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拜师

拜师日子的前两天，这天早晨一大早，洛府门口突然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位年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身子偏瘦，却很有精神。

只见她拿着一个包袱，缓缓走上洛府门口的台阶，守门的人见到来人，也不多加阻拦，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让她进入府中。

那妇人熟门熟路的往汀兰轩走去，直到见了洛伊泠，那紧绷着的脸上才缓和了许多。

洛伊泠见到来人，一脸欢喜，忙迎了上去，语气中竟难得的带了点撒娇，“青嬷嬷，您总算来了，我可想您了”

来的老妇人正是青嬷嬷，宁婉心的贴身嬷嬷，也是在宁国公府照顾洛伊泠五年的亲近之人。

青嬷嬷见她这般小女儿心性，欢喜得不得了，但每次一见她这酷似小姐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酸，眼泪也说来就来了。

“小小姐出落得越来越像小姐了，就连老奴都差点看错了眼，看到小小姐好好的，老奴便放心了”

洛伊泠知道自己长得与母亲很像，认识她们母女俩的会有如此感叹也是实属正常。

洛伊泠替她摸干了眼泪，转而问道：“外祖母的身子可还好？这么久没去看望她老人家，伊泠真是惭愧”

青嬷嬷也整理好情绪，听闻她这话，摇了摇头，一脸笑意，道：“老太君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有些挂念你，小小姐有空还是多去宁国公府走动”

初夏在一旁听着，便替自家小姐解释，“嬷嬷有所不知，不是小姐她不想去宁国公府，而是这段时间事太多了，你看这眼下小姐又得忙活着拜师一事，实在是腾不出空来呢”

青嬷嬷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拍头笑道：“瞧老奴这记性，上次于神医来宁国公府给老太君把脉时说过一嘴，这才过几天就给忘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咯”

洛伊泠闻言倒是有些歉然：“嬷嬷，本想让您安度晚年，没想到还是让您又趟后宅的这些浑水……”

她的话未完，便被青嬷嬷打断，面露不满，“小小姐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老奴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这洛府老夫人以前就变着法的折磨小姐，现如今不知怎么欺凌你的，老奴若是再不来，指不定小小姐你会被那老虔婆怎么欺负你”

洛伊泠哑然失笑，难道她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

知道青嬷嬷是关心她，洛伊泠也不辩驳，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啊，如今有嬷嬷在，我倒是安心多了”

“老奴一定会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小小姐受到半点伤害！”

洛伊泠也不多说什么客气话，毕竟她让青嬷嬷来，本就是为了自己身边能得一个助力，让她做起事来更顺利些，但青嬷嬷所说的拼命保自己周全，却有些严重了。

“在我心里嬷嬷就是我的亲人，我又怎会让嬷嬷豁出性命，嬷嬷这话有些严重了”

青嬷嬷听她这肺腑之言，心中甚是感动，只觉小小姐深得小姐真传，都是心善之人。

洛伊泠见叙旧不短了，便让春诗带着青嬷嬷去休息。

洛府这两天倒也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清晨

洛府为洛伊泠拜师一事早早的准备好了，洛府的人知道于丘收洛伊泠为徒，更是有人欢喜有人妒了，只不过因着洛天羽都没说什么，但见洛天羽尽心尽力的亲自筹备拜师事宜，这可把雨家那几人嫉妒极了。

最后她们请老夫人出面，想要让她说教说教洛伊泠拜师有辱洛府小姐们的名声，虽不能改变拜师这铁定的事实，但让她们看着洛伊泠被老夫人责骂，她们心里也舒服得多。

一直对老夫人冷漠，但也很少反驳老夫人的洛天羽，这次并没有顾及老夫人，这可把老夫人气得不轻，把雨薇和雨姨娘几人喊来又是一阵痛骂。

洛伊泠拜师一事在洛府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春诗和初夏早早的帮洛伊泠梳妆打扮，而后又替她穿上洛天羽送来的那套水蓝色云锦织成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头上只簪着一对玉兰簪子，因着她的气质如兰，配上这对玉簪但也简朴大方，不减她半分清雅气质。

