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变法

公元前338年的一天，从秦国的商地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离开商地以后就匆匆忙忙赶往东边，他想逃到魏国去。走到傍晚，他遇到了一个客店，想在这个店投宿，但是客店的主人向他要证件，他没有。主人就告诉他说∶“商君变法，驻店必须得有证件，如果没有证件，我私自留宿，我要连带受罪。”这个人就长叹了一口气说∶“商君变法变到这种程度，我没有想到。”他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赶路。其实这个人就是商君，也就是商鞅。我们知道，他是在秦孝公的支持下，在秦国变法成功，被封于商地，称为商君。

商鞅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早年他在魏国的国相公叔痤的手下任职。公叔痤很有名，他也知道商鞅很有才，所以他就想向魏惠王推荐商鞅，但是很可惜，公叔痤还没有来得及推荐，就病危了、病重了。魏惠王听说公叔痤病重了，就去探望公叔痤，因为魏惠王非常信任公叔痤。魏惠王问公叔痤∶“如果您不幸驾鹤西去了，那么魏国的国政由谁来掌管呢？”公叔痤就说∶“‘商鞅’这个人虽然很年轻，但是他非常有才，他可以接替我。”然后公叔痤说了一句很重的话∶“举国而听之（《史记•商君列传》）”大王你要把整个国家交给他。魏惠王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公叔痤就知道，魏惠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所以在，魏惠王临走之前，公叔痤把魏惠王叫到身边，悄悄地说∶“这个人，如果你要用，你就重用他，如果你不用，就一定要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出国。”公叔痤说完，魏惠王就走了，魏惠王一走，公叔痤立即把商鞅叫过来说∶“你赶快逃，刚才魏惠王来了，问我的病情，我向他推荐了你，我根据魏惠王的表情来看，可能不会用你，但是我跟魏王说过了，只要不用，一定杀了你，快走，晚了你就走不了了。”商鞅听了公叔痤的话，很平静地笑了笑说∶“不可能，他既然不可能听你的话，重用我，他也不可能听你的话，杀了我，反正他不听你的话。”而魏惠王出来以后感到很可笑，说∶“这个公叔痤是不是病昏了头？他想要把我整个国家交给商鞅，这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公叔痤死了，商鞅继续留在魏国，那么商鞅在魏国没有得到重用，怎么会跑到秦国去变法呢？这件事牵扯到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秦孝公。秦孝公继位的时候很年轻，才21岁就继位了，但是21岁继位的秦孝公很有魄力，他很想干一番事业，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怎么样笼络人才？所以秦孝公就提出来了一个口号，他说谁要是能够为我出谋划策，让秦国富强起来，就“与之分土（《史记•秦本纪》）”这个话分量很重，这是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作为君王的人，提出来给那个帮助他的有才的人来分土地。而且这句话对人才的杀伤力非常大，谁不愿意分一块土地？在这种情况下，秦孝公寻求人才的政令，就越过秦国的国界传到了魏国。商鞅知道了这个政令，商鞅就到秦国去了，到了秦国以后，商鞅在秦国举目无亲，一无亲朋，二无好友。要见到秦孝公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最后他想了一个办法，知道秦孝公很宠信一个太监，这个太监叫景监，他想见秦孝公，就是通过景监去见的秦孝公。后人因为这个事情批评商鞅，说商鞅走的路子不正，通过一个宦官去见秦孝公，实际上这个话没道理 因为当时商鞅到了秦国以后，如果不通过景监的话，他见不到秦孝公。

商鞅通过景监见到秦孝公。

第一次见面，商鞅就大谈“帝道”，“帝”就是指中国历史上的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商鞅讲了半天，秦孝公听得是昏昏欲睡。商鞅一走，秦孝公就把景监叫过来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给商鞅下了一个结论，两个字说商鞅是一个“妄人（妄自尊大的人，只会说大话的人）”。所以第一次和秦孝公见面没有谈成。

第二次见面，商鞅给秦孝公谈的是“王道”。所谓“王道”，就是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的治国之道。秦孝公还是没有听进去。

第三次见面，商鞅给秦孝公谈“霸道”。“霸道”就是春秋五霸的称霸之道。这一次，秦孝公听得比较兴奋，但还没有完全听进去。

第四次见面，商鞅给秦孝公讲的是“强国之道”。这一次讲了之后，秦孝公就听傻了。因为先秦时期，人们坐的姿势就是我们今天跪的姿势一样。秦孝公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地把他坐的垫子一个劲儿地往前挪，靠近商鞅。这一次，商鞅大得秦孝公的赏识。

所以，秦孝公就决定重用商鞅。

但是在某一天，商鞅突然逃离秦国。只要我们把商鞅变法的内容给了解清楚了，那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要逃离秦国了。

