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平静。”
西湖上倒映的月光被小船掀起层层涟漪,温柔的流光支离破碎。
河岸上,林晚城伸手在水中晃了晃,惊远了一片鸳鸯。杭县细雨不绝,淅淅沥沥的打在湖边的花瓣上,纵使过了春分也仅有那么几日会出太阳。
偏偏林晚城便独爱这几日晴天。雨过天晴,月于云上。虽说偶尔也会有丝丝的冷风吹过,轻抚衣袖,仍吹得刺骨。
林晚城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即立刻清醒。还未起身,张佩云的外套便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天凉,还不打算回去吗?”张佩云顺势从身后将林晚城环住,紧紧扣在怀中,“小花旦……”语气中沾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唔……”林晚城身子一晃,湖面上的鸳鸯便一对对向远处游去。
林晚城只得掰开张佩云的双手,略微整了整衣领,“那便回去罢。”
汽车在似水一般的镇中行驶,低闷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张佩云垂眉瞄着林晚城:“怎么打算的?去我那睡?”
“送我回戏园吧。”林晚城并未回避张佩云的目光,“戏班子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处理……”
“很多事情?”张佩云挑眉微微一笑,“要不要我去帮你啊?小花旦?”
林晚城眼帘一抬,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呦?难得张少帅不去处理您书房里那一堆军务了?”
“噗嗤,”张佩云觉得好笑,“不想我去你说便是,打什么军务的幌子?”
林晚城有些不满,扭过头去不看张佩云:“我打了又如何?您老人家批公文的时候哪里顾得上我?”
此言一出,张佩云哭笑不得,这是嫌自己陪的少了啊。“好好好,我的错。得空定好好陪你可好?”
“那我便勉强答应了,军爷您可要说话算话。”林晚城露出一抹十分自然的笑意,接着便是一路无言。
直到车停在了戏园子的大门口,林晚城却突然恋恋不舍起来:“不如今晚你睡在我这可好?”
“噗嗤,”张佩云凤眼一眯,眼神满是无奈,又带了一丝宠溺:“小花旦,你说我在这呆着你又顾不上理我,倒不如你放我回去把军务处理完,改日再把落下的补回来可好?”
“不好。”林晚城转身拽住张佩云的腰封将人拉进戏园,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中尽是幽怨,“我眼睛能看见你,你就不许走。安生坐在这陪我。”
张佩云坐在长桌的一端,盯着林晚城手中的笔刷刷扫过一踏白纸,感到有些无聊:“小花旦。”
“嗯?”林晚城的注意力仍未从纸上挪开。
“你不打算收个徒弟吗。”
“收徒弟?”林晚城闻言将手中的笔放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呡上一口,淡淡的茶香散开,“我如何收徒弟?”
“学你师父去巷边捡一个。”
“噗……”林晚城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泽,有些神秘兮兮道,“听师父说,我爹年轻的时候可喜欢他了。”
“是吗?”张佩云放下茶杯,语气中带了一丝兴趣——这顾老头子年轻时候还有这茬事?
“绝对不假。”林晚城放下手头的工作,兴致勃勃的同张佩云念叨起来。从师父年轻时与父亲的爱恨,再到自己儿时的趣事。直到一柱香已燃烬,才低声说出最后一句:“若是师父还在便好了。”原本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缺了些与光泽,很快又恢复如初。
“话说军爷,从认识到现在似乎还未听你提及过你爹娘呢。”
张佩云闻言不禁一愣。爹娘二字一直是张佩云的痛处,自始至终。
“军爷,军爷?”林晚城的声音将张佩云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想听?”
“想听。”林晚城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讲给我好不好。”
“好……”
张佩云将林晚城揽进怀里,清冽的声音款款道来:“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江北那边,”并未点明是哪个省县,语气中听也不出任何情绪,“当年我可是家里出了名的‘不孝子’,祖母恨极了我。”
“为什么?”林晚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惊意。
“我娘在我七八岁时便因病而终。继母是我祖母的一个侄女,嫁进我们家时还带了两个儿子。”张佩云的语气顿了顿,深虑了半刻才接出下文,“我娘出身卑微,祖母一向不太喜欢她,我自然受到牵连。大抵是担心财产,继母过门后更对我非打即骂。”
“那你爹呢?他怎么说的?”林晚城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透露着愤怒的语气不自知的加快。
“父亲自然待我不薄,再不济我也是家中的长子,是他的亲生儿子。”林晚城略微松了口气,双眼时刻不停的追溯着,最后干脆紧咬双唇枕在张佩云腿间。
“再过了几年我父亲便也去世了。此后祖母便对我处处紧逼,最终将我赶出去了。那年我顶多十一二岁。”
“后来呢?”林晚城迫不及待的追问。
“江北那边自然是待不下去了,我就过来了江南这带,成了个军家子弟。再后来便成了杭县的军官。”张佩云语气一转,捻起林晚城鬓边的一缕发丝把玩着。
“那你回去过吗?”似是没听到想要的答复,林晚城有些不甘,仰头凝望着张佩云的一双凤眼,眉间尽是怒火。
“曾回去过一次。遇到了祖母,她那时已两鬓斑白。我给了她一笔钱,她回去便说我是个大孝子。”说着不禁自嘲的嗤笑一声,察觉到林晚城紧锁的眉眼,抬手抚平,“就算再恨他们,终归是养了我十多年,这些恩情是要报的。”张佩云的语气中多了些释然,“至于我父亲和两个弟弟如何也不得而知,自那次起就再没回去过,一直到现在。”
林晚城感到心被刺的生疼,眉眼中满是缱绻。十余年来孤身一人在外的漂泊,得到的却只是他的释然。不知该如何安慰张佩云,只得起身扑倒眼前的人怀中献上一吻。
“已经很晚了,还不睡吗。”张佩云将手插进怀中人的发间轻轻揉了揉,随后熄灭了台桌上的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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