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衣少年（二）

此时四下灯火全灭，隐隐约约只能看出那是道苗条的身影，但身上似乎背着什么。妩姜凭借着朦胧的光线努力分辨，随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她才吃惊的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邵沐嫣。

没错，平日里高高在上，傲气凌人的北齐亡国公主，此刻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袱，倒有几分像是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沿着树影花丛往前走去。

妩姜跟上她，瞧瞧她要做些什么。

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妩姜想要知道邵沐嫣到底要干什么。

黑衣少年倒是没有反对，毕竟出掖庭也是要经过这条道，尾随在后，总比被前头的少女发现要好。

在接近掖庭与皇城内苑的月洞门口时，邵沐嫣忽然停了下来，学了几声猫叫。喵喵的叫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听起来有几分诡异。跟着，门后传来同样的猫叫声，月洞门打开了，闪出一道青衣瓦帽的身影，看服饰身形是个小太监。

邵沐嫣你要的布帛……

小太监看起来很是谨慎，左右扫视一圈，压低了声音。

太监：小声点，跟我来。

妩姜恍然，原来邵沐嫣身后背着的包袱里面装的是布帛。织染局多的是布匹丝帛，可她这大半夜背着许多布帛打算去哪里？妩姜越发狐疑，刚抽身抬脚想追过去，却又被黑衣少年拉住，瞪着她轻声道。

南无笙：想跑？

妩姜不是他们鬼鬼祟祟的，看起来有不良企图，我想跟上去瞧瞧他们到底去哪儿，想干什么。

南无笙：你可真多管闲事，这关你什么事？

妩姜那是我们织染局的宫人，她身上背的布帛，显然也是从织染局带来的，这大半夜的必然不是正常运送，我看一定是偷的。万一明日被掌司她们发现了，岂不是所有织染局的姐妹都要因此受罚？我当然也逃脱不了。

黑衣少年思索片刻，“嗯”了一声，勉强答应帮她。

南无笙：不过你可不要惹事，我若因为帮你而被发现，可是会送命的。

妩姜我知道了，快走快走，他们都没影了。

妩姜一张望，已不见了邵沐嫣和小太监的踪迹，不由得心急。

南无笙：不必担心，有我呢。

黑衣少年一提气，带着妩姜纵身跃上屋檐，拉着她猫腰在瓦檐上前行。妩姜先是感觉腾云驾雾般飞起来，跟着平稳落下，竟轻盈无声，不由得又是新奇又是刺激。

妩姜你好厉害！

黑衣少年冷哼一声，显然没有因她的赞扬而乐不可支，倒是压低声音警告。

南无笙：你给我小心着点，别让人发现了。

白日里看来威严雄伟，镇宅辟邪的瑞兽在夜色下隐隐绰绰，看起来像是潜伏的怪兽一般，很快便将妩姜心里的兴奋打消了，余下的只有檐上行走的提心吊胆。

两个人的视线中出现了邵沐嫣和那个小太监，跟了他们一路，越过了好几栋屋宇，才见他们闪身进了一间耳房。两人在屋顶屋下，黑衣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屋瓦一片片揭开透过瓦楞间的缝隙，从屋顶看下去，只见屋内点了一盏昏黄油灯，邵沐嫣和小太监围在一桌方桌边，将她背上的包袱卸下，摊开来在油灯下一一检视。

包袱里的布帛都是织染局最新的花式颜色，帛料轻薄，丝质上乘，一看就价值不菲，都是给宫中皇族做成衣的布帛。

妩姜倒吸了一口凉气，见小太监一块块翻看，检视完毕，才又叠好包扎起来，语气十分满意。

太监：成色不错，是我要的货色，这批料出宫后必然能卖个好价钱，不过……

妩姜贴近缝隙，想要看清楚小太监的脸，却不防脚下一滑，弄出了声响。她刚想惊呼，被黑衣少年一把捂住了嘴，同时拦腰截下她下滑的身形，飞快带他从屋顶上离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妩姜身子一歪时，从怀里滑落的一个黄色油纸包，华丽的划了一道弧度，穿过屋顶揭开的缝隙自房梁上掉落到耳房内。噗的一声，油纸包结结实实的坠地，虽然只是小小一团，却惊的邵沐嫣和小太监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邵沐嫣本能的想抢上去看看掉落的什么，小太监却很机警，抬眼看了一下屋顶，缝隙透着暗黑的天幕，心中暗叫不妙，迅速冲出耳房，抬眼朝屋顶看去。夜色太昏暗，只隐约看见屋顶似乎有黑影掠过，快到视线都来不及捕捉，等他揉了下眼睛再想看清楚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天幕中隐隐绰绰的云边和宫墙外婆娑的树影。小太监又极目四下，远望了一会儿，确信什么也没有看到，才心事重重的回了耳房。

邵沐嫣看到人了吗？

小太监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邵沐嫣也就是没看见人往哪儿去了？

邵沐嫣有些气急败坏。屋顶那么大一个洞，还有这落下的不明飞行物，就算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他们也确信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太监：掉下来了什么？

邵沐嫣鸡腿。

太监：鸡腿？

谁大半夜跟踪偷窥他们还怀揣着只鸡腿？小太监瞪大眼，再看看邵沐嫣手中摊开的油纸包里头，清楚分明的躺着一只金黄酥香的鸡腿，只是他们在面对这只鸡腿时已经毫无食欲，只有满怀的忧虑。

邵沐嫣怎么办？

邵沐嫣有些忧心忡忡。

太监：快点回去，慎防有人告发我们，若被人发现你的行踪，咱们可就暴露了。

邵沐嫣点点头，两个人迅速清点交接的布匹，她才匆匆离开，谨慎躲闪着没入夜色之中。

小太监收拾好布匹之后，沉思片刻，出去寻了架竹梯，爬上房顶。太监所住的耳房皆是卷棚顶，弧度圆滑，没有政绩，想要藏人是比较困难的。他并不怀疑偷窥的人依然在房顶，只是想上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同时也需要将房顶修复一下，否则这个大洞也易引人怀疑。

他小心翼翼地伏在洞周围查看了一圈，将揭开的青蛙又一片片放回去，然后继续沿着屋顶查看，果然，他眼前一亮，发现屋顶朝东的走向有几块碎瓦数陆续散落，他朝东向看了看，那里只有一排青砖瓦顶的低矮屋宇，是内承运库的石库之一——广盈库所在。

广盈库主掌宫中布帛管理及运输，那里除了太监执手的耳房，其余都是存放布匹、丝缎的库房。而这个太监正是广盈库职业的，所以这一大片，今晚除了他没什么活人在，这也正是邵沐嫣深夜找他偷卖布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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