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杭县往往持是天街小雨润如酥。细雨如丝,痴缠又绵长,烟雨画船,载千般情。
戏台上,林晚城兰花指轻捻,巧笑嫣兮。水袖起落舞似花间蝶,如血胭脂,黛青眼眉。声音如泣如诉,似清流潺潺,却皆淹没在台下的污言碎语中。
林晚城很讨厌这些人的惺惺作态。一面捧着他的戏,一面背地里将他骂的狗血淋头,更有甚者竟直接在戏厅闹事。
“听闻林老板和那军阀有着些关系,那可是真的?”坐上的姑娘正用余光瞄着张佩云。
“自然是真的,你可知……”那妇人真欲将话继续讲下去,却被张佩云的眼刀杀了回去,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旁一男子却凑了上来:“姑娘你是不知,这林老板早在多年以前便同张少帅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男子正背对着张佩云,全然看不到张佩云铁青的脸色,“这东西传了这么多年未见消停过,那自然有几分可信了。”话音未落,便将手中的果核向台上扔去,恰好落在了林晚城脚边。
林晚城眉头微微一皱,向后绕了过去,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任何破绽。
那男人又丢了个果核上去。台下的人群立刻躁动起来,果核,香蕉皮一个接一个向台上砸去。
剩下的词被死死的卡在了林晚城的喉咙中。抬眸示意演出暂停,胡琴声戛然而止。林晚城强压心中的怒火,碾平紧锁的眉头,低声问道:“这位兄台,何故毁我曲目?”
那男人叫林晚城停了胡琴,便直接骂起来:“你这下三滥的狗东西,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勾的张少帅魂到你那,下一个莫不会就是杭县的总司令了吧。”
台下的人群开始有些躁动。
“这杭县总司令昏庸无能,也常喜听戏,莫不是这林晚城也爬了总司令的床来赚钱?”
那男人见群众跟着起哄,便更加放肆猖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林老板,照照你自己吧。”
不堪的秽言抨击着林晚城的耳膜,吵得林晚城有些头痛。
角落中的张佩云坐不住了,却被林晚城眼神制止。
“兄台,按您的意思,在座的各位都是苍蝇了?”此言一出,场下即刻安静了下来。
林晚城继续说道:“您方才说我勾引张少帅,请问证据呢?”语气一顿,“有谁是亲眼看见吗?如何证明?”
台下鸦雀无声,随即低低的议论声开始暗涌。
“我可以证明。”一个声音打破了少有的寂静。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的根源看向戏厅的末尾处。那人身着黑色大褂,帽沿压的很低,但能清晰的看到脸颊。
林晚城微微一愣。多年前林晚城曾在巷尾被土匪骚扰,如今这事仍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更感到后怕。而现如今眼前这人,便是那一众土匪的其中一个!
“你如何证明?”林晚城屏息凝神,冲他浅浅一笑,似乎在等待下文。
“几年前林老板曾在镇上的一条偏巷被土匪堵过,可有此事?”
林晚城点头:“是。”
“那日林老板险些出事,但张少帅及时赶到救下了林老板,后一路互送您回去。这可是真?”
“是真。”林晚城大方承认。
那土匪还未接出下文,便被张佩云打断:“那日巷尾本无旁人,您是如何而知的?还是说那日骚扰林老板的土匪便是您?”
张佩云一直坐在戏厅的角落,注意到他的人甚少。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不是您还能是何人?我可看得清楚。”林晚城即刻顺着语意接上。
张佩云的声音中带了些怒色:“滚出去。”
未给那人半点辩驳的机会,便被门外的家丁拖了出去。
“你呢,”张佩云抬眸扫过一旁扔过果核的男人,“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那男人吓得不清,连忙退了出去。
台下出奇的安静。林晚城未再多言,伴着胡琴咿咿呀呀的响起,水袖一翻,折扇开合,婉转的声调涌出。
师父说过,一个好角儿,是有始有终的。
直到戏幕落下,曲终人散。林晚城卸下了厚重的戏服,在后台的门口左顾右盼,却仍未找到那片军绿色的身影,难免有些失望。
正欲卸妆时,肩上突然多出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小花旦,在这呢。”
后台的角儿们见来人是张佩云,眉眼立刻舒展了开:“还未向少帅您道谢,今日多亏您解围。”
张佩云浅浅一笑,随后又恢复如初:“无事。日后大家便一心唱戏,剩下的事儿我护着便好。”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众人皆散去。空荡的后台只剩下张佩云和林晚城二人。
张佩云垂眸看了一眼林晚城单薄的衣服,无奈脱下外套披到人的肩上。
“现在又不热,怎就是不知多加些衣服。”
“这不是没顾上嘛……”林晚城整了整衣领,“今日多谢军爷了。”
“对我有什么好谢的。”张佩云挑眉舔了舔薄唇。
林晚城看出了张佩云的想法,狠狠一瞪,还是红着脸在唇上落下一吻。
“今晚去军府睡?”张佩云的寻问中却带着肯定。
林晚城脸颊烧的通红,胡乱的点点头便坐上了张佩云的汽车。
“今日那土匪倒是有意思,就这么想我身败名裂?”林晚城一手撑着头,眨着眼睛望着张佩云。
“他啊,怕不是那日未被打够。”张佩云还未从那一吻中回过神来,正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隔了这么多年仍不长脑子。”
林晚城有些疲惫,胡乱的接着话题,一心想回到军府的床上好好睡一觉:“西湖边上的花都开了,我想去看看。”却不想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被张佩云暗暗记住。
“好。”
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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