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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泪水氤氲,模糊了黄招娣的视线,让她显些看不清学仁的脸。泣不成声的她,越想越伤心。

黄招娣一把拽住乔学仁的胳膊。泪流满面的盯着他。

“我嫁给你八年了,家里的活是我和二弟妹在做,农忙时咱娘有搭把手吗?那次,刮大风要下雨了,大家忙着抢收粮食,她不能把衣服收一下吗?”

不知不觉,黄招娣把学仁胳膊上的手松开了。

然而泪水却止不住的流,她拍了拍心口说:“咱娘,那么抠门。非得把银钱上缴,恨不得把儿媳的嫁妆收走。明明家里有钱,却要过着清贫的日子,这就罢了。但整整八年了,老太太都将我这个儿媳妇当贼人看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人怪我怨我可以,毕竟我确实没做到!可谁叫他们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唯独你乔学仁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黄招娣歇斯底里的嘶吼,震耳欲聋。

她那恍若疯癫的哭喊叫嚷的样子,更是让隔壁两屋的花春芬和乔学礼听得若有所思。

……

这边西厢房的学词、文敏姑侄俩的房间,此时除了她俩,还有乔学信,乔文卓,乔文香。

“姐姐,姐姐,我想娘亲了。”乔学信抱着学词的腿,撒娇道,“我想去看娘,我生病了,都是娘在陪着我。现在娘生病了,我想陪着她。好不好嘛,行不行,姐姐?”

稚嫩软糯的童言,让乔学词很不是滋味。家中一群大人,还不如一个稚子的赤城之心。

她低头俯视着,把头高高昂起的学信,触及他眼中的认真。

她实在不忍拒绝,可大夫的话又不能不听。

家里的混乱,她不愿学信那么小,就知道。

一旁的乔文卓见状说:“小叔,你就别为难小姑了。奶奶病了,需要休息,照顾陪伴奶奶,自然有他们大人来做。咱们小孩子不给他们惹事添乱,就已经是帮大忙了!”

说着,他还重重的点两下头。

一听此言,乔学信眼中噙满泪水,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

乔学词根本招架不住,忙把他小手弄开,蹲xia身子。她十分心疼的把学信搂在怀中,用手轻柔得摸几下他的头。

温柔得哄他:“学信,你乖啊。你乖乖的,咱娘的病很快就好了!你看,文敏侄女在床上哄着文香小侄女。再看看文卓贤侄,他们都很乖。你做为长辈,可不许在小辈面前丢人啊!”

话落,乔学信不再闹腾,非要见苗青竹了。

对于学信来说学词怀中很温暖,有安全感,很像娘亲的怀抱。

以前娘亲很爱抱他,可他那会儿,自持小男子汉不乐意,自那以后,娘亲就没抱过自己。他险些快忘记娘亲的怀抱,是什么味道了?

留恋这个味道,真希望能一直闻到……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学信听出来那是他娘亲的声音。他很快挣脱学词的怀抱,疯狂的跑向苗青竹的房间。学词担忧学信,也跟着跑出去了。

乔文卓本想跟着一起去,正要抬腿就走时听到妹妹叫他。他很是不解,希望文敏给一个解释。

“哥,你去做什么?娘让咱俩,看着文香!”乔文敏苦着一张脸,发脾气说,“娘撵走咱们,你还不领情,你想娘怄气!怄死吗!她做这些,为的是谁?!难道你不清楚吗!?”

不,乔文卓清楚!

他一直很清楚,奶奶抠门,把持家里财政大权,不肯放权给娘,什么活也不做。小姑整日关门绣花,二婶是个闷葫芦,奶奶把娘当外人,生生把娘逼成爱嚼舌根,爱占便宜的大嘴巴。

十里八乡,谁人不知黄招娣的赫赫威名?