商鞅变法的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

一个是政治制度的改革；

另一个是经济制度的改革。

这两点是商鞅变法强国的根本。我们先谈政治制度，商鞅政治制度的改革第一点，商鞅在改革的时候曾经下令，就借助于秦孝公的支持。

政治制度∶

第一条措施，把全国一些小的乡和邑合并起来，合并成县。然后每一个县有县令和县丞，县令和县城是由国君直接认命的。这一件事看起来非常的不起眼。但是这一件事是一直到秦始皇实行的郡县制的雏形，实际上就是中国中央集权制的雏形，其实在商鞅变法的时候，已经奠定了。

第二条措施，官僚制度。为了讲清官僚制度，我们先介绍一下什么叫世卿世禄。因为作为西周王朝来说周朝他实行的是世卿世禄制，也就是诸侯、卿大夫他们的官职，他们的爵位，他们的领地是可以世袭的，世世代代相承的，但是这个制度有两大弊端。世卿世禄，就是说他爷爷，他父亲，到他自己都是做官的人，那么没有当官的人，他世世代代都不能做官，这样的一个政权，他就不能够不断地向里边补充一些精英和优秀分子，一个没有优秀的精英组成的国家政权，它是没有活力的一个政权，这是一个弊端。另一个毛病就是世卿世禄制威胁到国君。因为那个时候诸侯、卿大夫，他如果分给你一块领地，他家世世代代为官，世世代代都有这么一块地，如果他经营得好，他会越来越强。当他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可以掌握这个国家的政权，所以世卿世禄制危害很大。商鞅这个办法很好，他施行官僚制，县令、县丞由国君任命，所以他不可能产生世袭的情况。每一次任命只能做这一次，下一次再任命就不一定是你们家的人了，废除了世卿世禄制，形成了官僚制的雏形，那么世卿世禄制废除以后怎样选拔官吏呢？

那么涉及了第三条措施。

第三条措施，军功爵制。按照立的军功给一定的爵位，立了功，升一级爵位，再立功，再升一级爵位。所以商鞅变法中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有军功者，各以率（敌军首领）受上爵。（《史记•商君列传》）”你到战场上杀一个人回来，打仗回来提着人头。带回来一个人头，升一爵。带回来两个人头，升两爵，以此类推。这样作用的结果，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那些旧贵族，他没有军功他就没有爵位，他的地位就下降，原来的旧贵族对商鞅这一套非常的反对，激烈地反对。但是下层的老百姓很欢迎。他们本来不能做官，但是他们立了军功就可以做官，老百姓就有了特权。这样比较起来，当然是拥护者多，反对者少，贵族他们是少数，大多数下层的人是同意的。这样在政治上，按照爵位的高低，来排等级贵贱；在经济上，按照爵位的高低，来分配财富。所以最后导致一个局面，军功爵制的施行把整个秦国的老百姓都给激活了，人人都想立功。立功的最好办法就是当兵，当兵立功的最好办法就是多杀人，多拿人头。所以通过军功爵制，打击了贵族，也同时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

第四条措施，连坐制。商鞅在变法中间对老百姓加强了控制他立了两个法，一个叫连坐法，一个叫告奸法。连坐法就是把全国老百姓编起来，五家是一伍，十家为一什。一家犯法十家连坐。就是把老百姓“绑”起来，一家犯法，九家陪罪，连带受罚。那么为了不受罚，就采取另一个方法，告奸，告发奸人。那么如果你知道有人犯法却不告奸，就施行严重的惩罚——腰斩（拦腰把人给斩了）。你要告奸，告一个奸和杀一个敌人一样，升一爵。如果你也告奸反而匿奸，反而掩盖奸人，那么就和投降一样论处。

经济制度∶

第一条措施，废除井田制，重奖耕织富国。前面讲的是强兵。那么，这里就讲的是富国，怎么样让一个国家富强起来？商周时期实行的土地制度是井田制。把一块土地，按照井字形分为九块，一块叫一区，一区是一百亩，中间这一区叫公田。周围的八区叫私田，私田一区一百亩给一户农民来种。中间这一区公田八户人家共同来耕种，这一区收获的粮食全部交给国家。井田制，它有一个弊端。井田制的弊端，在于每一户农民他只能耕种一百亩，这个是受很大的限制。为什么商周能施行呢？商周的时候生产工具不行，到了商鞅的时候，生产工具已经使用了铁器，铁器的使用生产力就提高了，一户农民只种这一百亩地显然不够了。所以这个时候商鞅就实行一个方法，废井田。他先把亩的计量单位扩大，过去的一亩是100步宽，100步长，就是一亩地，现在改成240步为一亩，这个一亩比过去的一亩要大得多，而且减少赋税。

第二个，奖耕织。男耕女织，不能够当兵，但是你种地收获的粮食多，你作为一个妇女，你织的绢帛多。只要你的产量高，我也给你奖，以后你也可以升爵位。

第三条，强制分家。商鞅变法规定，一个家里面有两个成年男子的必须分家。两个成年男子意味着父子两个或者兄弟两个必须分家，分家就增加了户数，征税时，按户数的增加来收税。分家得越多，户数就越多，收的税也就越多。这样一来，几年之间国家就富起来了。

