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早已偃旗息鼓,三更明月钩挂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初春微寒,料峭的春意,在迎春花的召唤下突显。
他倚在石壁上休憩许久,沈书槿着了水,修养不及时。寒气入侵发起了高热,她在昏迷中嘴里还不断发出呓语。他眉间微蹙,摇了摇湿漉漉的头发。用木头勾了勾还未燃尽的火,起身朝沈书槿而去。
手还未触及她的额头,他的心也似被揪了起来。真烫,额头间密布细微的冷汗,一个人在高热和寒气的双重折磨下蜷缩了起来。他解开自己早已烤干的斗篷,盖在了沈书槿的身上。可一件斗篷在这春寒的天气下,不过是杯水车薪。“哎,”他轻叹了一口气,为沈书槿拢了拢头发,从她的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温热的体温从她身上传来,他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沈书槿的脸颊也摆脱了苍白之色,渐渐有了些血色。
黑夜漫长,水声潺潺而过。不知何时沈书槿已钻入他的怀中,这一晚他未睡着。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久久不能平静。
寒潭之中不知日月,他算着沈书槿也昏迷了一天一夜。高热虽已退下,可整个人都是颓废之感。他拿出怀中的花露丸喂进她的嘴里,长时间不进食,靠着花露丸积攒些体力。
“谁?”一声微弱的声音从沈书槿口中吐出,她眼皮累的都抬不起来,微睁着双眼,看着一抹白色自远处向她而来。她紧张地摸了摸腰侧,空空如也,她的佩剑早不知道遗失到何处。待他走到近处,许是没发现地上的人已经醒转。勾了勾火苗,填了两根树枝。
白色的袍服沾了许多泥土,一双手在折树枝时也划破了。他背对着沈书槿,用衣服擦了擦手中的果子。“柳星临?”她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他的背影突然一滞。在空荡的幽谷中,声音是那么干净空灵。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端起荷叶,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地走。荷叶上的水在步履蹒跚中,险些洒了出来。沈书槿撑着疲惫的身子想站起来,可脚下无力,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
他疾步上前,一把捞起了沈书槿,她依偎在他的怀中。脸上的白玉面具险些掉落,一半是明亮的火光,一半是幽暗的夜色。“你发高热许久,不能起身太猛。你向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次受伤可得养好了。”沈书槿听着他关怀的声音,平缓且不掺杂任何感情,仿佛是重逢了失落多年的挚友。
“是了,我还以为是柳星临。原来是你啊,赵延宸。”他听见她因天寒不住的颤抖和微弱的声音,不禁将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紧。“是我失约,本想着一定能赶上。没想到褚文清提前两日出战,等我赶到时,汪洋大海上哪还有你们的影子。”
她轻轻拿开赵延宸的手,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战船会如此不堪一击。眼下我们在何处?”赵延宸将手中的野果子递给她,“洗好了,你这么长时间没进食,饿坏了吧。”
她用手接过,闻着沁人心脾的果香,淡淡道,“什么苦没吃过,饿一顿也没什么。”她咀嚼着果子,寂静无言。赵延宸去远处打水,沈书槿打量着这个寒潭。
四处都是高不可攀,眼前湍急的水流,要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横渡。水流顺势而下,即便有船在手也难离开这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攀过这处峭壁,可这峭壁上多有荆棘丛生,有些地方还很平滑。正思考间,赵延宸端着水回来了。
“看你面色好一点了,这水,是从下游打的挺干净,你先喝一点吧。”沈书槿捧起荷叶慢慢地喝着,赵延宸却像早就知道她的心事一样。
“沈将军想问我,是不是想到了脱身之法。”沈书槿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话,好像根本没有被眼前的状况困扰。“你果然心细,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
“在你昏迷之时我就考虑过,沾水是万万不可。切莫说你身上有伤不能见水,就凭这水流我们两人也难跨越。只有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从这处峭壁上寻找解脱之法。”“可这峭壁岂非更加难,”沈书槿望着四处是否有称手的武器。
“我这几日寻找了些藤条,将我打磨好的树干挂在那处岩壁上。那处有棵松树,等手能抓住松树树干,凭你我的轻功离开此处不在话下。”赵延宸接着打磨树干,沈书槿则捆缠着藤蔓。二人似乎都沉浸在了手中的活,沈书槿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赵延宸真是个怪人,怎么好巧不巧被他救了回来。可大海茫茫二人会飘到这里来,也是个奇迹。
赵延宸回身一看,沈书槿正看着他发呆。不禁莞尔一笑道,“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沈书槿忽然清醒,“我只是有个疑问,你为什么日日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他朗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只因我小时候被火烧伤,面部狰狞可怖,所以才戴着面具。”“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无碍,况且我一直都觉得,长得好看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颗心。”
他二人已将所需的物品准备好,赵延宸使出内力,将树干抛于岩壁之上。沈书槿使劲拉了拉藤蔓,“应该可以了。”“沈将军先请,”赵延宸一贯的君子气度,“那我不客气了。”
她拿起靴中的匕首顺着藤蔓,攀爬在岩壁之上。匕首扎在岩石上想找个落脚处,嘶啦一声,藤蔓从中间扯断。她双手扒在岩石上,右脚踢起匕首。一声惊呼从空中响起,“阿槿,”赵延宸站在她下方,心甘情愿地做人肉垫背。坠落的气息惊飞了几只栖息的鸟,她重重地落在了赵延宸的身上。
她迅速爬起,拉着赵延宸的手。“阿槿,阿槿,”赵延宸下意识地喊着沈书槿的名字,只是他都未曾想到,他喊的居然是她的小名。怎么会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和亲昵的称呼,他对沈书槿向来君子之交,从未有过任何逾矩。
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鲜血,那红色的血,恰似心田浇灌的芍药花般,常开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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