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请问,方才园内可有什么事情发生?陛下……有宣过圣旨吗?”
被姜吟拦下的侍女托着木盘微微屈膝,“回郡主,园内并无事发生,陛下今儿个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回了,让众女眷少爷各自尽兴呢。”
“多谢。”
侍女笑了笑称道不妨事,嘴角边挂着两个可爱的梨涡,又行了个礼,这才端着木盘走了。
姜吟捏了捏袖口,远远的还未进园门,便见着沈暮云正揣着心事疾行而出,过了片刻,一名青衣女子紧随其后。
姜吟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她的手中,捏着一方锦帕,真是自己刚刚遗失的那一方。
这女子是谁?和沈暮云又是什么关系?
姜吟正打算跟上前去,肩膀却被人擒住,“姜吟,总算待得你得空了,不坐下来和我聊一聊吗?”
姜吟拂去那人的手,“殿下,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至于您让我归顺一事,您也不必再说了,我不打算帮殿下。”
沈长枫挑了挑眉,随即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应该知道,这朝堂之上,我的人遍布六部,你若是帮他,你觉得我上位以后,该如何对待你二人呢?”
姜吟嗤笑一声,“殿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您这话要是让陛下听见,指不定要不高兴了,皇上要是不高兴,殿下这个做皇子的,又当如何呢?”
“让我猜猜看,是给封地?还是派去滁州?那个地方对于殿下来说,一定意义非凡吧?”
沈长枫面色微寒,随即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你现在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咳咳咳……”姜吟两手抓住他的右臂,“殿下,这个时候……怎么……不做你的……翩翩君子了?”
沈长枫眼底划过一丝狠戾,姜吟看清他眼底的杀意,却并不惧怕,“你有本事就掐死我,你看看明**的下场是什么。”
沈长枫松开右手,姜吟喉中清甜,随即大口大口开始咳嗽。
“我杀了你,父皇会很高兴,同样我的下场也会很凄惨,姜吟,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自己不珍惜,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沈长枫转身,姜吟弱弱道:“我不会帮你们任何一个人,你知道我的目的,他也知道,早在你给我那份名录之时,你就知道我的软肋,是什么了。”
沈长枫侧目,“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放过你吗?”
姜吟只觉得他说话荒谬,鼻尖一声轻哼,她缓缓站起身来。
“他不会输,但他也不会赢。你知道了我的软肋,如今又对我施以威胁,那我今日也只能对你说一句对不住了,但我依旧不会与你合作半分。”
“为什么?”
“你和他啊。”姜吟叹气,“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沈长枫似乎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微风轻过,掀起她纱质长裙,嘴角那点血迹,倒成了洁白之中最妖艳的赤红。
沈长枫此次再也没有搭话,转身回了御花园,姜吟过了许久才知道,那时的他,心中的杀意,只差一点便要呼之欲出。
将军府
“郡主,少爷前几日来信,说那边收了战事与柳将军做好交接工作以后就能回长景城了。”
姜吟眼神定定看向窗外,思琴的手在她面前挥了几下,姜吟却无动无衷。而窗外只飘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别无他物。
思琴将木窗关好,姜吟埋怨道:“好好的关它作甚么?”
思琴接过姜吟手中变温的手炉,撇嘴道:“如今可已经过了秋了,天气寒凉,这银杏叶子也要落完了,您还开着窗,要是着凉,奴婢可没法子给少爷交代。”
姜吟眸色一亮,“哥哥要回来了?”
思琴叹息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笺放在她手中。
“前几日有人送来一本《小雅集》,留书之人并没有说上名姓,奴婢知晓这书对于夫人而言非同寻常,已经留下来了。”
姜吟淡淡点了点头,“今儿个进宫皇后找过我,原来她和沈暮云是有过交易的,只不过……我不明白为何她会找上我。对了,这位皇后娘娘姓甚名谁?”
思琴为难道:“这位皇后娘娘是陛下从外面带回来的,奴婢只知晓她是个大家闺秀,当年听说因为封后一事,可闹了许久。对了,她姓沈。”
“沈?那不是国姓?我今日瞧了她两眼,眉眼似乎有些相识,但是我的确记不起来究竟是哪位熟知的长辈和她相像。”
姜吟忽而想起什么,“对了,千机阁那边查不出来什么吗?”
