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枝

“天狼，天狼，收到请回答。”那名声音浑厚的中年人站立在西山空旷处的观景台，眺望着远方连绵却昏暗的山峦，举着手里的对讲机说道。

“……收到，收到，请讲。”很快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听上去年轻些的清晰男声。

“这里是搜查四组云豹，红日已到手，李平士官因公殉职与逃犯同归于尽，完毕。”

“……我派飞龙无人机去取红日，你原地等待，看红日安全载走后，把尸体择地掩埋，低调归队。可否明白？”

“明白，明白。”

那名代号为云豹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对讲机，又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轻轻敲出一根，信手拿打火机点上，那一瞬间若隐若现的火光，闪烁在他沧桑又充满沟壑的脸上，显得更加阴沉不定。他独自立在西山空旷处的观景台旁，倚靠着白色雕花大理石凭栏，脚边放着刚从李平尸体下夺来的白色塑料袋，他望着远方深吸了口烟，又猛地呼了出去，烟雾很快随着风飘散不见。

不一会，远处传来轻微的发电机运作声，深墨绿色的军用飞龙无人机伴随着一束疾风轻巧的落在了云豹的面前，并在飞龙身下闪着微弱的红光 。他弯腰提起脚下装着小金属芯片的白色塑料袋，掀开了飞龙无人机肚皮上的盖子，露出了里面制作精良的小铁钩，并很快把塑料袋钩好。那飞龙无人机也如同约好的一样，很快就升起并快速的向远方飞去。

云豹目送飞龙无人机升空离去后，转身摸黑折回先前李平死去的空地，想找块低洼的地方埋起来。然而当他走过去时发现先前与李士官躺在一起的那个陌生男子不见了。

云豹目光一凛，心想自己竟然中计，在眼皮子底下把那么重要的逃犯放跑，不赶紧追寻难免生出事端，但目前李士官的尸体还在身边，仿佛死不瞑目般瞪着眼睛望向树林。他快速而小心的环顾四周，昏暗的树林里看不出任何变化，却好像隐隐约约仍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豹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需尽快掩埋尸体并返回他原本所在的搜查小组。这次出任务原本只是暗中监察并确认红日的顺利取回，可中途耽误跟上来时只看到李士官奄奄一息跟逃犯躺在一起，好在身下还压着那名为红日的白色塑料袋。

云豹同他所在的组织一样，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对失败者也是，他并不打算为自己的同事料理后事，只是草草的把死去的李士官外面军衣裤给扒了，堆成一堆拿火点燃，又把他面朝下的推入不远处溪水旁的湿地，随后灭了明火转身匆匆离去。

随着寥寥云烟的升腾，草丛里又恢复了虫鸣蛙声，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般充满和谐和生机，却因为烧焦的糊味显变得突兀起来。

窸窸窣窣中黑暗里走出了钱学武和身着米色风衣的女人。原来他们一直都潜伏在周围从远处看着云豹的一举一动，看到原本就消瘦单薄的陆衍被他用脚狠踩，钱学武恨不得立马举枪毙了他，又因为旁边女人拼命拉着而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用目光狠狠的盯着云豹。所幸云豹只是试探了下死活和泄愤，并没有注意到脚下软棉的身体还是活的，甚至未曾发现出逃躺在他脚下的竟不是女人。这一疏忽大意给了陆衍侥幸逃生的机会，并在云豹长扬而去后迅速离开藏匿了。

“那个白色袋子怎么不见了？”女人扫视周围，焦虑的皱起了眉头。

“看他拎着下去估计去了那片平台。”钱学武沉思了下“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趁着夜色的笼罩下迅速来到先前云豹所是的平台处却什么都没有见到，不禁感到沮丧，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砰！”远处的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枪响，钱学武顺声而望，只见一个闪着微弱红光的东西在半空中摇晃了下，又快速飞离了。但与此同时，又有很多小黑点纷纷扬扬的落下，‘白塑料袋！’钱学武目光一缩，顿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猛地跑向栏杆处朝下望去。

