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偶尔佣人经过，战战兢兢地问候，平时最爱在花园散步的那些姨太太和小姐们都不见了，顾府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没人敢随便冒头，免得成了炮灰。

黄昏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晕染成一片扭曲的画面。

快入夏的荷塘，荷叶舒展，紧紧地簇拥着花苞，水光粼粼，夕阳下，一片黄金的璀璨。

乍看确实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只可惜眼前美好的一切也不过如那扭曲的影子，虚假透彻。

或许这片干净的池塘在凌萱萱的眼里却是翻滚的血腥血水，顾家今日有的一切，是踩着多少人的血肉的？

顾易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荷塘，

顾易：我记得你很喜欢荷花。

凌萱萱凤眸闪过一抹暗色，喜欢荷花的不是她，是那个蠢货，而她会喜欢，也不过是是她最初遇到顾易时，是在这边荷塘边，那时阳光下的荷花格外的美。

然而，都是假的，如今回想，不过讽刺。

她冷淡道，

凌萱萱：早已不喜欢了。

顾易笑意微僵，若无其事道，

顾易：这样啊，那你现在喜欢什么花啊？

凌萱萱抬眸看向他，

凌萱萱：你在防备我对你母亲出手？

风花雪月的话题，显然她没心情和他多谈，今日顾易突然提出让顾母去城外寺庙暂住，原本就没提前和她说过。

顾易没有心虚，也不着急，只是温声地解释道，

顾易：这是最后一次，她一生从没什么主见，连顾书圆都能利用她，蠢到可怜，但终究对我有生恩，我给她最后一条生路，只是……

他苦笑一声，

顾易：她从来没当我是她的儿子，而是仇人般的存在。

凌萱萱眸色平静，

凌萱萱：你之前承诺过，顾家人的生死由我决定，今日你失约了。

顾易：抱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凌萱萱：希望你记住，否则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看着她冷心冷情的样子，顾易的心情无法言喻，心里泛着丝丝刺疼。

人总是贪婪的，得到人，就想得到她的心，就算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再有爱情，却忍不住奢求。

从前顾易看不起白日做梦的人，不曾想有一日他也会渴求遥不可及的梦，如庸人一般愚蠢又可笑。

顾易：萱萱，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走到今日这般冷血无心吗？

凌萱萱冷淡的问道，

凌萱萱：这跟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吗？

顾易自嘲，

顾易：没有，只是我突然想有一个人听我倾诉。

凌萱萱声线凉薄，

凌萱萱：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到不了交心的地步。

顾易：我们现在是……夫妻。

凌萱萱：至亲至疏夫妻。

更何况如今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夫妻又如何？一段以复仇为目的的婚姻本身就是畸形的。

顾易嘴角笑意消散，染上苦涩，

顾易：萱萱，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凌萱萱蹙眉，

凌萱萱：顾易，你比谁都聪明，有些话，又何必要我说得那么清楚？

既然答应他以结婚为前提的合作，凌萱萱暂时还不想打乱计划，但如果他那么儿女情长，最后坏了她的事……

见她神色冷下来，顾易眸光晃颤，缓缓垂下眸子，温柔一笑，

顾易：放心，我不会把私人感情放在我们的计划中的。

听到他的保证，凌萱萱眸色缓和下来，她不信任顾易，但她清楚对方的野心。

毁掉顾家，对他，更加有利，这也是为什么她起初会愿意跟顾易合作的原因。

什么愿意帮她而不惜一切，对于顾易这样的人，信了才是笑话。

原本看在双方合作的份上，她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但其他人面前，让她跟他扮演恩爱夫妻，她没意见，可若是私下还要谈情说爱，这就是她绝不会容忍的。

凌萱萱：顾易，站在至高点，是胜利者，也是孤独者，古往今来，无一例外，而你能拥有任何一个女人的感情，除了我。

顾易眼底的温柔被狠狠击碎，脸色苍白，

顾易：你是不要？还是不信？

凌萱萱：这有什么区别吗？

顾易：有！

凌萱萱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似非要一个答案，她忍住心里的不耐，一字一句地回答，

凌萱萱：都是！

建立在血腥和仇恨上的爱情，凌萱萱不会接受，也要不起。

顾易浅淡的眸子泛起一丝猩红，绝望的寒冷一点点侵蚀他的全身，就如幼小的自己突然在窒息中醒来，看见最依赖的母亲狰狞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里的恶意和憎恨再也没有掩饰。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他渴望的温暖从来都不属于他。

可比起生母对自己的放弃，顾易却再也不愿放开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得到的是她的恨意。

凌萱萱突然挣扎开他的手，退后几步，防备地盯着他。

顾易眼底可怕的猩红褪去，有些慌乱地道歉，

顾易：抱歉，我只是有些……

他惨淡一笑，

顾易：绝望。

凌萱萱无动于衷，如果顾易的绝望要她来买单，那当初那个蠢货的绝望又要谁去买单？

一报还一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凌萱萱：该回去了。

凌萱萱转身就想走，不想在这所谓的感情问题上多纠缠，省得影响她复仇的节奏。

顾易：萱萱。

顾易低哑着嗓音，

顾易：当初你问我对于以往你我的事情，后悔过吗，那时我说不悔，但现在，我后悔了！

凌萱萱脚步顿了顿，只是她没回头，没有回应他，一步步离开荷塘，也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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