思琴摇了摇头,“千机阁也没有沈皇后的信息,倒是这位皇后不喜见人,从来很少走动,就连每日问安也是月嫔娘娘她们代劳的。”
姜吟合上小雅集,皱眉道:“哪里有让嫔位后妃主张的道理?她少有走动,为何偏偏宣了我……”
“除此之外,她和摄政王走得很近,可摄政王的那个王妃却是西楚人,而且在朝堂之上和常家人走得很近。”
“常家?”
思琴道:“您或许不认识,常茹便是他女儿,听闻常家家教极严,但常家和摄政王走得近……”
姜吟疑惑道:“常家若是和摄政王关系匪浅,陛下生性多疑,帝王权术,难道就不会管管吗?”
思琴低声道:“您有所不知,当年争夺皇位之事,沈祁言的母后失手害死了沈明尚的母妃江氏,而沈明尚又是个不争权夺位的,这不是错害死人了么?”
姜吟点了点头,“对,太后害死了太妃,沈祁言为了补偿沈明尚,必定对他相对于其他手足,是要好上许多的。”
思琴噗嗤一声,差点笑了出来,“还手足呢?郡主您聪明非常,这大祁除了一个摄政王,可还有其他王爷尚且在世?”
姜吟瞪大双眸,站起身道:“沈祁言竟……把他的手足全害死了?”
思琴点了点头,“八位王爷,除了沈明尚,无一生还。”
姜吟惊异道:“皇室秘辛,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思琴道:“这大祁只有一位摄政王,大家明面上不说,其实早已心知肚明,但谁敢和沈祁言过不去?您还在塞外的时候,尚还有王爷在世呢。”
姜吟抿了抿唇,思琴道:“您别想那么多了,奴婢先去给手炉加些炭火。”
姜吟挥了挥手让她去了,心中仍然对沈明尚一事十分不解。
“罢了,改日问问沈暮云吧。”
姜吟第二日抱着手炉正坐在窗前出神,思琴拽着她的胳膊道:“郡主……你别看了,咱们去四处转转透透气好吧?”
姜吟拂开她的手,“不去,我要等人,他还没来,我怎么可以出门呢?”
思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扶额道:“到底谁会来啊,来了至少也会递个消息嘛,哎呀,郡主,再待在府里就要长蘑菇了,我们出门遛遛弯儿,说不准还能遇见千机阁的人呢。”
姜吟勾起唇角假笑了一下,“千机阁的人可不会这么无聊四处闲逛,我要等人,要玩你自己出去玩吧。”
思琴跺了跺脚,又一次关上了木窗。
姜吟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别玩了,快打开。”
“您想不想知道昨儿个奴婢和墨风去千机阁干了些什么吗?我们查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奴婢给您讲,您准保高兴!”
姜吟连眼神也懒得给她,“你昨天不就和我说完了吗?”
“不是啊,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常家如今想要干什么,当年一事又发生了什么吗?”
姜吟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快说。
“话说当年……”
先帝在时,抄了苏氏一族的家,明珠郡主体内有苏氏血脉,明珠郡主的母亲虽是苏氏一族的人,却依旧惨遭屠戮,但明珠郡主却因为她的父亲保下一命。
那时候的王爷将她过继给自己的王妃,除了他们夫妻二人,根本无人知晓明珠郡主的真实身份。
随着明珠郡主慢慢长大,令人奇怪的事情是她的身上既没有苏氏一脉一般的蓝紫发色,瞳色也只会因为施术才会改变。
千机阁的长老觉得她并非真正的圣女,但令人叹服的是她的术法却并不因此而出差错,反而每一次的预判都准确无误,堪称完美。
长老有意将她培养成一名天才占卜师,只不过明珠郡主对此却兴致缺缺,声称占卜之术不过只是自己的娱乐,必然不会为此付出生命。
“终有一日,大祁会因为占星师而失去命数!”
从西楚而来的蛊师对那时候的皇帝这样说,这便是为何苏氏一族被铲除殆尽的原因。
王爷给明珠取名叫做沈诗,而诗一字正是取自她母亲名中一字。
千机阁的长老并没有放弃将她培养的心思,可是沈诗却爱上了大祁的一名男子——姜吟的父亲,姜城。
那时候的姜城,身边还有云氏,孕有一个孩子,尚未出世。
沈诗愿意给他做妾,抛却一切荣华,将自己贬进尘埃之中,那时候沈诗对于姜城的爱慕,举城皆知。
而千机阁也不容许沈诗爱上任何一人,已经有了情感的占卜师,占卜出来的结果必定也会受影响,变得不再准确。
身份的鸿沟,身旁之人的阻挠,沈诗并没有放弃,而这个时候,云氏却因为生子,大出血失去了孩子。
后来沈诗还是嫁给了姜城,王爷送她出嫁,王妃替她挽发,十里红妆,正嫁新娘,那时候卑微进了骨子里的沈诗,被万千之人唾弃的她,最终尘埃落定,成为了姜城的妻子。
他不愿她被束缚,不再唤她沈诗,而是明珠。
千机阁也终于放弃了圣女的想法,只是勤勤恳恳地替大祁算计,非国家大事也不予插手。
“这就是所有关于郡主的故事了!”
