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十足威慑力的声音从巷尾传来,惊动了寂静黑夜。小巷尽头,一个身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清冷的眼神扫过眼前的几人。林晚城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明显的哭腔,却也软糯的让人心疼:“张佩云……救我……”
几个土匪的动作一滞。今天出门莫不是没看黄历,先是遇上个难对付的戏子,后又在这节骨眼上遇上了杭县的军阀。
“你算什么东西?是吃了豹子胆了跟本大爷抢人?”那男人向前一步,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就是,这林公子被我们大哥看上了,不想死就赶紧滚。”周围几人的呵斥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壮胆。
“真是不识好歹…”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子弹已上膛,随后便刺穿了那男人的手臂,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操。”
周围几人一看便红了眼,怒吼着朝张佩云扑了过去。林晚城一时间还未有反应,缩在墙角肩膀微微颤抖着,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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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打斗的声音过后,一只手抚上林晚城的肩膀,帮他拉上了落下的衣服。
“小花旦?小花旦——”
略带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晚城抬头一看,几人都已倒在了张佩云脚下。
“小花旦?吓到你了?——”张佩云在林晚城面前蹲下,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啊?啊,没有……”回了神的林晚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站起身来,“还要多谢军爷相助……”说着正要鞠一躬,却被张佩云扶住。
张佩云解下外套披在林晚城身上:“不必。怪我,本该叫你穿着这大衣回去的。”林晚城不解,抬眸望向张佩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张佩云嘴角一挑:“这样他们便知道你是我的人,更不敢轻易去动你。”说着帮林晚城拉了拉领口,将面前的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我知你父母皆丧命于战争,你自然对军阀有些抵触,所以尽量对你放温顺些,若吓到你了,不必惊慌,我本无恶意。”
张佩云向幽深的巷尾望了一眼:“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林晚城微微一愣,正要说“不必”,便被张佩云拉起快步向巷尾走去。直到出了漆黑的小巷子,林晚城才将手从张佩云的手中收了回来。
“军爷,”林晚城喊他,“您怎知我在这巷中,还能如此及时赶来救我?”
“啊……”张佩云抬手摸了摸鼻子,“我担心你一人走夜路,便在后面远跟了你一路……本想送你进戏园子便回,未曾想真会出事。”
林晚城听后脸冷哼一声:“劳军爷您费心了,您不跟着,我一人也能应付的来。”
“是吗?刚刚谁喊着让我救你的?”
“张佩云!”林晚城抬手在张佩云肩上隔着衣服用力一掐。
“诶,小花旦手下留情啊,你就是这么感谢你救命恩人的?”
隔着衣服并非有多疼,张佩云只是抱着挑逗的心态想看看这小花旦的反应。林晚城嗔怒着瞪了他一眼,脸颊上的粉红飞速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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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巷尾没走几段路便到了戏园。
“多谢军爷了。”林晚城正欲解下外套还给张佩云,却被拦了下去:“不必,你穿着吧,改日再还我即可。”林晚城盯着他,一双桃花眼眨了眨,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我给你的玉佩,随身带着。若有人再对你图谋不轨,便告诉他你与我有私交。虽杭县人人皆知你与我的交情,但仍要提防那些个土匪流氓。”
林晚城一听便乐了:“爷,我是男儿身,您这当我是人人都垂涎三尺的绝色美人,出门还要找靠山了?”
张佩云眯起一双丹凤眼,贴进他耳畔轻声说道:“知道了,你是男儿身,强上你无罪。”
林晚城悠然想起初见时的尴尬场景,脸刷的一下红的透了底,将张佩云向门外推着:“你回你的军府去!”
