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其他楼宇在夜深时如何寂静,倒是十五日亥时的长乐宫,较以往还热闹些。
“敢问嬷嬷,”长公主领着宋亦然在长乐宫门外候着,“太后娘娘可是歇息了?”
门前嬷嬷见长公主来,便给她请了个福安,随即缓缓道:“回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现同陛下聊得正欢呢。若殿下想见太后娘娘,便随老奴来罢。”而后看向长公主身后的宋亦然,又问:“这位是……”
“不该问的,便别问。”听人多问,长公主不悦蹙眉,寻思着这老婆子怎变得如此多管闲事,“嬷嬷,请罢。”
“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该死。”闻人冷声训斥,嬷嬷赶忙对长公主欠了欠身,而后向前带路,期间无话。
长公主一行人刚踏入长乐宫暖阁,便听见太后她老人家的笑语欢声。
“都这么大了,怎还像孩童一般,净会逗哀家开心……”
暖阁主座上,太后被尉迟玖渊逗得直笑,见长公主来,便朝人乐道:“瑶儿,好好管管你这弟弟,若被外人瞧见了,就怕是一番笑话!”
长公主一行人朝太后和尉迟玖渊做了个万福,而后长公主笑道:“这倒是了,帝子当着客人的面如此没有顾虑,小心真让人传了出去,闹出个笑话来!”
闻言,尉迟玖渊和太后方才发现了在一旁不作言语的宋亦然,心下明白了几分,遂屏退了身边的侍婢,正色起来。
“皇姐,”尉迟玖渊口中问着,打量着宋亦然的眸带着几分兴味,“这位公子是……”
一声轻柔之音从帝子口中传来,宋亦然身形微顿,欲抬眸望向龙椅上人,却怕冒犯,只行跪拜礼。
“草民宋亦然,拜见陛下、太后娘娘。”
“起身罢。”太后一改和眉善目之容,宽袖轻拂,不怒自威。
待宋亦然谢过起身退于一旁后,太后便向他道:“自帝子登基以来,贴身侍卫行刺帝子之例屡屡存在,这也威胁了皇朝安定长久的统治。”
继而轻抿一口茶,又道:“既然公子是由长公主带来见哀家的,想必也身手了得……敢问公子家世?”
“回太后娘娘,”宋亦然再次走至厅中心,朝主座上人作了一揖后,道,“草民父母双亡,有两位失联已久的长兄和长姐。”
听他一番回答,太后便安下心来;倒是尉迟玖渊见他身子单薄,家世又如此卑微,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
“那现今,哀家想让公子待在帝子身边,做帝子的贴身侍卫——公子可否愿意?”
“草民……”
“儿臣以为,”尉迟玖渊打断了宋亦然的回答,“若真是要保护儿臣,为妃,岂不更妙?”
话音落下后,满座寂静。只见尉迟玖渊缓缓起身,清了清嗓子后道:“只换一个贴身侍卫,还有三个应如何解决?再者,公子在宫中无依无靠,朕的身边突然多了个闻所未闻其名的面生侍卫,那些个老不死的,又会作何感想?”
“说来是有几分道理。”已然坐于太后右前侧的长公主沉思一番,又道,“可宋公子毕竟是男子,历代下来也没有男子为妃的先例……”
“这个确实无先例可寻,”太后一旁思索,心中隐隐忧虑,“且若被朝臣知,只怕引来非议……还望帝子三思而定。”
“而今左相一家独大,若当真收男妃于帝子身侧,只怕其日后以此为把柄,倒落了个孑然一身了无子嗣的下场。”
宋亦然俯首听着帝子如儿戏般安排自己,不免蹙眉抬眸,却见帝子也正向自己瞧来,心中紧了紧,终还是阖眸思量,恐因这抬眸被处置了去。
“望帝子再做打算。”末了,太后拂袖,将这事带过了去,转而唤贴身侍婢入暖阁,吩咐道,“将哀家的金宣帛和狐毫笔取来。”
侍婢取物归之际,太后另唤二侍婢入暖阁,吩咐她们带宋亦然去偏殿歇着。
“夜深了,出宫后不安全,公子且将就着,在这歇一夜罢。”
话音落,宋亦然又闻太后道,次日卯时于此再会,心中一一记着,谢了大恩,方随侍婢离去。
既望(农历十六日)不刻便至,奔波许久的宋亦然,躺在长乐宫偏殿中,榻虽柔软舒适,他却了无睡意。
前几日还在躲避母国追来的死士,现如今却在皓月皇宫中安然无恙,宋亦然只觉着,一切如同梦境般,缺了些真实。
既无法入眠,便索性起了身,将在门外候着的侍婢唤来,问这皓月宫闱中事。
“这皇宫中,除去太后娘娘,为主的便是那凤鸣宫主位,妍贵妃。”侍婢如实答道,“后便是汝南殿主位容昭仪,以及承华宫主位张贵嫔。”
“妃位只有一人?”宋亦然心下惊讶,这帝子是有多宠爱这女子,才不顾虑她一家独大,“可见这妍贵妃甚得圣宠。”
闻言,那侍婢笑道:“那可不!这贵妃娘娘跟了陛下多年,陛下还是太子时,娘娘便跟着了;且娘娘家世显赫,本就是当朝左相嫡长女,后又深得殷常将军欢喜,被将军收了做义女。一来二去,陛下对她也是颇有情意……”
宋亦然听侍婢说着,越想越发觉不对劲,抬头看向侍婢那得意模样后,心中便明了了些,打断道:“且慢。”
不待侍婢问缘由,宋亦然只道:“你是长乐宫太后的侍婢,怎一提到凤鸣宫那贵妃就如此得意?”
“莫非……”宋亦然走着,直直逼近她,眸中寒光一览无遗。
“你是凤鸣宫那位派来,专门窥视太后的暗桩?”
似是被识破一般,那侍婢脸色渐渐青白了下去,而后谄媚笑着,说是问者多虑疑神疑鬼。
宋亦然冷眸暗下去,直直盯着那侍婢。他知这人可疑,却也不便直直得罪,那上头人若不是太后做主,即亦是惹不起的贵妃……
“还是不得罪罢。”
心中如此寻思,宋亦然也清楚,若不是这“暗桩”,自己亦不必如此落魄。
正要将那侍婢打发,太后的贴身侍婢前来,却也不开门进屋,只让在屋中守着的侍婢出来。
宋亦然疑惑,这太后夜半三更不歇息,如此这番又是何用意……
如此波折,宋亦然心中更多疑虑。
一夜漫漫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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