他，她最好的挚友与同事。无论如何，她都要看到一个活着的他！

“克里斯—！”亲眼看到坟墓巨人手中的惨状后，墨菲斯的吼声响彻云霄。那些声音，克里斯听到了那些声音—维多莉娅的脚步声，墨菲斯的呼喊，以及庞顿中城的楼房之内，格雷戈里、雪尔莎和琴娜对自己的祈祷与祝福。露戴因姑姑，迈克尔与伊丽莎白，他们想必也正做着相同的事！

战斗…羁绊…

战斗…羁绊…！

为了心中所爱，为了一切无辜的生命，为了不再让更多人被卷入苦难…

为了…

扭转…

世界的命运—！

“真是可惜，你太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了。我为你注射的小宝贝没能得到充足的养分！否则，你会成为一个更好的对手，克里斯！”

坟墓巨人的话，对克里斯而言，只有一个含义：没有机会了，他无法在这场战争过后存活下去！

“而我，末日程式，现在拥有整台坟墓巨人的能量！无穷无尽！”话音刚落，坟墓巨人便感受到另一帮外来者们的气息—维多莉娅，梦魇女士？可笑！

如果她们想要救下克里斯的话，那现在也太晚了些！不过，如果她们愿意的话，欣赏克里斯的死相倒是刚好合适！

“看看吧，克里斯。”坟墓巨人将克里斯举到众人身前，维多莉娅，一众警员，墨菲斯与阴影下的梦魇玩偶们，没人敢在此时此刻轻举妄动。

“你帮不了他们，你甚至连自救都不能！同样的，他们也救不了你。”坟墓巨人的狂啸，让克里斯的腹腔翻江倒海—血液，血液再次从他的口中流出。可是，可是—

克里斯也做好了觉悟，迎接死亡的觉悟！

“他们不需要救我，我不是英雄，可我也没有苟且偷生，这样的结局，我很满足！”克里斯看着逐渐崩坏的身躯，还有机会，最后一次机会！只不过，这次机会的争取代价，将是他的生命。

“大家，谢谢你们—！”

一位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在末日编织的阴影之下，永远闭上了他的眼睛。

“克—里—斯—！”

在所有人的诧异与呼唤声中，克里斯迎来属于他的终末之时。那些金属细胞自裂隙与伤痕中涌出，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冰冷无息的银白色，而是极光琉璃般的缤纷色彩！

2001年的北极深夜，一名警探用他的生命，照亮了这颗星球的未来，为她驱散末日的漫漫长夜。

这份带着希望的琉璃之彩，它会遍布世界各地，它将永不会消亡—只要人们的心中还存有幸福与希望，它（他）就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跪倒在地的墨菲斯，她的热泪让脚下的积雪融化。一道金色的人影为她拭去泪水，临行致往生世界前，他为自己的爱人留下了最后的叮嘱—

“墨菲斯…不要，为我而悲伤…”

“永远…爱着你…”

生命，正义与希望，爱与和平。

不会再有人因为末日程式的预言而受伤了，不会再有人死亡了—克里斯，他愿让自己变成最后一位受害者，他愿让自己成为苦难之路的一块石子，任人踩踏后，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们，抵达光明的未来！

“末日程式，坟墓巨人…”

“地球，不欢迎你们—！”

一道道金色闪光，如丝缕般将众人围绕、保护，墨菲斯知道，是克里斯。他的意志不会随肉体而消亡，他正用自己的最后气息保护她与其他人，同时，他也要对坟墓巨人奉上最后一击。

查尔火山，再度喷发了。

但这一次，是在维多莉娅与墨菲斯他们离开之后。

这一次，它的目的不再是毁灭与吞没，而是纯粹的放逐—被放逐者只有一位，罪不可赦的坟墓巨人。

比熔岩更加致命的，是它的冲击所带来的强压气浪。坟墓巨人被那些金色闪光传送至半空，在它即将坠落于身下的火口之时，冒出刺目红光的火口，开始尽情向它倾泻腹中的岩浆—！

熔浆，滚烫的岩石与灰尘，剧烈的疼痛侵蚀着坟墓巨人的躯体，硕大的身躯反而让火山口的准度要求降低。末日程式的惨叫声，与火山爆发所发出的巨响融为一体，所发出的集合之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灼热的岩石将之掀飞—飞离半空，冲破云层与大气。这不只是火山的力量，更是克里斯战斗意志的力量！

坟墓巨人周边的颜色，由北极的黑夜变为赤红，最终，那赤红迅速消失，被云层与气层转化为纯白，当周边的色彩化为携有点点白星的黑暗时，末日程式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太空。

远离地球，远离那颗曾被他称为掌中之物的地球的太空。寂静的太空中没有声音，绝对的真空开始折磨坟墓巨人的身躯。

阴影区的太空中，温度可达零下一百至零下二百七十度，而经由太阳照射的地区，在缺乏地球大气层的紫外线过滤时，则能将活体生物加热为零上一百二十度左右—坟墓巨人的地狱，正在等待着它。

它的躯体将在坚冰与烈焰中受刑，直到永恒的尽头。它不会复活，更不会死去。因为它已经成为了由金属细胞聚合的不死生物，可它也无法再自由活动，更无法吸收任何生命体的能量，它的四肢被低温冻结，它的生命体征开始消失—

“怎…怎么会！我末日程式怎么会…！”

“坟墓巨人，给我发动起来！”

“讨厌的冰层，滚开！滚开！”

“我才不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当冰层将坟墓巨人的无头尸体完全封印的一刹那，坟墓巨人的身躯被推离地月轨道。之后，不知是否是宇宙意志在刻意为之，数颗陨石撞向它的不同部位，将它向同一个地点推进，将它永远关押到了令人窒息的恒星牢狱—太阳之中。

被太阳表面的6000℃高温完全蒸华为气体之前，末日程式还不愿放弃，它用尽坟墓巨人的最后力气，试着抓住一块较大的陨石—身后的烈日中涌出热浪，无数日珥像是铁索般抽打它的身躯，最终，末日程式的确迎来了一个末日：他自己的末日！

坟墓巨人的残念，被太阳的火焰彻底焚烧。它不再拥有灵魂与思想，它彻底化为这片无垠太空中的无数基本气体与尘埃。

数千万年后，或许一颗新星的构成物中，还会存有坟墓巨人的几粒骨灰。

但现在，对地球而言，对人类的历史而言，末日程式与坟墓巨人，也都不过是属于过去式的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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