娘亲的苦他知,奶奶老人家对于子孙一视同仁,多少偏爱小叔一些。很多时候,娘亲把妹妹的口粮抢来给他吃,他真的很不解家里都在挣钱,吃用和一般农户差不多。

明明家中有十亩地,足够家里人嚼用。更何况爹和三个叔叔都不常在家,挣得钱都上交,上午爹拿的钱是姥姥这些年偷偷给的。

……

话说这边的乔学仁找了一圈,也没想到找谁商量对策。

学义被人叫走了,学礼小滑头一个,学智不在家,学信太小。

乔学仁想来想去,只能跟自家儿子说去。他边想边走到文卓房前,伸出手推开木门。

房间里桌子,凳子,床褥什么的摆放整齐。空无一人的房间,让乔学仁感觉非常不好。

“文卓,文卓。”乔学仁大声呼唤,“你在哪里?”

喊了没两声,乔文卓从文敏那里出来了,乔学仁尴尬的收声。神情颇为不自在,他摸了摸头:“嘿嘿!”

乔文卓见惯了傻爹这模样,没搭理他,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

站在原地的乔学仁,自顾自的傻笑一会儿。几息间,他坐在方桌旁边的凳子上,与文卓面对面坐着。

“文卓,你奶奶她……”乔学仁欲言……又止,神情颇为复杂难辨。

乔文卓站起身,拿起倒扣在茶盘上的两个杯子,正放在方桌上。又拎着褐色陶瓷制的茶壶,往杯子里倒水。

“哗哗!”

清脆悦耳的水流声,让乔学仁的平静许多,组织好言语把事情告诉儿子。

倒好两杯水,乔文卓把其中一杯递给父亲。乔学仁忙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双手把杯子圈起来。

“爹爹无能,扛不起事。你娘……你奶奶起先不是这样的……”乔学仁缓缓地把苗青竹过往的一些事,娓娓道出。

原来乔文卓的奶奶,苗青竹是一家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

即便是小文卓大字不识几个,可也曾在茶馆里听过说书先生说:“宁娶大户人家的婢女,莫娶小户人家的小姐!”

只因这些婢女读文识字,管家理账无所不会,对教导孩子更为有利。

只是这些消了奴籍的婢女,大多嫁进有钱有势的人家里。

故而乔文卓很疑惑,奶奶怎么会沦落到,嫁给爷爷这样的农家子?

奶奶嫁给爷爷,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更何况奶奶抠门,撒泼,和乡村农妇没什么区别。

哦,不对!

还是有区别的,奶奶的长相好看,就和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差不多。

听到后面,他就解惑,释然了。

那位小姐曾遭人诬陷,被禁足。身边人都抓去拷问,苗青竹受不了酷刑,趁人不备撞头从而昏迷。

在她受伤期间,更是不顾身体上的疼痛,跳水救主。

本来救人后,应该前程似锦的苗青竹,却意外失去记忆。

那位小姐只好把苗青竹,嫁给一个走南闯北的小镖师,也就是乔治武。

后面的事不用乔学仁说,乔文卓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想到。

一个农家小子娶上肤白貌美的姑娘,会怎么宠了!

“爹,你到底想说什么?”

儿子疑惑不解的样子,霎时间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不说又……

思虑再三,乔学仁缓缓启唇道:“你奶奶再次失忆了!连你爹我都识不得了……”

只要一想到,母亲看他惊恐万分的样子,乔学仁就心如刀割。

受到刺.激的乔学仁,几次拿起杯子喝水,都没送到嘴中。反倒是把水弄撒了,撒了一身的茶水。

还好,这茶水不烫,也大多撒在地上。余下一小点虽然撒在衣服上,但都在乔学仁的外衣上。

乔学仁处理好衣服,心情不复之前那么激动,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你奶奶她……两次失忆,记忆全部丢失,要是……”乔学仁抿唇许久,都不再开口。

“奶奶失忆,固然不好。只要不影响身体,记忆什么的,还会有的。以前的,丢了就丢了吧!”乔文卓不以为然道。

其实他挺高兴奶奶失忆的,这样奶奶说不定有机会变成最初的样子……

那么他说不定和乔文暄一样,能有一个读文识字,和蔼可亲的奶奶!

闻言,乔学仁震惊了。可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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