第二条措施，主民客民分业，重奖杀敌强兵。商鞅把原来秦国的农民叫主民。秦国称霸西戎的时候，土地面积很大，但是人口很少，和秦国相邻的是从晋国分出来的韩、赵、魏三国，这三国呢，人口多，土地少。商鞅就想了一个办法，只要到秦国当农民，我就给你一块土地，还给房子，还三年不用服劳役，韩、赵、魏三国很多农民就被这诱惑吸引到秦国种地当农民。韩、赵、魏三国到秦国的农民叫做客民。商鞅变法规定的是，主民，主要是当兵；客民，主要是种地。那么为什么是让主民来当兵呢，而不是让客民来当兵呢？主民可靠，主民是秦国人，打仗肯定很卖力。当兵容易立功，当兵很简单，砍一个脑袋回来就升一爵。所以让主民去当兵，客民来种地，主客民分业。这么，就使秦国的士兵主要是秦国的农民，而韩、赵、魏三国的人来到秦国，是为了他们种地。那么当兵的人，怎样让他们去杀敌呢？史书记载“商君为法于秦，战，斩一首赐爵一级。（《史记集解引《汉书》》）”这个办法，实际上是把人性恶的一面给调动起来了，所以后来六国的军队称秦国的军队为“虎狼之师”。秦国的军队一上战场，个个眼都红了，那就像猛兽一样，巴不得多砍几个人头回去升爵，所以秦国士兵打仗的积极性空前提高。

商鞅只不过是魏国到秦国来的客卿，他的变法能够成功，全靠秦孝公的支持，这是最重要的因素。但是，光有支持也不行，商鞅在变法中遇到了这么多的阻力，他是怎么突破阻力的呢？

第一，树立威信。商鞅要变法，就必须树立起来变法的威信，商鞅想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在历史上很有名，叫立木为信。因为他知道，令而无信比言而无信的危害更大，国家的政令一定要讲究信用。如果连国家的政令都令而无信，那么政策就贯彻不下去。商鞅在秦国的国都的南门，竖了一个三丈高的大木桩，然后对着老百姓说∶“谁能把这个三丈高的木桩搬到都城的北门，赏十金。”搬木桩很简单，但是没有人相信。商鞅一看没人搬，增加奖励，赏五十金！重赏之下，必有人来一试，此时有一个人愣是把木桩搬到了北门，商鞅立即兑现五十金。这个事情立即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商鞅说话是算数的。

第二，惩罚贵戚。要严惩违法的贵戚，因为老百姓在法律面前是比较谨慎的，因为他们没有背景，所以遇到国家的法令的话，大部分都会守法。但是贵戚有背景，有靠山，所以他们敢违法。商鞅变法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件事，秦孝公的太子犯法了，太子是嗣君，将来是要继位做国君的，你也不能把太子给法办了。商鞅就变通，太子不是有老师吗？太子犯法，太子不能罚，那就罚他的老师，史书记载“刑其傅，黥其师。（《史记•商君列传》）”就是对太子的老师公子虔进行处罚，然后对太子的另一位老师黥刑（在脸上刺字，类似今天的文身，只不过是纹在脸上），连太子的老师都要受罚，可见处罚力度之大。但是这个太子很不争气，四年以后他又犯法。这一回商鞅就不客气了，按照法律规定，老师要受劓刑（把鼻子割了）。

所以秦孝公一死，受过商鞅处罚的太子一继位。被割了鼻子的老师立即诬告说商鞅谋反，然后继位的这个太子秦惠文君，就下令抓捕商鞅，商鞅从京城得到消息之后就快马加鞭地逃出了秦国，这就是前面讲到的商鞅为什么要逃，就是因为他执法特别严，得罪了太子。得罪了太子的老师商鞅，他想逃到魏国去。结果跑到魏国的边界，魏国的边防人员禁止他入境，因为商鞅当时带领着秦国的军队，把魏国原来的都城安邑给占了，魏惠王没有办法，就把都城迁到了大梁（今河南开封）。魏惠王在迁都的时候，非常遗憾地说了一句话∶“寡人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我很后悔没有听公叔痤的话，要么用商鞅，要么把商鞅给杀了，现在他把我给整得好苦。因为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商鞅逃到魏国去，魏国不但不收留他而且还把商鞅抓起来，武装押送给他送回秦国，那就是死路一条了。送回去以后商鞅就被继位的太子车裂（五马分尸，把人的四肢和头部，绑在，五辆马车后面的绳上。然后一声令下，五匹马奋力地奔跑，就把人体给肢解了）了。

我们应当承认商鞅是中国历史上非常卓越的政治家，他适应战国后期的形式，采取了富国强兵的办法，在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上的一系列改革，使秦国迅速地从二、三流的国家一下成为七国中间最强的国家。所以秦国的崛起，商鞅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但是强国也有强国的麻烦，因为秦国崛起的速度过快，引发了六国的高度关注。六国要生存，必须要找一个新的生存策略。而秦国面对六国的生存策略，它也得找出来一条应对策略，这样秦国才能继续完成他的崛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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