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时天昏地暗。
“陛下——!!!陛下——!!!”
楼晏猛的惊醒,一身冷汗。
“吵什么?!”
“陛下——大长公主殿下她……她她,她……”李德全声音嘶哑,仪态全失,跌跌撞撞的喊着:“不好了……”
“殿下她……不好了!!!”
“什么?!”楼晏匆忙披上外衣,就往外跑,“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奴才也,奴才也不知道……”
李德全六神无主,身子发软,楼晏看他年龄大了,就让他在宫里等消息。李德全哭的像个孩子,嘶哑的说:“陛下,老奴要去……老奴亲手见殿下出生,老奴舍不得啊……”
这一天,大半个盛京城都出动,平日里清净的长公主府挤满了重臣。
楼裕靠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支头右手搭在扶椅上,穿着普普通通的玄服。她长发四散,神态安详。
此时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天空飘起小雪。
她面色红润异常,等着楼晏赶到,一边对他招手,一边安抚性的拍拍平康的手,在她身边站着面色平静的沈大人。
“楼六,开春就是男子汉了……孤用了你的烟花,不会怪孤吧?”
“姑姑——”
少年哽咽颤抖,连滚带爬扑在她膝盖上,双手死死握着女子发烫的手,颤抖到忘记呼吸。
“哭甚!都是要加冠的人了,也不知羞。孤没事,只是累了,想睡一觉。”
她像小时候那样,把他的头揉乱,然后笑着对院子里的大臣说:“诸卿——小侄虽年幼,但仍是一国之君。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孤却不这么认为。”
“若诸位齐心协力为国为民,共创盛世,孤替楼氏先祖替黎民百姓——拜谢诸位;若是想浑水摸鱼扰乱朝堂为祸一方,可莫怪晏儿下手狠辣不留情面。”
她环视一周,声音缓慢但镇定,每说一句,跪着的人头就低一点。楼裕低头,点着楼晏的额头声音狠唳:
“凡利国利民者,赏!凡害国害民者,诛!”
“明曜,你可记住了?”
楼晏吸了两下鼻子,才反应过来“明曜”是自己的字。
“明曜谨记姑姑教诲。”
“罢,就这些——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楼六和平康阿姊陪着孤就是了。”她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回光返照,迅速衰败下去,连呼吸都是微弱痛苦的。
她的视线对上没有离开的沈幼宜和柳升达,微微一笑目光理由有愧疚与歉意,但最终全部转化为释然,最后视线放在了白茫茫的天空,那些飞舞着的零乱的雪花上。
然后对伏在自己膝上的楼六说道:“记住,从你坐上那把椅子开始,万事就要以大贺黎民为先……哪怕,你死。”
她为楼晏拂去头上落下的雪花,目光温和如初。
“阿姊,今年、今年生辰也要欢喜。”楼裕大口喘气,艰难的说,“日、日后,劳烦阿姊、看护小、小六些……”
“好好好,阿姊答应你!阿姊什么都答应你!”
平康红着眼,泣
不成声。
“别、哭……”
“我就是……累了……”
她的声音终于微弱下去,看着天空中的雪越来越大,视线模糊到一片空白。她像是仍不放心,身体里周转的内力攒为一处,她明明没有在张嘴的力气,但是声音仍旧传遍京畿地区。
“生逢山河破碎,历经百废待兴,时值盛世繁华,若要天下永宁……
烦请诸君!慢——行——”
隐约听见周围一片哭泣,楼六这小子,压在她腿上,死沉……
当盛京的丧钟敲响时,九钟长鸣——乃帝王之丧。
是的,在世间唯一能管住他的人消失后,楼晏彻底掌握了一位帝王的基本素养。
唯我独尊。
罗十八领着十八骑入了一早就修好的寝陵深处送葬,从此在未出来。
锐士营和亲卫,则留给了楼晏。
手握四军的楼晏压下所有不平,给他姑姑应有的帝王尊荣,建庙立祠,《大贺正史》称:大贺昭宗·楼裕楼沅懿,谥号:钦睿光烈武帝。
后世亦称:永宁大帝。
永宁大帝崩逝时,天下同悲。据说四海痛哭,大雪三日,天地扶丧。就连最贫贱的乞儿都沿路痛哭。
那句“将军死社稷,天子守国门”更是被刻在了玉门关外,警醒后辈。而那句“誓死不求和,不赔款,不和亲,不投降,不割地”直接被刻在楼氏家训族规首条。
大帝祠堂终其整个封建王朝,都香火鼎盛,后世更是视她为近代民族主义开端,近代化启蒙第一人。
后来,楼明耀于三月三举行冠礼,加冠的同时正式称帝,改元承安。承安帝一生空置后宫,仅与太尉沈麟北宠信有加,二人君臣同义,死后合葬于永宁大帝嘉陵后方的泱陵。
承安帝而立之年过继平康长公主遗腹子,长乐公主为亲子。帝躬亲抚养,公主自小聪颖可爱,颇肖昭宗。公主文武双全,武从太尉,文承陛下。年十五及笄,封大长公主,二十加封皇太女。帝崩卒后,太女践祚,改元顺德,史称顺德帝。
三代铸就盛世,开启近代化之旅。
【宿主,这个世界剧情线完全崩塌。系统耗尽能量逆转时空,你可要抓紧机会!】
[哎呀,知道了。不就是攻略目标人物,引导他们完成虐恋情深嘛?能有多难。]
【要小心谨慎,即使你是完美任务者,也不要掉以轻心。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名系统被迫自爆了。】
[知道了,剧情呢?]