一切准备就绪，洛伊泠便带着春诗和初夏走出了汀兰轩，往府外走去，青嬷嬷便留在府中。

洛天羽早已在府外的马车上等候，洛伊泠一上马车，他便睁开了眼。

看着出落得越发精致的女儿，他的眸中的笑意渐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动作好似已经成为习惯般，总是不自觉间手便摸上女儿那乌黑柔顺的发丝。

而这个摸头的动作，洛天羽也只对洛伊泠做过，可见其疼爱。

洛伊泠拜师，洛府自然得有一个长辈陪同，这人选自然是洛天羽了，至于老夫人和雨薇这位名义上的嫡母，她压根都没想过。

两人到齐，便驾车往于府而去。

于丘神医收徒一事虽没有告知众人，但在京都贵族圈内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众人本想今日来祝贺一番，却被于丘毫不留情的都拒绝了，是以，洛天羽和洛伊泠到了于府门口，只看到几辆车马停在一旁。

掀开车帘，缓缓走下去，于府的管家看见他们父女俩来了，连忙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洛大将军，洛小姐，您们终于来了，老爷正在府中等着呢，快随老奴进去吧！”

洛伊泠微微颔首，回一点头礼，看到府外的车马，不由一问，“师傅他老人家可是请了什么人来观礼吗？”

于府管家闻言，无奈一笑，“洛小姐，这些贵客不是老爷请的，而是他们自己前来观礼”

洛伊泠了然，也不多问，便跟着管家，往于府内走去。

“洛小姐，今日来的贵客身份都不一般，等会您可小心着些”

管家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洛天羽和洛伊泠有些疑问。

“这话怎么说？”

管家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洛伊泠，无奈道：“这次来的贵客中有几位身份尊贵的，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就连楚王爷也来了……”

洛伊泠在听他说到三皇子时，神色猛然一变，清澈灵动的桃花眼中似是有风暴聚集其中，幽深中带着暴虐。

凌……钰……轩……

洛天羽站在一旁，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异常，有些担忧问道：“伊泠，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洛伊泠骤然回神，强压下心中涌上的滔天恨意，暗吸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这才摇了摇头，“父亲，女儿没事，只是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现下已无碍了”

洛天羽见她面色除了有些苍白外，并无其他异常，便松了一口气。

于府管家见她无碍后，又接着道：“洛小姐，这些贵胄来参加拜师典礼您也不必太紧张，只不过老奴还得在你面前提一个人”

洛伊泠看着他的眸中，带着疑问，不等她开口，于府管家便先说了。

“老爷神医之名在大凌无人不知，所以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要老爷收他们为徒，但老爷素来怕麻烦，便以永不收徒为由头拒绝了他们，但唯有一人，那便是封丞相的次子，至今仍锲而不舍，只要他在京都一天，便日日上门让老爷收他为徒，如今老爷收您为徒，恐怕封公子要刁难一番，洛小姐您心里可得有个底”

想起那位封公子，于府管家一个头两个大，前几日那位爷不知从哪里得知老爷收徒一事，来于府大闹了一场，弄得府中鸡飞狗跳，更是把于府的大门都踢出个大窟窿，把老爷气了个不轻。

如今若是让他见到这正主，指不定又要捅出什么幺蛾子，他不得不提醒着点。

洛天羽听后，嗤之以鼻，有些不悦道：“听你这么说，那封家小子这次来是要找本将军的女儿茬？”

于府管家闻言，忙道：“大将军的话严重了，老奴说这些只是想要提醒洛小姐，并没有说封公子一定来找洛小姐”

洛天羽冷哼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言。

洛伊泠闻言轻笑，示意于府管家带路。

很快，他们便到了大厅。

洛天羽大步走进去，威严肃然的眸子扫了一眼四周，在看到上座的于丘时，脸上露出一抹笑，拱手一礼。

洛伊泠继他之后，也走了进去，瞬间便感觉从四面八方投来许多目光，其中一道不善的目光最为露骨。

转目望去，便看到楚离锦身旁坐着一位红衣如火的年轻男子，模样倒是俊美无比，但那眼中赤裸裸的挑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收回打量的目光，洛伊泠无声轻笑，便朝上座的于丘行了一礼，“伊泠来迟，让师傅久等了”