姜吟手中捧着小雅集,若有所思。
”那时候的盛况空前,所有曾经嘲笑过夫人的人都敛去笑意,所有踩踏过夫人的人也因此黯然失色,夫人,她说只要能陪在将军身边,就满足了。”
“只可惜……他们还是离世了。”
姜吟将小雅集放进红盒内,“不,对于母亲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一生占卜无数,你说那些占卜师,有多少是有好下场的?”
思琴讶然道:“难道……夫人也是,因为占卜之术,终究还是不得好下场?”
“这并非没有道理。所以这就是我为何拒绝他们嫁人的缘故。”
姜吟叹息一声,“像我们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谈爱情这种快乐的东西呢?”
“叩叩叩……”
姜吟站起身来,对思琴说道:“你看,这不是来了么?总归还是要你不要出门了。快去吧。”
思琴连忙打开房门,一名黑衣女子持剑站在门外,对姜吟道:“郡主,主子请您移步碎玉轩。”
姜吟问道:“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主子并没有交代,请恕属下无法回答。郡主还是快请吧,若是误了时候主子是要怪罪的。”
姜吟微一点头,便让思琴取来斗篷,思琴问道:“郡主,您这是要去见谁?奴婢和您一起去吧?”
姜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外面吃个午饭就回,你在府里等着就好。”
思琴替她系好衣带,却还是忧心道:“那您早些回来,若您晚了时候,奴婢就让墨风去四处寻人了。”
姜吟略一挥手,思琴福了福身,终是退下了。
姜吟捡起落在脚边的一片落叶,抬头看那颗银杏,早已落完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只是还挂着一绺红绳。
“等我离开后,请你转告殿下,该给宫里,送些东西了,如今皇子各忙各的,这时候,宫里更需要他的孝心。”
“属下定将转达。”
女子对她略一点头,足尖轻点,便上了那棵银杏枝头,几个跃足下,翻出了府墙,姜吟道了一声“好功夫”,随即便提气跟上。
“青茶煎雪。殿下果然好兴致。”
姜吟轻轻一跃从窗外翻进屋里来,沈暮云舀茶的手一顿,一根银针顺势而来,姜吟偏头躲过,银针擦肩而过,在墙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孔。
“怎么,这会儿又要试探起来我的功夫了?”
沈暮云从怀中拿出一块儿红木匣子来,精致小巧,握在手心,还没有巴掌大小。
姜吟取下斗篷,轻笑道:“梨花针……小巧玲珑,作为女子所用暗器,的确再合适不过了。前朝皇后白氏,便是用这个小小的东西杀死了几员大将。”
“人人都说女子不得为朝政,这么多男人,都还不是死在女人手上。瞧不起女人?只不过那么一点轻敌,一念之间,便是血溅当场。”
沈暮云不语,给她倒上一杯酒。
姜吟伸手接过,倒也不看,仰头便一饮而尽。
“去年的雪成色很好,沾了梅香,拿来烹这香茶,最为合适不过,外面冷,你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姜吟抬手,亮出已经空了的杯底,“殿下,你就算不约我,我也要见你,有一事关于我父亲那一战,我不得不问。”
沈暮云为她舀上一匙茶水,“你我之间无需客气,但说无妨。”
“我父亲当年身边有一员大将,叫柳洛书,字枫愁。听说是朝堂上那什么侍郎柳玄行的儿子,我怀疑他根本没死。”
姜吟推开茶水,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沈暮云将红木匣放在她手边,“柳洛书死没死不重要,就算他没死,又能替你作甚么?出来作证?还是行刺陛下?”
“哼。”姜吟又斟上一杯酒,“你说过会帮我的。”
“那是自然。但我今日找你,你也应该明白是为的什么事吧?”
姜吟饮下第四杯梨花酿,抬眸看他,却并不言语。
“很早之前,你见过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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