“噗呲,小花旦,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容易害羞。”张佩云见林晚城略带羞愤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后半路话自然压低了声音,“天凉,快回屋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张佩云抬手掖了掖林晚城的衣领,转身还未走几步,身后轻柔的嗓音传来:“爷……”脚步随声音停止,张佩云回头望着扒在门边的人,眼神流转等待着下文。
林晚城欲言又止,咽了咽口水,才道:“可否早些…来看我……”
张佩云微微一笑,转身的一刹带有磁性的声音传入了林晚城的耳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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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园离军府并不远,归去的路上还有几盏路灯打着暖色的光晕相伴。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张佩云下意识将脚步放轻——
小花旦很烦这躁动的声音。
张佩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林晚城的,只是偶尔在深夜看书时突然想起了林晚城,心里荡过一丝轻飘飘的暖意,担心出差错,又偶尔想逗逗他——一个还未到及冠之年的小花旦。
军府的灯还亮着,副官提了盏灯,独自站在大门前,见张佩云回来,立马迎上去:“军爷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已经给您备好茶了。”掐灭了灯,才注意到张佩云身上单薄的衣物,“大冷天的,军爷您怎么才穿了这么些?”
“无妨,这些不算少。”张佩云未太在意道,“路上遇了些麻烦,外套给林公子了。”说罢摘下黑皮手套落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副官一听,略带疑惑的望着张佩云:“林公子?戏园里的那名戏子?”
张佩云点头。
副官摘下眼镜,在张佩云对面坐下:“军爷,您不会真是看上他了吧?”
张佩云端着茶盏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自然,挑眉看向副官:“此话怎讲?”
“军爷,这喜欢一个人啊,那它是藏不住的。”
“是又如何。”张佩云喝着热茶,白瓷小杯中带出了一丝清幽的茶香,微烫白色的气体灼得张佩云脸色微红。
“可军爷,他只是一介无情戏子,况且还是个男……”
“戏子又如何?”话音未落,便被张佩云愠怒的声音打断。
“军爷,您喜欢林公子,可您就确定他亦心悦您吗?况且,您二人皆为男儿身,怕是日后要遭世人污垢……”
张佩云未再说话。良久,才发落一句:“我今日有些累了,司令官交代剩下的事情明日再来打点罢。”说罢便进了书房,未再出来。
戏园内早已安静的无半点声响,想必顾元辰和其余的角儿已经睡下了。林晚城便直接翻上了院墙,正想赶紧溜回自己房内早些睡下,沉稳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这已是什么时辰了,还知道回来。”
林晚城吓了一跳,扭头望见顾元辰正在自己身后覆手而立。
“林晚城啊林晚城,让你学戏可真是屈了才,”顾元辰说话时咬牙切齿,“就该放你去学武。你见谁家花旦有你这么上房揭瓦的,赶紧给我下来!”
“师…师父……”被当场抓包的林晚城有些手足无措的翻下院墙,“我错了……”
顾元辰低眉打量着林晚城披在肩上的军外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又和那军阀出去了?”
林晚城点点头,不敢看顾元辰。
“唉,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平日里少和那些穿军装的接触,怎么就是不听。”
“可师父,他并不是坏人,他很好……”林晚城紧紧攥着衣袖试图向师父解释,却被顾元辰打断:“林晚城!”声音中带了些许怒意,“你怕是忘了你爹娘的死因。”
林晚城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可怜兮兮的样子最终让顾元辰妥协下来:“唉……罢了罢了,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便不管了。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走到房门口,又不忘转身对小徒弟补充一句,“那衣裳明日清洗干净趁早给那军阀送回去。”说罢便转身进了房门,只留下门板撞在门框上“哐啷”一声。
林晚城本想将今日遇到土匪一事讲与顾元辰,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来年师父便到了不惑之年,不可总为自己操心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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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的张佩云有些焦躁的将书页哗啦啦的翻着,而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看了眼手表,子时已快过了。此时小花旦应该早在戏园子里睡得香吧。等明日一醒,怕是要把今天的事儿全忘光了。如是想着,张佩云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弯出了一丝宠溺的弧度。并非不清楚自己对林晚城的感情,只是二人皆为男儿之身,一旦谈情说爱,后果如何张佩云自知。况且——如今江北形势严峻,他可万般不愿拖累林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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