于丘见她这般规规矩矩的端庄模样，还有些不习惯，“快起来吧，时辰快到了，开始吧”

说完，他脸上刚露出的慈爱笑容立马收回，只留满面严肃正然。

洛伊泠见状，双腿跪地，身体笔直的立着，丛容不迫。

前来观礼的众人见状，不由敛容屏气，不发一语的注视着这场拜师典礼。

于丘拿起桌上的拜师贴，走到洛伊泠跟前，直言正色道：“今我于丘收洛伊泠为徒，此贴为证，日后你便是我于丘的徒弟了，为师要你谨记两点，一不可见死不救，二不可用医害人，你能否做到？”

说着，便把手中的拜师贴交了出去。

洛伊泠面色慎重的接过拜师贴，声音虽娇柔，却不失认真，“弟子谨记师傅之话！”

于丘这时才满意的笑了，亲手扶她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转而向在座的人正视介绍。

“各位，这位便是我于丘新收的弟子，洛氏伊泠”

众人闻言，纷纷向他点头致意，又把目光看向波澜不惊，从容自若的洛伊泠，意味深长。

四皇子凌钰萧则是一脸兴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阴柔的眸中偶尔闪过一抹异色。

三皇子凌钰轩，洛伊泠刻骨的仇人，只见他的目光从洛伊泠进来后便一直没离开过，眼中的惊艳之色一览无余。

再看一旁观礼的洛天羽，那一副与有荣焉的欣慰神色，凌钰轩心下明了，看着洛伊泠的神色中又多了些什么。

倒是封亦辰坐不住了，豁然站起，众人纷纷侧目而视，见是他后，便了然于心，静坐一旁看热闹。

只听封亦辰那嚣张的语气响起，“于老头，这收徒一事你办得不妥吧？当初你说过这辈子都不收徒弟，怎么今日倒是反悔了？如今你食言收了徒，你说你要怎么赔偿？”

于丘闻言，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如对洛伊泠时那般和蔼可亲，语气中尽显不耐，“老头我想什么时候收徒就什么时候收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我收你为徒，想都别想了”

若是收了他为徒，他还不得把自己的府邸给掀翻天了去？！

封亦辰被他严词拒绝，却还不放弃的又黏上来，“为什么？反正你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趁着这么多人在，你就再多写一份拜师贴，不就完事了，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于丘被他这无赖的话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他严厉斥责道：“胡闹！收徒怎可这么随便，你莫要多言，反正老头我就是不会收你为徒，你今日就死了这条心，日后也别来我这闹！”

封亦辰见他这般顽固模样，黑眸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再次开口确认道：“你真的不收我为徒？”

“不收，说什么也不收！”

封亦辰听他这般毫不犹豫的拒绝，看着于丘身旁的洛伊泠，黑眸乍亮，嘴角一勾，一抹算计升起。

凌钰卿见状，折扇一开，悠哉悠哉的扇了起来，琉璃眼中尽是看热闹的意思。

有人看来要倒霉了！

他心中不由这么一想。

只听封亦辰的话飘进众人耳里，“既然你不肯让我做你的徒弟，那我就娶了你的徒弟，这样也算是你半个徒弟了，到时候你不教我就赖着不走了”