静悄悄的树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钱学武努力睁大眼睛，可在这昏暗的环境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身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向下望去，可除了看起来滑稽的白色塑料袋晃悠悠的往下飘荡以外，什么都没有。

钱学武正欲开口问她接下来的打算，但她却快人一步的转身跑走了，嘴里说着“我下去看看。”没一会便不见了踪影。钱学武冲动之下也跟了过去。

“呲呲。”黑暗里的两人一路飞奔跑向白塑料袋所飘向的地方，也在路上听到脚底下异样的声响。

‘这是什么？’钱学武敏锐的扑捉到了异样，捡起自己脚底的东西。

他把附在手指尖上的一些小小金属片端在眼前细细打量，只觉这不足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覆盖着凹凸不平的印记符号，摸上去冰凉又光滑，反射着天上皎洁的月光，看起来有着高端科技特有的艺术美感，但他仍隐隐感觉这东西是不详的。

“喂，你过来下。”钱学武看着他掌心里零零散散的金属片低声喊身边的人。

“这是！”不远处的女人闻声回头看到他手捧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不由惊呼“这就是我千辛万苦从军方那偷来的原初型号的核心电子芯片，代号红日。”

“这叫红日的东西有什么用？要你费那么大劲的偷它，还接二连三引来人搜查。”

“其实，”那个女人欲言又止，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般说了出来“其实不只是我在偷它，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势力在暗中追寻，而我也是在自己队友为我牺牲的情况下拼命逃出来的。而我原本也是隶属国家保密机构下的人，不过现在的身份来看，我只是个逃犯。”说罢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而这个代号红日的电子芯片，是国家打算用来埋入人体手腕处当做未来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使用，同时挂钩监察个人所在位置的定位，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人的动作，令人违背本意去行事。”她苦笑道“我今天偷来的就是原初版的电子芯片，军方打算用这些投入大量生产，放置到各个医疗机构里，只可惜到最后还是没有保藏好，给全撒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电子芯片竟然那么可怕，它怎么能控制人的动作和定位呢？”

“这芯片里附有专门设计的脉冲，能够直接影响到神经元，通过中枢传达给人体末梢做出行动。而定位则是把GPS信号接收器缩小并通过芯片移植到人体就可以。至于身份证和银行卡也只是通过目前全国联网化的电子托管去取而代之。”她耐心的解释着“国家筹备这项举措已经很久了，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去推动，而这个契机半个月后就要开始执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好像牲口一样被打上标识，一辈子都受限困在集权的掌控之下，所以我必须趁着我还能来及做出什么的情况下，去偷走并亲自毁了它。”她的眼里似乎泛起了红，却仍执着的继续说着。“哪怕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因此牺牲，为了民众生而为人的自由和尊严，就算死，也在所不辞！”

“喂…”沉默许久的钱学武喉咙动了动，终于张了口，看着她认真的问道“我是钱学武，你叫什么名字？”

“宋忆，我叫宋忆。”她回答道。

“原来你们在这儿。”陆衍忽然从黑影中走出来，“我看到那白色塑料袋落下来了，猜你们也会来，就赶紧过来碰上，中途捡了个这东西。”说罢从口袋里掏出那金属芯片。

“没错，这正是我要找的 。”宋忆抢先回道。

“可是天那么黑，落在草丛和树枝叶中，并不好找啊。”钱学武皱起眉头看着地面。

陆衍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俩。

“不好找也得找，他们没拿回红日，一定还会来人找的。”宋忆低着头拨拉着旁边的灌木丛。

“红日是什么？”陆衍随口问道。

“红日就是我们现在正在找的电子芯片，”钱学武回应着将一个的芯片揣进口袋里。“她叫宋忆，原国保密机构下的人，现在嘛…”他扭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宋忆笑道“怕是无家可归了。”

“宋忆？”陆衍低头沉思着“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住我那里，虽然可能不如你过去所住的地方，但起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不会随便被人追捕。”

