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皇帝驾崩第二三天就差不多该行下葬礼了。泠弦在锁秋宫等了五天了,也没见宫里来人通知她进宫,她时不时还向姑姑念叨,会不会是李云贞想闹哪出啊。泠弦虽然对陌生人多多少少有戒备心,但不至于像李云贞这样老是放在心上,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对他没来由的不信任。
李择世第七天要封墓了,吴公公从皇宫匆匆忙忙的赶到锁秋宫,所有人没有准备,没有思考。泠弦就坐着马车到了李择世的墓那里。
后宫剩下的妃子几乎都在这里了,皇子也在这,连当年嫁去南楚的公主都回来了。
这里好像缺了谁,是李敏,还有,李云贞。
泠弦实在是不想在这继续呆着了,刚做完繁琐的仪式就和他们回宫进行下一段仪式了。
宫中有庙,皇宫有什么大事要祭神拜佛都在这,这庙的规模挺大的,在议事殿以北还要往西一点,地方很大但不空,里面还有保留最早到上一任皇帝的墓牌。
里面总烧着香,味道有些呛人,来的人虽然带着悲伤的氛围但还是会被香呛到,泠弦倒是一脸平淡,看样子是习惯了。沉闷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泠弦嘴里咕咕囔囔的说着词句,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拿起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手中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暂停动作,对着佛像高高捧起那个东西,没有再说话。跪在她身后的那些皇子、奴婢、嫔妃开始一起念着同一句话,朝着佛像磕头。
他们磕了五下,泠弦刚要转身,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浑厚的男声从院门那传来,一身宽袖黑衣,金色的发冠束起头发,是李敏。他的脸色不太对,他推开在院门挡着他的两个侍卫,朝着庙内走来,离泠弦越来越近,泠弦看出来了,他喝醉了。
吴公公看见他这样一下慌了神,他上前去阻拦他,也被他推开。他走不太稳,跌跌撞撞进了庙门,还差点被高出来的门槛绊一跤。
他手里还提了一个装酒的酒瓶子,应该是来的路上洒一半了。原本跪在地上的人都慌忙躲到一旁,他不能按照空出来的路走直线,几个奴婢因为被他嫌挡路而被踢了好几脚。陈景生也在场他只是默默退到后面,他还挺想看看这圣女到这个时候有什么用的。
泠弦不能让这个场面再失控下去,她从一旁站出来,神态严肃的向他喊:“李德!停下!你来干什么!”
她喊的声音很大,李敏无视一切,开始胡言乱语:“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在这里拜这些东西的做什么,李云贞马上就要登位了!你们只要忠诚效命于新帝,他一定会保你们一生富贵,在这宫里,谁还会愁吃愁穿?新帝会让我们南仲国繁荣……”
他像被洗脑了,他突然停下来,后提几步,差点仰到后面,又横着往一旁挪了挪,歪着身子对泠弦说:“记着小女尊,两日后进行新帝的登基仪式。”说完又开始放声大笑。
泠弦已经快要憋不住气了,她的耳朵变的很红,她冲外面更大声的喊:“来人!送大皇子回宫!”进来四个侍卫接着就要抬着他走,李敏甩开他们,想再次走近她,对她说:“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泠弦闭着眼欠了欠身,淡淡的说:“抱歉大皇子,现在这种时候,我就是有这样的权利。”
大皇子还是被侍卫看着送出去了,他今天实在过于反常。泠弦向还在现场的人拱手行了一礼,说:“今日之事,我也万分抱歉,没有对这里了解妥当,今日还望各位先行回宫,这里剩下的事我会解决好,还望各位谅解。”
所有人都离开庙了,文美人好像还带着些迟疑,走两步又犹犹豫豫的回头看看她,最后还是让婢女扶出去了。
泠弦就现在原地,看着这些人离开,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了,她有些累,吴公公在一旁看着她低下头,走上前问她:“女尊,刚才大皇子说两日后要进行登基仪式可是属实?”
泠弦微微侧了一下头,对他说:“吴公公,您这常在宫中的老人都不知道的事,来问我这孤陋寡闻的人岂不是奇怪了些?”
