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性格大变以后,和叶秋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亲近了。
尽管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在和她疏离。
他开始变得忙忙碌碌,整日在外奔波替他的父亲效劳,和她在一起时也更加沉默了。
再后来,洛芷出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叫洛芷的大小姐闯入了他们的世界。
渐渐的,文轩和洛芷的交集不断变多,而她和文轩的接触日渐减少。
叶秋数不清有多少次,她和他在集市闲逛的时候,偶遇上洛芷,她的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吸引到她身边。
他们就这样窃窃私语很久,恍若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她有一种感觉,他们之间有着一个秘密,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叶秋某一天突然发现,文轩已经长得比文伯爷还高了不少,洛芷也出落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出门渐渐地少了。他们只能通过书信来偶尔联系。
家仆送信,极为麻烦,而且容易被发现。叶秋便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她要帮他们送信。
文轩和洛芷都沉默了。最后是洛芷点头同意了。
于是叶秋便时常翻越文府与洛府的高墙,替这一对有情人送信。
不为别的,只是她送信的时候可以多看他一眼,可以和他说几句话。
她太害怕自己会被他完全遗忘了。至于自己爱而不得的痛,她早就麻木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随后,征兵的诏书下来了。
文轩决心去西戎,洛芷被安排成婚。
叶秋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很多片,也不知道是替自己难过,还是替文轩和洛芷难过。
她本天真地认为,她可以一直这样悄悄替他们传信,然后某一天,看着他们成婚……
这时候她才察觉到,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以后要怎么办。
嫁人吗?她嫁给谁?她的心里明明有了一个人。
还是一直留在叶府?叶府愿意留她一辈子吗?
她的人生就如同湍流中的纸船,不知前路,只能飘飘摇摇,一个浪花就能让它倾覆。
这朵浪花便是征兵的诏书,它就这样在纸船儿毫无防备的时候袭来了。
文轩把她送到叶府的门口,借着灯笼昏黄的灯光凝视着她。
“或许不该带你去那里的,风大,容易着凉。”沉默了许久,他开口,“想起来以前不愉快的事情,还影响到了你……”
她摇摇头。其实她很开心,崖边的风让她感觉很畅快,而且他很久没有和自己这样谈心了。
“小秋,我记得我对你的承诺。”他的语气很坚定。
他说过,他会永远保护好她,那他一定会做到的。
她其实从来不需要他的保护。在那个被顽童欺侮的午后,他能出现,本就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件事了。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夜深了,文轩哥你也赶紧回去吧。”她的眼眶湿湿的,她其实不需要什么承诺,他好好的就够了,偏偏他又铁了心的要去西戎,“外面露重,你也当心别着凉。”
他目送着她走进了叶府,才转身离开。到了文府的时候,两个守门小厮困得睁不开眼。
文轩在门外又站了一会,一跃从墙头翻了进去。他脚步放得很轻,来到自己的院落,推门而入。
他整个人僵在了房门外。
“已经丑时了,”文伯爷端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半是愤怒半是嘲讽地打量着他,“偷溜出府干嘛了?”
“您过问的事情太多了。”他斜倚着门框,眯着眼睛,玩世不恭地答道。
文伯爷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用杯盖儿拨着茶盏里的茶叶:“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
“我答应你……”文轩懒散地站直了身体,走到文伯爷的面前,“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文伯爷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啪!茶杯被重重摔碎在地上,正落在文轩的脚边,茶水溅上了文轩的鞋袜与衣摆,晕染出一片水渍。
文伯爷平复了心情,略加思忖,又重新从桌上取了一只杯子斟上茶:“说来我听听,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文轩的嘴角,牵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
那天晚上,洛芷同样一夜无眠。
陆家的小公子还不知人事,在外厅被人灌酒,醉的摸不着北,一进房便倒头呼呼大睡,连交杯酒都没有顾得上喝。
她自己掀开了红盖头,回身替他把被子盖好,一个人踱出了房间。
一轮新月挂在树梢。
掐指算了算,距离诏书规定的新丁出发的日子,仅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知道他那边进展如何了。
回身走进屋,她在桌上摊开纸,思索了一会,便动笔完成一封信,将它折叠整齐,又走了出去。
走到院外,她吹了吹口哨,一只羽毛雪白的鸽子撕裂了暗色的夜幕,停栖在她的手上。
洛芷抽出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把信纸卷了卷,塞了进去,重新封好信筒,放走了鸽子。
鸽子矫健地飞远了,消失在了夜幕中。
再次进屋的时候,小新郎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揉揉眼睛,发现洛芷正用手撑着头,支在桌子上发呆。
“洛芷姐姐……”他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挣扎着要从床榻上爬起来。
察觉到他已经醒了,她替他倒了一杯茶,给他醒醒酒:“怎么,不睡了?”