宋忆心里一动，眼神却望向了钱学武。

“武哥那可不行，”陆衍接着说道“他家还有个国安局的弟弟，说起来跟你原所在的机构也有些相似，尽管他弟弟不常在家，但要是被撞见了，恐怕也会有麻烦。”

钱学武见气氛正变得有些尴尬，随口的调侃着“这么多年，可算是让你的家里进来异性了，还是个活的。”

陆衍忽然转身问她道“你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那今后就给你添麻烦了。”宋忆点头微笑回应。

随后他们在西山找寻花了大半夜时间，却还是有些许遗漏，但陆衍和钱学武同宋忆商量，决定在日后安全的时候替她来找寻，趁着深夜，他们各自分开，宋忆也跟着陆衍去了他的住所。

“陆衍？”钱学武朝着他又喊了一声“你那次不是偷听了那叫云豹的人话，看到那无人机直接飞进这山里了吗？”

太阳高挂空中酝酿着暑气，身旁的大树郁郁葱葱，初夏的天已开始陆陆续续传来阵阵蝉鸣，远远望去绿林随着微风摇曳，现在的西山人烟稀少，一些曾经不敢露面的野鸡野兔野狐狸也开始活跃起来。

“嗯？”陆衍从过去一开始的记忆里恢复回来，努力回忆刚刚钱学武说的话思索道“我想，那次军方无人机飞回山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方向，只要仔细看着路线，总会发现的到。”

“但我们找了也太久了吧？那宋忆看我们不带芯片回去不起疑吗？”

“起疑？她恐怕逃出来时就把脑子给丢了。”陆衍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她起码也是好意。”钱学武拨了拨身边的草丛。

陆衍抬头望了望枝繁叶茂的树叶，不置可否。

“今天上午再找找，没有什么收获早点回去，别忘了今天下午有例行检查。”陆衍叹了口气。

“例行检查？妈的。又是例行检查！”钱学武听到他所说忽然情绪不满起来，手里也因不满而用力的拨扯着草丛。“检查他大爷的，剥光衣服在他们面前背罗斯纲领，简直是一群神经病！”

“还好这次是集中在体育场进行，要是突击在家中检察，那可就麻烦了。”陆衍皱了皱眉头。

“又不是没有过！”钱学武一听又觉不满，愤愤不平道“就是我们带回宋忆的前一天，你忘了？还把我们俩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盆子非转基因菜给没收了，押我们去警局写检讨和保证书！要不然我们能去西山抓野鸡？！”

“所以这次我们好好配合，别跟上次一样又揍警察，打趴了也没用，制服决定我们的立场和地位，况且那次之后我们已经有案底了。”陆衍一边说着，眼睛看到草丛里一块闪光的金属芯片，一边顺手捡起来放进口袋里。

“那点小案底，我弟给我们抹去了，毕竟影响不好。他过段时间也快回来了，你不是有事要问他吗？回头来我那坐坐，一块吃个饭。”

“嗯，关于绿牧集团的事，想问问你弟钱学文知道多少，这次一批批的活人进去没见出来，怕是有什么大动作。”陆衍眯了眯眼睛又看向紧贴着树干的知了。

“那个宋忆在你家怎么样了？”钱学武凑上来问道。

“老样子，在家做点家务，偶尔出门打探些消息。她这样不能工作，等你弟来了给她安排个新身份。”

“这一个多月，有没有觉得她还挺不错的？”

“嗯，家务活挺勤快，回去能有饭吃，她在房间也挺安静，平时吵不到我。”

“你们就没有…？”钱学武又试探道。

“嗯？”陆衍总算明白他话中所指了“我对她那款没兴趣，放心吧。”

“那下次你来我家时，把她带上？”

“你不怕学文说什么吗？”

“不怕啊，反正早晚会认识到的。”钱学武满不在乎的语气下心理还是有些担忧。

“不妥，这次去你家跟你和学文聊的时候，不方便有外人在场。真的想见她，你下次自己来我家看望不就得了。”

