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院里,不一会儿,就抬进来了一个血淋淋的人,身上水洗过一般,头发都是湿的,像是被人从头泼到了脚,窦云初支使着人把他放在了偏房,李德义闻言顿了顿,却没说什么。
待要走时,窦云初塞给李德义几锭银子,“李管家,这孩子伤的很,麻烦您给请个大夫来吧。”
李德义笑着把银子推还给窦云初,“九夫人有所不知,这三少爷不讨喜,如今又犯了这个事,老爷心烦,单独吩咐了不让请大夫,自己挺着,也能让少爷知知错。”
窦云初笑了笑,“这果真是老爷的吩咐?”
被一句拆穿,李德义笑容却也不变,“这件事,九夫人还是别问那么多了,这府里的水深,夫人还没看得清,奴才还是劝夫人莫要在三少爷身上多花心思了。”
已经暗示到明面上来了,不傻便都听得明白,李德义人送到,话也带到,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荠雨本就替自家小姐憋着一口气,一听到这,想也不想道:“小姐,这三少爷老爷都不管,咱也不欺负他,便让他自生自灭吧。”
窦云初没应答她,“进去看看吧。”
偏房铺设不如主房,倒也干净利落,只不过窦云初没想到,送李稚安的人竟没把他放到床上,反而就那样搁在地上,荠雨被那人的恐怖样子吓了吓,退了两步,却听雪荇道:“他们说怕血水污了床。”
窦云初把人抱到床上去,雪荇跑上来搭手,被她隔开了。窦云初自己现在也不过十七,抱起来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其实并不容易,所幸李稚安比她想象的还要轻,距离也不远。
“去把三夫人请过来。”窦云初转头看向荠雨,“小心些,别被人看到。”
荠雨红了红眼,恨声道:“小姐!”
看着小姐染的这一身血污,荠雨更是气愤,一动也不愿动,窦云初板起了脸,厉声道:“大夫人想让他死在我这,可若是他真死在我这,老爷那边我该如何交代?”
大夫人想让他死,却不能亲手杀了他,污了她的名声,她对这孩子处处恶毒,却都掩饰在那层温善之下,使得李稚安废了双腿,几回在鬼门关踩过,却都让人说不出她的半分不是。
最后,荠雨不情不愿的去了。
后半夜,周川淇才姗姗来迟。
窦云初看着她撑伞过来,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三姐姐,你再慢些,怕是要空来一趟了。”
面对窦云初的冷嘲,周川淇并不说话,她是个生性懦弱的,即使心里牵挂着这个孩子,却没有能力把他养在自己身边,连窦云初暗地里派人过来说明情况,她也要等到后半夜才敢出来。
她恨,却也只敢恨。
周川淇生在医药世家,却自小体弱多病,虽然医术不精明,但耳濡目染久病成医,处理起伤病来总比外行的人强些,她撕开黏在李稚安后背的一层血衣,手指颤了颤,窦云初撇开眼,就要出去。
谁道袖口间一道力量将她抓的死死的。
李稚安的脸埋在枕头里让人看不清,只淋了汗水和血水的手崩的紧紧的,抓住了窦云初的袖口,不知是意识混沌,还是有意为之。
窦云初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三夫人过来给你治伤了。”
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李稚安反而抓的更紧,像是要把手底下的一层布给撕烂,窦云初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周川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雪荇见状,从橱柜里拿来了剪刀想要把衣服给剪开,窦云初蹙起眉头,看着李稚安湿漉漉的后脑勺,挥了挥手让荇雪退了下去。
场面只是血腥,也并非不可见,窦云初坐了回去,“罢了,我就在这里看着。”
李稚安疼得冷汗涔涔,周川淇将药膏抹上去的时候,他牙关咬得死紧,整个人却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深入骨里的疼痛,每日发作的残腿似火似灼,李稚安尚存的一息意识也逐渐混沌,慢慢松开手里抓着的那层布。
松开之后,那一双纤细的手臂把他捞起来,动作轻缓,却依旧刺激着全身的痛觉神经。
周川淇给李稚安缠好绷带,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窦云初将要把人放下,突然觉得不对劲,一直喷洒在她锁骨旁灼热的呼吸不知何时就轻了,轻到几乎细不可闻,窦云初拍了拍他的脸,“这怎么回事,疼晕了?”
周川淇垂下眼,“这孩子腿上有旧伤,发作了,疼晕了也好。”
窦云初着实不知道她这一句也好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等窦云初将李稚安放好,荇雪重新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给李稚安盖好了,周川淇才迟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窦云初视线落在李稚安身上,似是漫不经心,“听说三姐姐跟以前的二夫人关系极好,我就想着,二夫人的孩子,三姐姐总不能见死不救。”
窦云初让荇雪拿出一些银两出来,塞给周川淇,“妹妹自然也不会让姐姐白跑,这些银两,就当姐姐的出诊费。”
周川淇摇了摇头,站着不动,再抬头时,眼泪哗的落了满脸,朝着窦云初跪了下来,抓着她的裙角悲泣道:“这孩子,这孩子全身没几块好地方了,再经不起折腾,你就算可怜可怜他……”
“可怜?”窦云初觉得有些好笑,“那你为何不可怜可怜他?”
“我……”
在他年少无依的十几年里,若能有一个人可怜可怜他,哪怕只有一点微薄的温存得以倚靠,这人也不至于长大后成了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也不至于,高山之巅,有鬼。
“荠雨,送客。”
周川淇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荇雪和荠雨看着失魂落魄的三夫人,又看看一副风雨欲来的窦云初,对视了一眼,第一次不知自家小姐竟是如此大的气性。
犹豫半响,荇雪还是道:“三夫人虽然懦弱可欺,可毕竟这次是帮了我们,而且五夫人一向向着三夫人,小姐这么做,若是传到五夫人耳中,或者三夫人记了仇,恐怕对小姐不利啊。”
窦云初知她说得有理,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了。”
“你们去外面买一些治风寒的药来,受了刑,又在外面冻了这么久,怕是得发烧。”
荇雪依言去了,买了药在炉台上煎着,不出所料,三少爷没多时就发起了热,不过幸好药准备的及时,昏迷中也喂下了大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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