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那少女踏着烟云去。
素衣背影化入淡烟急雨,青瓷色伞面,支连的褐赭伞骨欲隐又现。
墨落纸上有烟雨漾起,浓似春云淡似烟。
梦中的画面空濠似淼,我像是被困缚于笔精墨妙的一副山水画中,眼见着画中少女的背影叫那雨帘侵覆。
我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梦到这同一个画面。
我几次尝试着去追逐,最后景色都淡漠,人陷在青雾里,寸步难行。
我梦醒,圆框木骨的窗户外边梅花开了。
谢掌柜有个大庭院,现初春,嫩色草叶铺陈。未褪的雨汽浮泛在空气里,傲梅开得早,乍暖还
寒时,已有暗香浮动。
我定了定心神,徒步到谢掌柜的店面。
谢掌柜开店是替人储物的,街坊老邻有谁要出远门,需人照料的物件都喜欢存在他那。偶尔也会有路过的旅人,带的东西不便转运,干脆存在他那。
上次我替 掌柜打理库房,还见罐陈茶。也不知是多久前存寄的,茶叶透了罐的香。
店铺开得早,小镇蒙了层细烟成纱,睡得安稳。让我没料到的是,有人到得比我还早,店门口踌躇
极好看的一个人,玉立身形透着内敛华光。
不是年轻女性,有时间水洗而成的清韵,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白金色的光。
女子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熟悉又陌生。她跟在我身后入了门。
谢掌柜在泡茶,醇香四溢。周遭儒气顿生,衬得掌柜青衫磊落,暗雅如兰。
掌柜的不知活了多久,却还是披着一副青年的皮。只那眸子无意间流露出时间沉淀成的淡然是欺不了人的,不像一个不谙世故的少年。
女子可能没睡好,面色憔悴。
两人相对,只静坐着,倒是我先出声打破这诡秘的寂然。
“夫人所来欲为何事?”
那名女子像是被惊醒一般,眼底浮现出茫然。她道,一个支离的梦境。有月.上柳梢头,还有青石桌面,上系着手指粗红绳的酒坛,稚嫩念诗声作陪。
未等看清,也都消退了,场景换成闺房,无名诗集沾了酒香。
“来此店,自然是寻物的。”谢掌柜笑,一只手示意,打发着我去内房取东西。
掌柜没告诉我要去取什么,但有种莫名的感觉牵动着我。反应过来时,一本诗集已经拿在手了。保存得很好,封页上有酒渍。留得久了,像本身就印着的纹。
不规则的形状,像我耳背延到窝坎的痕,不痛不痒,淡极且浅。
我想起来了。
第一眼见,我就知道诗集上留着的是酒痕。不是靠眼力,更多依凭的是感觉。
我还知道,那时春夜,寒意未去。梦中的女孩生于书生门第,骨子里墨洗出的秀。没有跌宕的媚态,甚至掺染了丝丝孩童稚气。
月光如酒,对面人熟稔地打开酒罐子,鬓角翘起的发丝被月色浸染。
女孩伸手想要酒去拿,争夺间盈满月色的坛子洒出清亮,溅落在那人欲翻的诗集.上。
小姑娘见闯了祸,脸上悻悻。
那人也不恼,笑嘻嘻叫她念诗作赔礼。未变声的嗓子雪糯,吐字不大清晰。
那个人却听得很认真,酒坛子也见了底。梅树都醉了,温酒花间,已是醺然。
那人打马江南走过,马蹄印里散着梅花香。
我是那本无名的诗集,承载着细细梦呓,和那豆蔻梢头初见的欢喜
我被赠予给少女,放在珠宝盒底。再见天日时,女孩出落的高挑,在谢掌柜的店铺里。
“我等不了他了。”少女素净衣裙,脸上未施胭脂。眼眸似玉石,未经雕琢便已惊艳世人。少女明日就要嫁往他乡,红火的袍衣在身。她苦笑,一厢情愿的等待到了尽头。
“那人没让我尝酒,见我不肯离去,干脆叫我读诗。
明月诗酒相伴的侠士,自然往来都带着一-阵清风,又怎会久留?
少女的情怀比酿透的百花酒更加婉延,那时谢掌柜被外人说得神乎其神,传言有人在他那里领得了祖上战火纷乱时期的家书。
“若是那人再访此地,这本集子就叫他取走吧。”下了雨,便有烟顿起。
谢掌柜出门送客,手捧着我,看着少女消失层层雾霭里。
我困了,指尖目光既可透。
那位夫人领走了诗集,身为寄物灵的我就该消失了。
有人在门外等她,没有戒指,眼里写尽了忧心。谢掌柜神色如初,又有谁会想到这青年已悠然荡过千百年。
看到我疑惑的神情,谢掌柜解释道:“这一世,那个侠客是她哥。
那到好,当年等待的苦楚估计早就还尽了罢。我尽最后一丝力跨出店门,夫人走远,朦胧身影带着少女的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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