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让人不禁忘了诸如“月亮的运行轨迹”这类百年后风靡的话题。我能想到的,只有嫦娥的衣袂飘飘;嗅来的,只有桂花美酒香;看见的,只有月辉笼罩的竹篱瓦墙,还....身边女孩儿,落了星河的眼睛。
“快起来,日头都这么高了。小死丫头懒成这样!”
我揉揉眼睛,一片蒙胧里晃过鹅黄的裙摆,压着简易的双线云纹,银白的纹路在微微的天光里亮着。床前立着的,是一个圆脸长眉的姑娘,面上不耐烦的神色一览无遗。
“到了园里,就得懂规矩,求爷爷告奶奶地进来,就是享福的?今儿个八月节,若是出了岔子,有你受的!”连珠炮似的话从丹唇里蹦出来,她冷笑几声,抬手掀去了我身上的棉被。
我又气又疑惑,懵懵懂懂地被她拉扯着梳洗打扮。这时,又踱进了个身量高挑的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倒是比身后麻利地给我挽头发的那位好相处一嘶,手劲真大。
"碧月,夫人的赏钱,给你收好了。"那进来的姑娘声音玉似的,眉间的喜气衬得眼睛格外闪亮好看。
听着她们谈起往年热闹盛大的八月节,听着话语间夹杂着的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心里的想法渐渐清晰。
"暖香坞的桂花开了,香都飘到咱这儿了。我猛地仰头,身后的碧月一巴掌拍在我头上。她气鼓鼓地对身边道:“素云你看她,毛毛躁躁的。”
我抑制不住心底的震惊,只能狠狠地咬住嘴唇。暖香……碧月……这里, 竟然是大观园?
我竟然,成了李纨的丫鬟?
在碧月的骂声里,我终究打扮妥帖。瞅着铜镜里的人影,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这,是场梦,还.....穿越?我把这两个字放进口中绕了一圈,静下心来。 既来之则安之,此等稀奇事, 可是人间少有的经历,何必问缘由?
“这铜镜,映着人也挺清晰啊。”我新奇地摸摸光洁的镜面。昏黄的色彩,映出的脸也温暖了不少。模样还是曾经的模样,只是多了珠钗红粉,青白衣衫,倒有几分古意。
“这算什么,宝二爷屋里的西洋镜,才是震人。听人说,透亮透亮的,入了夜还需使布盖好,不然吸人精魂呢。"我低头一笑,又被她一指打在了头上: “待会儿跟着我, 好好学学。”
拾掇好屋子,忙碌的一天便开始了。
李纨屋里人少,活计却也不算轻松。素云碧月忙着给李纨梳洗。
小丫鬟银蝶勤勤恳恳地打扫屋子。我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薄如蝉翼的月白花瓶,李纨却突然开口问身边的碧月道:“那小丫头是刚来的?”碧月应了一声:“夫人点来的,是咱园里钱妈的远房侄女儿,人挺伶俐。”
说罢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压下心底对自己来历的不适应,赶紧快步上前,听话地请了安。李纨倒是像极了想象中的样子,浅蓝紫色的长衣,素色发饰,容颜是青春样子,又有几分成熟的憔悴忧愁。
“小丫头生是几月? "“九月里的。"李纨微阖着眼点点头:“古来逢秋便悲戚,少有清丽之辞,倒是杜樊川独辟蹊径。‘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你就叫秋萤罢。”
我简直撞了大运。不仅得了个好名字,还被吩咐着给惜春送桂花糕。碧月瞅了我一眼:“敢出差错,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我撇撇嘴,应了一声。稻香村的花花草草都是寻常颜色,唯独屋后生了百株杏花,待到春日,杏花如火,该是极美的。
秋日的丰硕气息在院里荡漾,不愧是: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远处的暖香坞里果真飘来了淡淡的桂花味道。穿云度月暖香坞,倒是令人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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