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次又一次选秀过后,宫中的嫔妃渐渐多了起来,像是春雨过后的花草,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几欲迷人眼。孟氏过世后,她曾经的一度专宠局面,也被打破。可是,兴起之秀也渐渐多了。
何况,熙元十一年,皇上以六宫诸多高位空悬为由,第一次大封六宫。这一次,徐婕妤、沈婕妤、容婕妤、郑婕妤都被晋为贵嫔。就连早已失宠的睦贵嫔,也得以晋封九嫔之一的修仪,位份仅在我之下。
为了维系我日后的恩宠,我不得不让母族将我的亲生表妹,乌拉那拉静娴入宫,开始扩充党羽,罗美人、潘才人、赵良娣,她们都纷纷投入我麾下。
唯一能慰藉我的,则是我的恩宠,依旧如故,一直盛宠不衰。
至少,每一年,在我初次踏入长安宫的那一日,他都会留在长安宫,陪我共度良辰,赏月影如霜,看花影婆娑。
这是六宫上下无人不知的,亦是在告诉今夜深宫中其他只能孤枕而眠的女人,包括皇后,长安宫明华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比起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富察修仪,我还是十分幸运的。
一阵夜风拂过,浮现在眼前的回忆变成眼前的夜景。月光是那么的澄澈如水,在庭院每一块熟悉而朴旧的砖石上静静流淌着,庭下的芍药开得妍丽而浓烈。
花好,月圆,人亦长久。岁岁应如此?
——直到那一日,令嫔入宫。
幼时到哥哥的书房看书,翻到了《 阿房赋》,看到杜牧他用这样一句诗来描写宫人美貌:“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我本以为,能配得上这样称赞的,世间女子绝无一人。直到见到卫氏,我才明白,这个世上,除我之外,还有另一种倾国倾城。
卫氏一族,果真出美人啊。
自令嫔入宫以来,皇上待她圣宠甚是优渥,赐居储秀宫,只许她一人住着。储秀宫,那可是西十二宫中与孝舒皇后故居栖梧宫齐名的宫殿。皇上对她是那样的厚待,不仅一开始便以思慕卫氏才学为由,予以嫔位殊荣,甚至就连地位,也排在早于她入宫的福嫔陈氏、恂嫔博尔济吉特氏、娴嫔乌拉那拉氏、端嫔顾氏之前,为众嫔之首。
我不禁记起那一日,在御花园闲游时,不经意看见他亲手为令嫔披上狐裘的那一幕。皇上, 他真的很喜欢令嫔。
我很不喜欢令嫔,凡是每一个会分去我恩宠的人,我都会不喜。何况,她的盛宠,隐隐有再度专宠六宫之势。让我想到孟氏,想到我的曾经。又何况,她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貌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夺去了我苦苦谋求的东西。
可就算如此,那也无妨,至少今天,他一定会踏足长安宫,他有墨色的眼瞳,却很温暖;他会用温暖的手握住我的十指,对我关切心疼地道:“玉儿,外头凉,以后别守在外头了。朕会来的。你放心。”
唇角,无声无息洋溢起温暖而美好的笑意。
可是,等了许久,却只见兰儿和荟儿两人无精打采地回来了。
一颗心,仿佛是要跳出胸膛一般。他呢?皇上呢?我那炙热的目光扫过兰儿。兰儿低着头上前,眼珠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娘娘,皇上他不来了。皇上说令嫔身子不舒服,就不来了。”
我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原本,心里还是留有一丝期望的。
夜已深,残星如许,暗沉沉的夜幕将月光吞没,我坐在廊下,无论兰儿和荟儿怎样好言相劝,终究没有回屋安歇。
潮湿的夜露无声无息浸湿了我的衣物,我浑身发凉,一颗心如燃尽的灰烬,仿佛是一同凉透似的,一点点退却了温度。我抬头看向天空,那夜色太深沉,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紫禁城的冬天,竟然是这样的寒凉。
在整个紫禁城都一片宁静的深深长夜中,仿佛只留我一人,静静地抱紧自己的身体,一夜无眠,只枯坐到天亮。
终究,我还是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
我原本以为,他待我的情意,是不一样的啊!因为他,我心甘情愿待在宫中,任意宫中岁月,一点点消蚀了昔日少女的心头纯真。
兰儿急了,说要到储秀宫去请他,我摇摇头,紫禁城的夜,是那样熟悉而陌生的幽寥而漫长,长安宫,也迟早有一天,是会一同凉透的。
我已经开始失去他的心了,或者,他的心,从未在我身上过。
第二天,我偶然风寒的消息传遍六宫。
他来了,又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你好好养着。”
午后初晴,我端着药碗,看着庭下芍药妖艳,却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这花坛里的芍药,再怎样的芬芳明媚,也不过只是孤芳自赏罢了。
兰儿拿了件披风来,盖在我身上:“娘娘正喝着药,可不能再坐在这风口了。”又微微迟疑道:“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我闭眼不语。兰儿便凑近附耳道:“许才人在长安宫外求见,她说……她愿意为娘娘效力,帮娘娘除掉令嫔。娘娘若是不想理会她,奴婢这就让她退下。”
许才人啊……我似乎有几分印象,不觉一笑。兰儿不知我为何而笑,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我垂眼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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