说完又转身,手掌合十向佛像鞠了一躬,说:“请神明原谅无知之人的冒犯。”说完起身,低着的头还没有抬起来,看着李择世的墓牌,叹了口气,又低声说:“你现在看到这些,应该很失望吧。后悔吗。”
“吴公公,带我们去闲明宫去看看吧。”吴公公走在前面,七姑姑从旁边跟上她。如果两天后李云贞要登位的事是真的,泠弦真的想去拜访他一下。
李云贞在宫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见有人传圣女来了慌慌张张的来迎。
没有皇帝,泠弦就是最有权利的人,泠弦不在的话就数吴公公和梁皇后了。
李云贞由内而外散发着像是自信的东西,泠弦更愿意认为是一种自大。大跨一步上前就鞠了一躬。
泠弦一进来就没在意在一旁行礼的李云贞。坐下就喝了一口婢女送上来的新茶,李云贞倒也自觉,见泠弦坐下了,他也不行礼了,紧随其后也坐下了,还贴着脸要和泠弦拉了近客。
泠弦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手中的茶杯与桌子碰撞发出嘣的声音。“你的礼行的不对吧,太子,”突然一句话说的李云贞一愣,太子两个字被泠弦加重的声音“你今天可还没有登位,你不是皇帝,现在对我行这个礼还是早了些。”
她来的时候就没想着给他好气,她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每一句话都能接着,他还算是个稳妥的人,若是心虚慌张什么的,以后应该也不算什么好的皇帝,但一进门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用试了。
李云贞对泠弦刚才说的话听完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一个圣女对自己的第一次印象。事实上他并不需要挽回了。
泠弦不指望他解释或重新行礼了,又开口说:“你可知今日是上一任陛下的封墓。”不是询问的语气,是教训。李云贞刚要开口,泠弦又说:“吴公公,皇帝封墓的事是不是整个皇宫都会告知。”吴公公在一旁毕恭毕敬的回答:“回女尊,是的,会提前一日提醒。”
“那可是皇宫里的全体人员都要参加。”
“不是的,下人没有要求,但亲属、嫔妃极其贴身侍女,还有他们认为与皇帝有必要联系的人要出席。”
“太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也算皇侄了吧。于情于理也是该出席的。”泠弦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眼神并不友好。李云贞对此不慌不忙,回答道:“我今日有些身体不适,还望女尊谅解。”
泠弦被他气笑了,还在问他:“那你知道今天大皇子喝醉的去皇宫中的庙里闹事吗。”李云贞对此也是早有准备了,他知道怎么狡辩没让自己清清白白。
但泠弦没给过他这个机会,开始不断的问不需要他回答的问题:“我们今天在那里听到了,也看到了,大皇子因为喝醉而胡言乱语,哪怕很多话已经是大不敬的罪了,他也没离开袒护太子,弘扬太子的中心。太子不会觉得反常吗?曾经和你一起竞争过太子之位,有过从属关系的两个人,对你尽然可以达到这样,我看了也是看为观止啊。”
李云贞他准备好的台词还没说出来,他打算开始狡辩,泠弦喝了口茶,对七姑姑说:“这茶冷了,换一杯吧。”
“太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们请太医院的人去看了一下,还发现大皇子喝的酒里有药,无毒,应该是迷药。您认为,大皇子这种一向严于律己的人,会自己给自己下迷药吗?更何况这种关键的时候应该谁也不想出乱子吧。”
泠弦说完,李云贞不知道该说什么,赶忙开始解释,泠弦不想听他的话,至少现在不想。
她又问起自己最开始想问的事:“刚才听大皇子说,登基仪式两日后举行,可是事实?”
李云贞不否认,他还是想解释。泠弦得到他的肯定后也没有多余动作,直接离开了。
泠弦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但她对付过难缠的官员,她总有自己的风格,她在真正急切想要了解一件事或处置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想听这个人狡辩之类的废话。
她这个时候不是头脑发热,只是这样才是她的本性。她有这样的权利,有这样做事的条件,是圣女这个位置赋予她的,这就是她的任性、蛮横,一个人成为圣女后的阴暗面。
所有人把她捧到最高,让她来评判人性,但忘了,她的本质也是人。
她被叫来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现在都快过申时了。泠弦没有吃午饭,她有点累,不知道为什么累,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天的蓝色有些淡,云层层叠在一起,没有刺眼的阳光。季节也入夏了,温度没有很热,有时带来一阵风散在身上,发丝的空中飘动几下又自然的垂落。这种天气,如果可以,最舒服的是在锁秋宫偏殿的床上抱着猫睡上一觉。
泠弦在皇宫里闲逛,她从御花园走到了云居阁,她盯着云居阁的匾看了半天,从云居阁出来去御膳房拿红豆糕的婢女都回来了,七姑姑从她背后走上前,轻轻叫了一声:“泠弦……”
“姑姑,云居阁是不是后来新建的。”泠弦没转头,只是想着什么出神。“是,当时还激起几位大臣很大的反应。这里原本不属于后宫,原本有几个重臣除了自己的住府,这里还有皇帝赏的一处住宅。”
“第二次选秀,入宫人数不多,皇帝要转移一部分宅户并扩开。有些官员认为这件事不妥当,当时因为突然旱期的影响已经恢复不少了,但对仓库的财产恢复并不利。”
七姑姑还没说完,泠弦又飘出一句话:“云居阁这里原本是乘胜将军的府邸,李尹颉两岁时乘胜将军主动提出要离开这里。”七姑姑知道泠弦脾气有些倔,认准的事不太容易改变,听着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能告诉她在外面最好收敛一些。
泠弦最近接不到边域的消息,她总想着李尹颉有没有睡好,吃的东西是不是合胃口,有没有受重伤。她更希望他能快点回来,平平安安的。她也想自私一次,只为一个人,不求神理解。
次日凌晨,宫里传来消息,李敏疯了,李广死了。五皇子李广自尽的事在下人口中流传,吴公公派人调查。
是日正午,西南边域传来消息,经过将领军师的谈论,损失惨重,不易再硬拼,决定撤兵。
是日傍晚,梁皇后在宫中吐血,经太医诊疗,判断出是因为急火攻心,具体原因没有外漏。
次日清晨,因梁皇后喝下药物后依然无所,欲求圣女进宫求福。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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