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诗,字迹苍劲有力,带着太多沉重的思念和凄凉。
京华一别多少梦,天涯何处是云平……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我回来了,你,却不在了……
夜半时分,云平孤身一人到了西郊。高峰是罪臣,自然没有什么风光大葬,纵然是师父亲自收殓,也不过是草草入土,碑上连名字都不敢有。
一大片乱葬岗,磷火荧荧,夜枭偶然啼鸣,哀恸刻骨惊心。
你瞧瞧你,小师叔,你活着的时候,那么那么风光。现在你死了,怎么能笃定,我能在这千千万万的荒冢中,认得哪个才是你?
眼前的新坟,只立着一个无字的墓碑,碑上确实不着一字,只是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红蝶。
恍惚间,好多年以前,我将自己身上绘了蝶的衣袍塞到你手中。
那只朱砂蝶,鲜艳一如当下,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有一日,它会出现在你的坟前。
挨着石碑坐下,指尖一遍一遍地描绘那只蝶的纹路,像是要把它刻印到心里。
栾云平:小师叔
云平拿出一壶酒
栾云平:这是我从你书房里找到的‘春风渡’,你真是没意思,酒还是藏在老地方!
杯中的酒映着月色发出幽幽湛青的光,天地间都静静的,就像只有他一个人。抬手饮尽了杯中的酒,太久没有喝酒,冷不防,被呛出了眼泪。伏在石碑上,剧烈地咳嗽。
拥抱你穿的温柔,拥抱你冷的背后,拥抱你
我不要完美的胭脂,只要陪我催眠
就当是残缺的亲密,回忆的人可怜……
是啊,回忆的人,才可怜。
如今,你就睡在我的身边,我紧紧地拥着这石碑,想象着你的温度,却再也回不到当初,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只剩下眼泪,还滚烫如初。
栾云平:小师叔……
栾云平:我总是想逃跑,我总是太胆怯,我总是在怀疑,我不敢赌你的心,我也不敢赌我自己,是不是足够的坚定。
栾云平:是我,太自命不凡;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你;是我,守着那些如今看起来都有些可笑的什么狗屁尊严。
栾云平:是我的错啊……都是我……
栾云平:小师叔……高峰……云平知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冰冷的酒液顺着喉管流到心里,仿佛包在冰里的火,瞬间将心肝焚得疼痛不堪,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墓碑之上,最后,嚎啕大哭,无助的像个孩子。
终于,唇间开始溢出血线,大口大口的鲜血翻涌出喉头,琉璃白的衣衫上开出大朵大朵艳丽到刺目的红花,他却笑着,笑的百花失色,热烈得仿佛要抢夺世间的一切色彩。
栾云平:小……师叔……你看,天……快亮了呢……黄泉路上,太孤独……我不忍心,你一个人……我很怕,很怕找不到你……这一次,你一定要拉住我……不要再把我弄丢了,我这就陪你去,好不好……
慢慢阖上了眼睛,唇边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就像睡着了,做了什么美梦。
梦里,有你,有我,有我们……
缓缓倒下的身影,衣袖带翻了酒壶,酒液倾覆在地上,泛起一堆白色的泡沫。
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离开那些许久不变的悲哀,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
多年以后,关于云公子的传闻有很多。
有人说,他病死在扬州。
有人说,他游历天下,踪迹莫测,羽化成仙。
也有人说,他和当年那位倾覆天下的高将军旷世奇恋,殉情坟前。
不过,云公子虽然有着“花伤鹤唳栾云平”的称号,这位绝世画师留下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画作着实不多。传说同他最交好的贺季真藏画最多,然,在贺季真病逝后,贺家后人烧光了所有关于云公子的藏画,而世上流传的多为伪造。
十年之后,长安突然多了一位翩翩公子,眉目如画,俊采星驰,一手丹青,极其神妙,名动长安,冠绝当世,人称“安公子”。样貌上不知像何人,但是这清冷孤傲的性子,以及对丹青的痴迷,都极似当年的“云公子”。
宋庆历六年,范希文应滕子京之请,为重修的岳阳楼作记,范希文本人从未到过洞庭湖,却有人为他送来一幅两百余年前,盛唐云公子所绘的岳阳楼洞庭湖的真迹。胜景历历在目,深情彻骨。提笔文思泉涌,洋洋洒洒三百余言,文及最后,惆怅哀恸,涕泪纵横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微斯人,吾谁与归!
悲剧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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