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弦坐的镜子前迟迟不说话,刚才几个宫女在她周围给她梳头上妆时七姑姑问她:“你为什么要按照太子说的时间开始登基仪式,现在你才是主导这件事的人。”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的人,她常在心里骂自己,表面上珠光宝气,心里的那点东西不过像古墓里的人,守旧枯燥。
她那天去找李云贞也许是心血来潮吧,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要答应他,他登基了对她也是一种解脱,她不需要每天为了他而和一些官员谈这谈那的。
但这对百姓也许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选择。
泠弦还在因为自己这样鲁莽的行为一遍遍骂自己。七姑姑带着几个宫女进来要带她进宫打断了她的心思。
宫中为了太子登基而准备的异常隆重,这大概算得上是一等大事了。
皇宫的大殿装扮的比平时更加富丽堂皇,原本空荡的五十层台阶中间放了一排赤花清壁长颈玉瓶,里面插的花听说都是凌晨从御花园采摘来的。高栏外侧多放了一排金龙登空像。
皇宫御用的织纺阁给官员新肝了一批朝服,昨天晚上送到各府上,今天的登基仪式上用的。皇帝的衣服自然是新制的,按照李云贞的要求,这件衣服是玄色金边龙纹,这件衣服也是赶制出来的,李云贞也要求是纺织阁的阁长亲自来参与制作。
卯时将过,官员就集中在大殿内,众人面色严肃,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进殿,新王时时没有出现,吴公公也没有来过,站得整齐的人难免会有骚动,过段时间就会有人面面相觑,或小声议论。
辰时一到,泠弦一脚踏入大殿门槛,头上金制的首饰在走路间碰撞,不时发出叮当的响声。
原本还有些松散的官员又严肃起来。好像没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让李云贞这么顺利的登位。
泠弦身后跟着吴公公和七姑姑,他们走到龙椅一侧,李云贞穿着玄色衣服戴着龙冠从大门进来了,身后跟了一个男人,泠弦不认识,也没有理会,他跟着李云贞走上前。泠弦从吴公公手里拿过早就写好的圣旨,右手腕上的两个玉镯发出叮当的声音,又从七姑姑那里结果玉玺交到李云贞手里,之后这个仪式就算是正式的仪式结束了,后面的不过是各种庆祝罢了。
群众围在街市上的一个公告栏下,对着的上面贴的一张红纸议论纷纷。那张红纸上写的就是这次新帝登基的事,上次宣布太子也是这样,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人认为会从平日照顾百姓,勤奋理政的皇子或亲戚里,甚至有人认为李尹颉有机会成为太子。
李云贞自从扩大管理后平日不会直接处理事情,这个名字在百姓看来有些陌生,带着疑惑的人仔细一想,宫中的事多着呢,谁知道有什么事呢。
皇宫里和街市上好似两个世界。宫中还在这种庆祝,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活跃,虽说谈不上是李择世当年屠宫之后那样死气沉沉,这次反倒一直站在李云贞这边拿了不少好处的人在这欢喜一场,泠弦坐在下面默默的没说一句话,渴了就喝口茶,她从来没有参加皇宫的一个宴会内心会这么复杂,感觉有什么事压在心底怪沉的。
这次太后是梁皇后,李云贞的母亲在前面因为肺痨过世了,不然只要李云贞愿意,她有机会做太后的,她活到头也没享什么福。
李云贞坐在龙椅上,心里的那些东西都写在脸上了。门外又有侍卫和一个熟悉的声音,大殿里的声音已经够大了,很少有人听到外面的声音。
有个侍卫脸上有伤,就跑进大殿喊:“陛下,大皇子带着剑要冲进来了!”殿内的人听见这话就乱了阵脚,原本还在座上喝酒的几个人一下蹦了起来。
那个侍卫刚说完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手里提着一把长剑走进大殿,一脚把这个侍卫踢开。
泠弦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惊到了,这个味道很危险。常有人说,大皇子李敏是最像李择世当年的,泠弦一直不信,她没有见过李择世当年屠宫,但今天她看到李敏提着带血的剑走进来是时候,她想,当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李敏穿着玄色的外衣,没有纹样,谁知道他从哪弄来的。金色,玄色是皇帝才能用的颜色,谁用了恐怕都是死罪。
泠弦悄悄从座上站起来,她想跑出去找人。可她看见李云贞面不改色坐在上面,这一切好像都是他设计好的,就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知道,那种这个时候不该出现的自信。
泠弦还没跑出去就发现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不见了,他穿着宫服,他能跑到哪,混在人群里了吗。她几乎没能完全思考完这个问题就被李敏的怒吼声打断了。
“李云贞!你果然有愧此生为人!你昨夜不曾梦见父皇吗?他不曾教育你为人要懂得感恩吗!”李敏已经红了眼,他精神状态不太对,泠弦向外面看,看到他宫里的婢女一脸惊慌,燥热的天气让她们出了更多汗。
李敏又开始向周围的官员说:“诸位,你们看看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坐上这个位置的吗!他早在……”