“真搞不懂你啊，美人在家相伴还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钱学武放心下来调侃道。

“我哪根筋搭错了你还不知道吗？”陆衍瞥了一眼身边嬉皮笑脸的他“要不是我十年前冒死救了被一群人揍的不成人样的你，你都不知道死哪个臭水沟里了。”

“哈哈哈，多亏了当时豆芽菜般的你冲上来大喊警察来了，那些被我举报受贿的人渣派来的打手们还真不会轻易放过我。”钱学武干脆躺在草丛里，叼着根青草望着天。“我当时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是哪个中学生中二病犯了过来发神经呢，没想你还真把他们吓跑了。”

“那天把你送到医院，还给你垫付了医药费。”陆衍也望着天感慨道“我那攒了几个月买手机的钱，全给你看病了。”

“手机啊……真是怀念啊……”钱学武望着一片翠绿的树叶感叹道。

“那时联系比现在要方便多了，大家身上都有，想联系谁直接电话或微信就行。想知道谁的信息就看看朋友圈或个人空间，想查谁的新专辑和电影直接上网搜，亡者农药和狗熊联盟也能跟你们一块玩到半夜，哪像现在…”钱学武好似失焦般陷入回忆喃喃自语。

“我那时在部队虽然平日不允许接触手机，但每次休假时候还能摸几局，你上单我打野，我老弟蚊子控场打辅助。”钱学武咂嘴接着回味着当时激烈的游戏场景。“那时玩到大半夜都还睡不着，饿了就点外卖，那晚上十二点还能叫上烧烤送上门，玩到天都亮了。”

“然后第二天你被你妈叫去菜场买菜因为太困付了大妈一百块连钱都不找，提着菜就走，回去还被她揍了一顿。”陆衍随口顺着他的话说着。

“我妈……”钱学武呆愣了下。

“啊，对不起。没留神就……”陆衍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向他道歉。

“……这事又不是你害的，你对不起啥。”他稳了稳内心的波涛汹涌，眼圈还是红了。“要不是转基因食物吃多了，他们能死那么快吗？先是她一起晨练的刘姨，吕伯，接着是曾跟她同事的张姐，花姨，还有我们早上从网吧刚出来在路上打照面的那个顾叔叔，你还记得吗，他那天还向我妈告状的，还有以前送我薯片的王婶…他们都死了啊……”

“……”陆衍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有我们那学校里校花，你记得吧？张悦溪，她跟后来老追求她的老土鳖富二代在一起结婚了，但生小孩时一个流产，一个死胎，没多久就听说离婚了。还有我妈过去在医院开刀时候听人说了，妇产科里生的小孩好多先天性残疾，有的只活了半个月还是救不过来。”钱学武悄悄地用带着老茧的手掌盖住双眼，仿佛陷入悲痛的回忆里伤心的哽咽着“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突然检测出癌症后的撒手人寰，但我妈…她是我妈啊…”

“……”陆衍依然无声的看着他手掌缝隙流出的涓涓清泪，心里却堵的仿佛喘不过气来。

“…以前我妈每次在我回去的时候都在家等着我，替我备好一桌热菜。一进门就开始张罗唠叨着喊我去洗手，去喝水，去坐椅子上等她盛饭端汤。”他语气里微微颤抖着，“我从军队里被赶出来的时候，我还在盘算怎么跟我妈说不会被她打，路上还买点了她爱吃的酱猪蹄。但我打开家门时，家里虽然亮着灯，但安静的感觉不正常…里面还有股熏鼻的臭味。”

钱学武的手紧紧的捂在脸上，眼泪滚滚而落“我妈她走的时候都没人发现，因为她朋友们也早她前面死了，没人看望她…而我要不是被军队第二天开除，我也不会那么早发现她的尸体。”

陆衍安静的沉默着，等待他释放内心淤积已久的情绪。一个蜻蜓缓缓飞过，停落在他身旁的草丛上，待了会又旁若无人般离去了。阳光下的树林随着清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轻柔声响，蝉鸣却如约定好般沉寂。

半响，钱学武松开双手摊在绿草上，睁开微微发红的眼睛，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吐出两个字道“走吧。”