陆公子摇摇头。一杯热茶下肚,他终于清醒了不少,眼神也明亮了许多。
“洛芷姐姐,我听我的贴身侍从说,你心悦的人是文府大公子,可是真的?”他一脸好奇地张口询问道。
那些涉及情爱的话本子,父亲根本不让他碰,只让他读四书五经,盼着他以后可以考取功名,可是他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还完全是个孩子。
“你觉得呢?”洛芷笑眯眯地看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这方面的事情,他的确是好奇,但是一窍不通。他不知道“心悦”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和她一样,”她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前的人,稚气未脱,让她想起一个人,“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是看不清事情背后复杂的真相的,因为有人为了让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默默承担了所有。
陆公子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他明白,在她眼里自己还是个小孩。
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小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妻子,哪怕她比他大了两三岁。
他闷闷不乐地说道:“可是小孩子很快就会长大的。”
她哑然。
出征那日,除了洛芷,没有人为叶秋送行。
洛芷给她添了不少衣裳,嘱咐她好生带着,西戎苦寒,天冷要加衣。
叶秋脸上,依然是纯真温暖的笑容,看得洛芷一阵心酸。
她现在觉得,她之前一直把她看做小孩子,一点也不准确。
“再会了,洛芷姐姐!”叶秋跑了两步,转身对着她挥挥手。
“再会。”洛芷也同她挥手告别。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合礼数,不过她此时不想理会什么礼数。
她只想好好道别。
不过她相信,她们很快就可以有重逢的那一天。
一路西行,路上的人烟越来越少,种满庄稼的田野也逐步被大漠取代。
叶秋看着一路的景色,既震撼又惆怅。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在归途上重新经过这里,再次领略这风光。
出征,几乎等同于死。她清楚。
她不对自己回去抱有什么希望。
但是她总放不下一件事。文轩哥他怎么办?他能好好回去吗?
叶秋从来不信神佛,居然也开始学着祈祷许愿起来。
她要替文轩哥祈福,期望天神听到她的祷告,保佑他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乡。
夜深人静之时,她常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借着星光,念念有词:“神,一定要让文轩哥平平安安的……”
“怎么我只听见你替他祈福,不替你自己求平安?”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叶秋转头看,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红衣,凤冠霞帔,头上戴满了华丽繁复的首饰,金步摇在星月流辉下轻摆着,一闪一闪地反光。
“痴儿。”那女人勾唇一笑,有种说不出的诡秘与妖媚,眼神却毫无温度,仿佛数九的寒冰,冷到人的心窝里。
“你是?”
叶秋怔怔地看着她,心中有无数疑问,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绝非常人。
女人没有理会她的诧异:“可惜你日日夜夜为你的心上人祈福,而他……”
“时日无多。”
冷冷的几个字,让叶秋如坠冰窟。
怎么会这样?她的文轩哥,难道命中注定要死在西戎吗?
她不愿意相信这束温暖耀眼的光芒即将陨落。
“我为何要信你?”
“你苦恋他十年,我告诉你他即将死去,你自然不愿意相信。”女人以袖掩面咯咯笑着。
叶秋背脊发凉,她们素昧平生,她暗恋文轩这件事她如何得知?
“我有一种方法,可以逆天改命,帮你的心上人活下来,”女人的声音极具蛊惑力,“你可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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