他的话一完，瞬间便有几道凌厉的目光射来。

凌钰萧和凌钰卿盯着他那嚣张，不可一世的俊脸，暗暗思索他这话到底是单纯的想要跟于丘套近乎，还是看重了洛府的权势？

要知道，洛府世代深受皇恩，深得圣心，而洛府的每代家主皆骁勇善战，自开国以来便握有大凌十万兵权，这等世袭实权，除了华国公府和楚王府以外，就此一府独有。

若是想要拉拢这股势力为己所用，唯一的办法便是联姻，而且还得是与洛天羽极其宠爱的女儿联姻，现无疑是洛伊泠和洛旎月择其一了。

端从洛天羽亲自出席洛伊泠拜师典礼一事便可看出他对这个女儿的宠爱绝非一般。

凌钰萧和凌钰轩越想越深，看着封亦辰的神色不由沉了许多。

楚离锦也是面色一顿，看着封亦辰，温和黑眸深了些。

而一旁的洛天羽则是一脸怒容，也不顾在座之人，一言不发的对着封亦辰大打出手。

封亦辰正沾沾自喜，沉浸在自认为绝妙的法子中，却感受到一股杀气，骤然然一惊，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记猛拳。

还来不及看清出手之人，身体便敏捷的闪躲到一旁，待看清人后，说出的话更是让人火冒三丈。

“洛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招惹你，你为何出手伤我？”

洛天羽见他这般理直气壮顶撞自己，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看着封亦辰的眼中尽是不喜和愤怒，哪里还有上战场时的凌厉威压。

“你自己说了什么，你不清楚？敢妄想我的女儿，你胆子倒是不小！”

封亦辰大脑一转，这才知道他自己说的刚才那番话中的深意，顿时大喊冤枉，“洛大将军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只是单纯得想要让于丘收我为徒而已，并不像你想的那般……”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么优秀的女儿你还看不上？！”

封亦辰闻言，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更加盛怒的洛天羽，居然难得的无话反驳，心中甚是郁闷。

他只不过只是单纯的想要于丘收他为徒，这才忽然想到这个法子，的确没有非分之想，却不想倒是惹人深意。

而这洛大将军爱女心切，他现在说是也错，不是也错，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他这次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封亦辰觉得自己聪明一世，却糊涂在这一时，若是他今日这番话传出去，以洛府在京都特殊的地位，恐怕要引起不小的风波，指不定还得牵连楚离锦和他的父亲……

如此想着，封亦辰难得收起嚣张气焰，一脸正色道：“洛大将军误会了，您的女儿自是优秀，刚才是亦辰说错了话，让洛大小姐的清誉受损，亦辰在这向你赔个不是，刚才我的那番话确实是无心之失，望洛大小姐勿怪”

洛伊泠也没想到他为了让于丘收他为徒，居然想到以娶她为由，从而赖住于丘。虽然她从一开始便知道他这话并无深意，但这话传扬出去对她对父亲绝无益处。

现下封亦辰对他刚才莽撞之言公然坦诚，所以对他这赔礼道歉，洛伊泠便是接受得心安理得。

只见她摇头，不在意道：“封公子的性子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不正经，若是你的这玩笑话我和在座的都听不出来，那真是枉在京都生活这么久了”

轻轻一言，看似无意却暗暗告诉在座的所有人，封亦辰的性子京都人都知道，是个不正经的，所以他那话是依性而语，并没有任何意思在里面，若是有人还为此多思，那就白在京都上流圈子待了这么多年。

众人听到她这话，心中的思量顿时放下，屋子里的气氛和缓了许多，纷纷点头示意今日之事不过玩笑，他们并不会放在心上。

洛伊泠对此一一回以笑礼，余光撇向嘴角抽搐的人，眼中笑意渐深。

封亦辰颇为无语的看着那淡然自若的洛伊泠，心中颇为郁闷。

他怎么感觉她刚才的话看似为他辩解，实则暗骂他不正经，言语轻浮？

但无人关注他这小小的郁闷，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洛氏父女身上。

洛天羽居然能因一句戏言，这般维护自己的这个女儿，想来她在洛天羽的心目中极其重要。

虽说刚才封亦辰的话不做数，但也让有心思的人动了些念头。

而洛天羽却不知，因他这过于在乎的模样，让他的这个宝贝闺女日后成了众公子眼中的香饽饽。

这样的闹剧一晃便过去，洛伊泠和洛天羽在于府用了晚膳也回了府，拜师典礼这才算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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