这时一道阴影挡住钱学武眼前的阳光，他看到眼前骨节分明的苍白大手垂落在上方，心里一阵感动，也伸起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借着上方的力一跃而起。眼前的陆衍随即松开手，看着他轻轻说道“武哥，有我在。”

“好兄弟。”钱学武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抓紧时间找基地吧，没多久我们得回去了。”

“嗯。”

待烈日高照时，两人一块下了山，下午三点他们都要去元城最大的体育场集合，在此之前他们要回去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

“今天收获怎么样？”宋忆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便迎了上去。

“不多，也只找到剩下的这些。”陆衍从口袋兜里刮出些芯片放在她面前。“我猜还有一些可能也被军方的人捡走了，毕竟他们也有几次搜索过。”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辛苦你了。”宋忆取走那些芯片放在一个密闭的饼干盒里，又转身去厨房端了热菜。“趁热吃吧，看还剩点鸡蛋和西红柿，我给拿去做了西红柿炒蛋。”

嫩炒鸡蛋的醇香伴着碎段小香葱的清爽，鲜艳微软的西红柿也腾腾冒着白烟，散发着酸甜的可口香气，屋里弥漫的扑鼻美味令饥肠辘辘的陆衍盯着菜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我从小就爱吃西红柿炒蛋，这做的。”陆衍顺手用筷子往嘴里送了块鲜美多汁的西红柿。“好吃。”

宋忆低头笑了笑回道：“我过去在局里工作时，每天都太过紧张，为了给自己排解情绪，也就慢慢学着用美食来让自己放松，好在自己还有点天赋，做起来不算太难吃。”

陆衍也不回应，只是低头吃着菜。

“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吧。”宋忆见着陆衍又没了声响不禁继续道“你平日总是眉头紧锁，平时在房间一呆就是大半天，要么就匆匆出门不见踪影，也就是吃饭的时间能跟你聊上几句。”

“嗯，我很喜欢这道菜，但自己做的又不好吃，外面餐厅的，我也不敢吃，只能憋着。”陆衍抬起头难得朝她笑了笑“不知宋大厨师以后肯不肯去武哥家做顿美食，给他也解解馋？”

“当然可以。”宋忆忽然眼睛一亮，急急问他道“昨晚看你心事重重，没敢打扰你。他现在怎么样？好久没听你说他消息了。”忽然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直接，又补充道“好歹也是我救命恩人，我也没来及向他认真道谢。”

“他挺好的，不如我先喊他来我这吃个饭，你们再好好聊聊。”陆衍趁她说话的空挡快速吃光了饭，放下筷子道“下午我们得去趟体育场，会跟他代你问好的。”

“那谢谢你了。”

“没事。”陆衍起身准备回房间拿衣服洗澡。“今天别出门，别开灯，若是有人敲门别回应，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宋忆虽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应承下来，她知道现在的元城早已今非昔比，可具体人们生活里发生的事，她却因为过去接触太少而并不得知。

宋忆沉思着回到他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那原本是陆衍的书房，宽敞的屋里摆放着方正的暗黄花梨木桌椅，正对着大块采光玻璃，‘这房间的窗户是专门拉高加宽的，日可观云，夜可赏月。’他曾说过。她很喜欢，只是因为她的存在，窗户时常得拉上双层厚窗帘，只留缝隙透出一线光芒。书桌两旁都有一排排中外名著巨作和他喜欢的各种专业砖头书。桌子的左侧斜放着深色实木长沙发和透明小圆桌，而右侧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的上头就是触手可得的厚本专业书与便携小台灯。她曾好奇试着翻看过，但看了没两行就被里面复杂的晦涩文字搅得头痛放下不再深究。如今这房间里放着她少量的衣物，一盒装着电子芯片的旧饼干盒，一些曾委托陆衍买的日用品，也算是证明了她在这里的存在。

她独坐在椅子上，呆望着被微风拨动摇晃的窗帘，回想过往旧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与圆珠笔，开始埋头写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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