【剧情正在传输中……】
什么声音?唔……头好疼!
喧嚣的声音隐隐约约,她下意识以为楼六和平康那两个家伙还在哭。
哭哭哭,哭什么?!
她还没死呢!
少女唰的睁开眼,入目一片红色。
耳边喜乐的声音愈发响亮,她头还在疼,一左一右两个人掺着她往前走。楼裕的脑子好像炸了一样,还没搞清楚身处何地。她浑身无力,内力全无,但是曾经沉珂缠身的她无比明白,自己现在多么康健。
“公主,迈脚。”
左边的人开口,她下意识听从,迈过一个高高的门槛似的东西。
右边的人欢喜的开口:“驸马爷来喽——来来来,新娘子在这儿……”
紧接着她觉得面前有一道身影停住,高大威猛,压下一片阴影来。还不等她想明白,只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
“喔喔——”
周围一片欢呼,伴随着撒喜钱的同时,楼裕不得不环抱住来人的脖子。她努力压下头疼,拧着眉头问:“……你是谁?”
沈钦稀奇的颠了颠手上的人,陛下下旨指婚,能娶中宫唯一的嫡公主,太子殿下的亲妹妹,是他沈家莫大的福气,只是难不成他娶了个傻子?
“我?自然是……你的,夫、君。”
沈钦故意把嘴贴在她的耳廓上轻声呢喃。耳朵痒的楼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背着熟悉的声音语气,吓到出了一身冷汗。
她颤抖着答:“你、你是,沈钦?”
“不然呢?公主,你抖什么,我很可怕吗?”
这是梦吗?一定是的吧。
不然她怎么感觉自己回了天靖二十三年的初夏,她与沈钦成亲那日?
楼裕的脑袋又多出来很多东西,但她已无暇顾及,尽全力压下疼痛以后,她默默回忆着自己记忆里的流程,算着时间。
分毫不差。
沈钦把她抱到轿子里,亲自骑马在前面游街,周围是他的好兄弟,各个人模狗样,至少是纨绔子弟中长得最好看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洁白细腻不说,还修长如玉,毫无瑕疵。与日后那双生着冻疮疤,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完全不同。
这,这梦这么真实的吗?!
她的脑袋像浆糊一样,昏昏沉沉,和临死前没差多少。她实在无法细想,只能努力抱紧怀里的金色镶红绿翡翠团扇,头上的薄红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前面的人。
她坐着轿子在沈府停下,有人撩开帘子,正对上她红纱下的绝美脸庞,不由得看痴了。直到楼裕实在难受,不由得出言提醒,于是沈钦这才回神,一把抱住娇小无依的新妻子。
“公主,你好美……”
沈钦仍是侧抱,拒绝了沿路结亲队伍人的帮忙,一路抱着她跨过火盆撒上水,愣是把人护的严严实实,一点没打算让她亲自来做这些。
楼裕知道所有的流程,于是配合顺从的老老实实拜堂,之后送入洞房。
沈钦要出去敬酒,把她抱着放在床上,声音低沉:“等我回来,床上有枣子花生,饿了吃点。”
然后大步跨出去,把一干人等隔绝在外,找人拼酒去了。
再说坐在床上的楼裕痛苦的捂住脑袋,手却被头上的凤冠硌的划出红痕。她却没注意自己的娇嫩,只是不得不用昏昏沉沉的脑袋整理多出来的东西。
先不看是什么,先整理好存起来。
她手上用力捏住团扇的汉白玉制把柄,食指指腹越发红肿。
等她整理好东西,只听见一群人凌乱的脚步声,她正进行到关键时期,烦躁的不行,门被打开,她眯着眼闻见扑鼻的酒气。
嫌弃的后退了一点点。
“沈三,这就是公主?不愧是金枝玉叶,我看那嫁妆都够十五车了吧!”
