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酉时,广德楼来了两位军爷。这二位长身玉立,好不气派。只是右边那位军爷,怀里还抱着个圆滚滚的小少爷。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见此场景不掩面而笑。
那位怀里抱孩子的军也很没有好气,嘴上教训着身边的好友
杜筠:我说不带他,你偏说看着可怜,你看现在好了,这多影响我倜傥的形象?
一旁的好友抱臂笑的狡黠
袁少帅(袁塞云):你不爱抱啊,等会儿给我抱,我给你展示一下你宝贝侄子的正确用法。
原来这两位军爷正是杜筠和袁寒云,杜筠怀里的小少爷自然就是周航了。
杜筠颠了颠怀里一直往园子里探头的小孩儿,逗他
杜筠:航航,袁伯伯都夸你有眼光,说广德楼的孟老板人俊戏好,我是不懂戏了,不过听说你会在他面前卖乖?等会儿赶紧给我表演表演。
周航瞅瞅袁寒云,又瞅瞅自己舅舅问
周九良(周航):什么叫卖乖?
杜筠笑道
杜筠:就是表现出你这个年龄正常小孩儿该有的样子,当然了,对于你这种内心已经是小老头的,就只能叫卖乖了。
袁云在侧旁一边啐他,一边要孩子
袁少帅(袁塞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把孩子给我抱!
周航倒乖乖伸手被抱到袁寒云臂上。其实他自己在地上出溜惯了,轱辘都摇的动,并不需要抱着。可愚蠢的大人们愿意抱,他也就很心安理得的省着力气。
广德楼的后台,小辈们来来回回穿梭在衣箱妆台前抓紧准备,台上已经上演了今天的开场戏《十字坡》。一般头几场戏观众还没进入状态,都由班子里的学徒活络氛围,演个几段武行多些折子戏,悟空,哪吒之类的,吸引眼球。
孟老板吩咐孩子们把箱子里外,戏服架子等归置利索,好方便演员们按顺序取行头。
今儿晚上有他的《金玉奴》。两位军爷被德叔领进来的时候,他正穿好了水衣彩裤坐到妆台前准备上妆。
德叔:鹤堂,有客。
德叔叫杜筠带来的小厮将写了孟老板名条儿的花篮果篮放在一旁,笑眯眯的招呼孟老板。
孟鹤堂抬头看过来,先看着一双期待的小眼睛,嘴上说着见礼,身上却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周航的小脑袋。周航笑出一口小白牙,笑的他舅舅目瞪口呆,一阵恶寒。他心道:原来侄子是这么用……不对!这才不是我侄子……
元含筠把周航顺势往孟老板怀里一塞,介绍一下杜筠:
袁少帅(袁塞云):这位是杜筠周小少爷的舅舅,兵痞一个,你不用理他。
孟老板搂着周航对杜筠欠身致意,笑道
孟老板(孟鹤堂):袁公子哪里的话,你们可都是我的衣食父母。
边说话,手在颈侧轻轻捏着孩子的小肉手,果然牵过一次就忘不了了,太可爱了……
周航搂着他小孟哥哥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软软的哼唧
周九良(周航):哥哥放我下地,我沉!
杜筠闻言目瞪口呆
杜筠:你知道自己沉还让我抱了一路!到底谁是你的亲人?!你个小白眼狼!
孟老板怕摔着孩子,小心的把周航放下,任他抱着自己的腿对舅舅做鬼脸,好笑的揉揉孩子的头发。
袁寒云爱戏如痴,怕耽误功夫,三言两语把杜筠轰出去听戏,好叫孟老板仔细上妆。
油彩均匀的盖上脸,腮红在眼周颊边点染拍开,扫粉,描眼,画眉,点唇……周航觉得他小孟哥哥上妆就像变魔术,一变变出幅美人图。到贴片子,梳大头的时候,袁寒云忍不住手痒,映孟老板
袁少帅(袁塞云):我来我来,保准给您贴的漂亮!
旁边儿习惯了帮忙的亭哥儿吐了吐舌头跑了,袁寒云便接手给孟老板一左一右的贴片子、贴穗子……末了固定假发,带头面。周航在一边别别扭扭的看着,觉得堵心的感觉又来了……
他腻在孟老板腿上,搂着他的腰,撅着小嘴儿。
周九良(周航):哥哥,我能不能帮你?
不待孟老板开口袁寒云先逗他
袁少帅(袁塞云):那可不行,差一点儿都不好看,你呀,等能长到伯伯这么高再说吧。
周航闻言立刻给他小梦哥哥表演了一个双目畜泪,果然是吃准了这人心软,到最后抱起周航让周航给他插了鬓花儿。
一番折腾下来,也快到孟老板出场了,他从妆台往侯场的地方走,一路按行头架子的排布换彩靴,系大裙,戴假领儿,穿霞帔,最后来到"出将″门口候场。
袁寒云带孩子转到前台去看角儿,周航问袁寒云
周九良(周航):袁伯伯,今天小孟哥哥唱什么?
袁寒云一听孩子问戏,笑着给他讲
袁少帅(袁塞云):他唱的是金玉奴,这出戏全名叫《金玉奴打薄情郎》讲的是金玉奴和他负心丈夫的故事。等航航以后有了媳妇,可不能像那个莫稽一样忘恩负义。
周航有点儿呆呆的问
周九良(周航):媳妇?
袁寒云笑
袁少帅(袁塞云):对啊,将来会有一个姑娘常伴在你身旁,知你冷暖,懂你心肠,冬日温被,夏日掌扇,你们是最亲近的人,你是她的天,她的山,她是你的云,你的水
周航垂头,原来媳妇儿不都是母亲那样的冰冷……他突然想到什么,奔到不远处他舅舅座旁,仰头说
周九良(周航):舅爷,我以后要小孟哥哥当媳妇儿
正喝水都杜筠一口喷了出去,急眉瞪眼的对袁寒云嚷嚷
杜筠:你这都教给我侄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又低头跟周航说
杜筠:那不行啊,媳妇儿不能找男的!
在一旁的袁寒云无辜的摊摊手,周航沉下小脸,不满道
周九良(周航):为什么?!
杜筠支吾
杜筠:嗯……反正有件事儿,你们就干不了……哎呀,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不许问了,看戏!
说话间,台上确实锣经已开,孟老板款步走了出来,"啊哈″一亮嗓,抬下便卡叫好。周航转头去看,只听台上那人念道
孟老板(孟鹤堂):青春正二八,生长在贫家,绿窗春寂静,空负貌如花……
目光透彻灵动,扫遍场下。
周行自打见过了他小孟哥哥,总能冒出好些他以前没有过的感受,这次他觉得,小孟哥哥在台上的样子,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看着他,就觉得心里滋润却又不敢伸手去碰,怕碰破了什么……这一眼导致他日后的许多年都看不得戏——那些咿咿呀呀的伶人,美的俊的,哪一个都不是他的小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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