“够了!”从一个角落传出来一个声音喊停了他的话,泠弦在思考他为什么今天会来这一出,他今天的状态和前几天看到的不一样,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李敏现在很易怒,刚才的人打断他说话,他开始挥舞他手里的剑,他不是不会用剑,他现在应该是无法正常用剑了。开始慌乱逃跑的官员堵在门口,有两个人被乱挥的剑砍中了,倒在本就暗红的地毯上。
没有人让出一条路,没有人想擒住李敏,他们都不想死,都想第一个跑出去,离李敏远一点。侍卫被堵在外面进不来。他们还是自私的。
七姑姑打算带着泠弦从吴公公指的一条路跑出去,她想让她安全一点。泠弦没有听她的,她跑到对面拔出多年不曾见血的御用长剑。
她学过用剑,只是一般用不上罢了。她右手握住剑柄跑到李敏左边,趁他的手向左挥动时向上抬剑,李敏的剑从手里脱离,他没有用力握剑。
他的注意力被泠弦吸引了,他又想捡起地上的剑,泠弦从他背后冲过来一剑刺在他的右手手臂上。
李敏打算赤手空拳和泠弦打一下,泠弦不能杀他。她身上的衣服太繁琐了,实在不易活动,她扯下外衣扔到李敏脚边,李敏被上面的银饰绊倒,泠弦把剑刺在他的腿上。李敏跑不动了,他像僵尸在地上爬动,没几下他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有人以为他死了,他死了,泠弦就算亲手杀人了。泠弦看向依然在龙椅上看戏的李云贞,她来自看不懂他了。他的确是变了不少。
泠弦上前拖起李敏的手把了一下脉,又起身擦了擦手,只是淡淡的说道:“他还没死。”
突然李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手扯住泠弦衣服的下摆,泠弦被扯的要倒在地上,陈景生从人群中冲出来,李云贞也从龙椅上起来,陈景生刚扯过李敏,李云贞反而从一旁把泠弦扶起来,他下来好像从没想过要扔李敏。
陈景生把李敏提起来一天撞到柱子上,李敏因为腿中箭站不住,一下子又靠着柱子滑下来,倒在地上。
泠弦感觉到有人扶她,她正准备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李云贞,匆忙把他的手推开。
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是一群侍卫,不,是暗卫。李云贞被推开后也无所谓,反而撇嘴冷笑一声,对那些暗卫说:“把大皇子带到地牢去关着吧。”
他们已经快要认不出李敏了,也难怪,他现在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李云贞提出让所有人回去,不用就在这里了。
泠弦首先起身要离开,刚要下台阶,听到身后一个陌生而略带沙哑的男声在叫她。是周子沉,当年和李尹颉及几位文官组成一派反对和邻国发起战争的的那个人。
泠弦多多少少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他常常有个比他人清醒的头脑,也可以想出更有效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周子沉行了一礼,对泠弦说:“臣失礼了,前几日大皇子在葬礼上因为药物导致的疯癫和今日大所不同,今日在臣看来,大皇子并非与药物有关。”
泠弦听了点点头,说道:“是啊,这次,他大概是真疯了,而且他今天说的太蹊跷了。”
“是啊,臣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查一下,倘若这件事真的与当今陛下有关,此事就危害重大了。”周子沉说着声音慢慢沉下来。泠弦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答应下来了。
泠弦其实已经猜到了,就像前朝的一位皇帝为了摆脱太后的控制,以赐名贵药品为理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太后中毒身亡。
关于大皇子说的李云贞有过所作所为,应该也差不多。但李敏现在已经疯了,不能相信他的话。
这件事是否属实确实需要明阳府查证。她得先回锁秋宫写给明阳府的信,这个信得她盖上代表身份的印章才能成效。
再回头想想,这件事如果交给明阳府去办就会被李云贞知道,这种差事一般人是不会做了。
也许她应该先从锁秋宫带出来几个人留在宫里,去几个可以的查到可疑点的地方。
李云贞在宫里也不好受,他现在怕李敏这个疯子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没有正当理由处死他,就因为他疯了吗?不可能。牢内没有所为的高低贵贱之分,就是谁能打过谁。他可以说他因为被地牢里的劳犯欺压,他还未定罪,把哪里打残了都无所谓,更何况是个疯子呢。
泠弦在宫里收到一封信,听说边域的将士收到皇帝的旨意,加固护城河和城墙之间的防卫,原军队立即撤回。这是李云贞的要求,谁知道他心里又打着什么算盘。
泠弦想了很久,李尹颉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没有召回军队的能力,她也不能向外寄信,她只能从送到皇宫的信中得到那里的情况。
她并不觉得自己就像很多人说过的,天生就适合做圣女,不过是要她普度众生罢了,可她也自私的想,他如果是个普通人该多好,自己也要是普通人,他们只要想着对方,考虑自己的生活,她每想到这些都没来由的叹气,她知道现实无法改变,她终究不能主宰所有人。
泠弦也会想着,自己在宫里把朝中的事做好,照顾好自己,李尹颉要尽力保卫边域,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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