“净说大实话,华阳长公主中宫嫡出,能娶到如此美娇娘,沈三儿那小子就偷着乐吧!”
她听见有几个人带着酒气靠近,念念叨叨的说着。
“驸马爷该掀盖头了,几位可曾见过驸马爷?”
喜娘是宫里的老嬷嬷,也是她母亲的心腹,时刻监督着她,见几人表示要闹洞房,便没在阻拦。
“哎呦,闹洞房闹洞房,我来替沈三儿掀盖头!”
说着那人就夺过挑杆,越过两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喜娘,就要凑近她。
“啊啊啊——”
随着“怦”的一声,那人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个四仰八叉,四下里一片哄笑。
“罗四儿你不行啊……”
“就是,被个小姑娘踹翻哈哈哈……”
站起来的楼裕收回脚,反手把手里的挑杆砸了出去,她使了巧劲儿,杆子正好咋在那几个酒鬼脸上。
“啊——谁?!你敢砸本小爷?!不要命了!信不信小爷我把你扔进勾栏院里……啊啊啊——好疼!!!”
满是杀意的楼裕见状,抄起一旁的瓷瓶,噼里啪啦就摔上去,满嘴污秽的那个酒鬼被砸到昏厥,生死不明。
“聒噪!见孤不下跪,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身形瘦弱的少女声音空灵清越,偏偏因为疼痛而沙哑着,记忆里她被这些烂脏的虫子,气到砸了这个房间所有能砸的东西,连夜就要回宫里面见父皇母后悔婚。
沈首辅和两位沈公子低三下四的道歉,将意图非礼他不成反被她抄起瓷瓶砸瞎了眼的罗四儿他们赶出府去,又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沈钦拎起来给她下跪赔罪。
这件事本是沈钦和沈家安排不周有错在先,可是在这场闹事里突发意外死亡的沈老夫人,却是她最对不起沈家的地方。
如若她肯暂时忍耐一下,听沈首辅的话明日绑着沈钦去宫里告状,他们父子三人一同听候陛下发落。
而不是一心只记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和侮辱,非要闹个不死不休,老夫人也不会因为所有主事的人都在围着她转而错过救治,更不会因为她最疼爱的沈钦犯下如此错事,而怒火攻心。
楼裕颤抖得手稳稳的拽住摇摇欲坠的头纱,新婚头纱掉落不吉利。
她拾起挑杆,索性放开了威压。既然是梦,那就让她从源头解决问题。
那一身朱红嫁衣的楼裕身着层层叠叠的华服,红纱下的脸上一片冷凝的肃杀。那是从战场里杀出来的铁血煞气,以及常年久居高位几乎问鼎天下的君主该有的威仪。
被吓到酒醒了的几人两腿一软,摊倒在地。
“别,别过来……”
楼裕受伤不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半点不留手,就是照着死里打的。几人鬼哭狼嚎的喊救命,却被挑杆点了麻穴,浑身酸软无力。
“你们该庆幸孤现下身边无利器……否则,孤非把你们凌迟处死不可!”
她暂时无暇顾及门外的两个疯狂去禀报的喜娘,两个良心狗肺的东西,一会儿就料理了她们。
打到手累的时候,她摆手扔了挑杆,把地上一滩烂泥一样的几人吓得喘着半口气谈了起来跪下就喊饶命。
她一个眼神过去,立刻闭嘴。
这群二世祖被她打到没了半条命,她是专照死穴打的,表面上没什么痕迹,但实则这些人五脏六腑、内伤严重,在神佑三年的大贺,不过是痛苦的苟延残喘些时日,在感染死掉。
“怎么回事?!哎哟——公主,您没事吧?!”
她的陪嫁侍女忙着整理嫁妆,她母后不允许这些未出阁的小丫头片子紧身伺候,谁知竟出了这些事,此刻听见声音连忙赶回来。
“孤没事!立春,把那两个喜娘绑了扔进柴房!”
她自己一只手扶着盖头一只手打开门,看见一院子的人,熟悉的沈首辅也就是她公爹,她婆母沈夫人,以及两房妯娌都在。
她对上沈夫人,悲喜交加之下直接哭了出来,借着委屈直接扑进了对方那圆润的身体里。
“婆母……呜呜……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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