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刚刚说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沈祁言沉着脸色看着面前已是太子的沈宜年,似乎眉宇之间颇为担忧。
“儿臣谨记,自然遵照父皇的意思。只是父皇,姜家如今已经递了辞呈,您为何偏生要……姜家而今对于我们,已经没了威胁。”
沈祁言冷声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是,若想你现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就好好替朕办事,如若不然,你应该知道后果。”
“儿臣明白。”
沈祁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事情用不着朕来教你了吧?”
沈宜年点了点头,随即躬身退下,沈祁言却也不看他一眼,只翻弄着手中成堆的奏折。殿内燃着安神香,沈祁言皱了皱眉,看着面前朱红的墨迹,头一次失了心。
“太子殿下。”
茗香福了福身,手中端着木盘,却不知盖着的是什么玉盘珍馐,沈宜年摇了摇头,母后这般劳费心思,终究是得不到沈祁言半点关心。
“这是母后送给父皇的东西?本宫已经与母后说了多次,怎么母后偏生不听……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
“奴婢给娘娘说过,可娘娘每一次都说是最后一次了,奴婢也拿娘娘没法子,若殿下好好劝劝,或许是顶用的,殿下的话,娘娘没有不听的。”
沈宜年顿了顿,却道:“恐怕不行,今日父皇又找了些事情给本宫做,这几日怕是得空不了,过不了多久又要去西楚议和,怕更没有时间了。”
“是这样啊。”茗香笑了笑,“殿下安心忙您的就是,等给陛下忙完后,就是我们熬出头的时候了,殿下权且放心,奴婢会将娘娘看护好的。”
沈宜年愣了愣,叹道:“茗香,若你的心里可有本宫的位置……那便好了。”
茗香失了笑,沈宜年的确帮沈祁言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本沈宜年不愿,却怕自己太子之位不保,沈宜年而今能够继续做太子,也不过只是倚仗着自己的父皇罢了。
“奴婢……心里一直有殿下,还有娘娘。殿下,您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沈宜年垂眸,茗香的话模棱两可,却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茗香屈了屈膝,却不等他应允,端着木盘去了,沈宜年自嘲一笑,踱步慢慢向前走着,眼底却有着让人看不清的颜色。
“你后日议和,一定要将此事弄杂,朕已经与楚王商量好了,将你当作人质,两国到时候势必交战,若姜城战死沙场,那这世上,就再无能够动摇沈家皇位的人了。”
“朕知道这样做委屈了你,朕答应你,此事以后,朕不会再让你多做事情,朕看出你不愿,自此以后,你做你的太子,你的位置,就让朕替你守住,任何人也别想夺走。”
沈祁言最后给他下达的命令,却是将他当作假人质,用以威胁姜城,若姜城不顾他与西楚拼死,那即便生还也会落个不敬之罪,但若姜城实在顾及他,那自然赢不了西楚,反而会因此失了性命。
不论如何,姜家终究至此要亡,而姜城死后,明珠郡主自然不敢声张,姜云和姜吟也不过是孩子翻不出来多大风浪,这的确真真是个局,是个给姜城下的死局。
“怎么今天柳大人还来府上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啊?”
明珠郡主将一块脆藕放进姜云碗中,姜吟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愿,姜云无奈一笑,将碗中的脆藕放进她的碗中。
“明珠,我可能……要再上一次战场了。”
明珠郡主僵了僵,收了脸上的笑意,“这是什么意思?是陛下的吩咐吗?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就走么?”
“抱歉,明珠,这次恐怕不行。”
明珠郡主放下手中的玉箸,叹道:“那此次去多久?何时回来?”
“要等太子殿下的消息,这次一月便回,明珠,抱歉,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姜吟扒着碗里的米饭,问道:“爹爹,这次当真非去不可吗?就不能让别的武将去吗?”
姜云紧了紧眉头,却道:“爹爹自然有苦衷,阿吟可就别问了,就过了这一月,我们今后就不回长景城了。”
明珠郡主闷不做声,只是替姜吟夹菜,又笑着劝姜云多用些,只是眼底的哀愁,却是怎样也遮不住。
“这次能不能不要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会出事一样。”
“你次次念叨着要出事,可哪次说对了?”
“这次……不一样。”
“明珠。”
明珠郡主颤抖着唇瓣,脸色苍白如纸,“夫君,你可知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明珠……又怎能独活?”
姜城闪烁着眼眸,他从七岁参军,如今也是二十年有余,多少次刀尖舔血的日子,多少次差点失去性命,而此次战役……
却对他来说,大有不同。但他不得不去,也不能不去。
姜家不能到他那处便失了忠节,他自然也不能弃国家危难于不顾。
“明珠,等我。”
明珠郡主失了声,颤抖着手去拉姜城深蓝的袖袍,指尖微触布料柔软的质感,却转瞬即逝,最后垂落,却也没有抓住半分。
“夫人,这是您要找的东西。”
明珠郡主垂眸看了一眼鲜红的绸布,底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一般,映在她潋滟的紫眸之中,刹那间仿若曼珠沙华,华艳绝美。
“替我看住房门,谁也不许放进来,若是阿吟和阿云问起,就说我身子疲累,先行歇下了,若是问关于将军的事,便说将军已经进宫,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了。”
“是。”
明珠郡主接过女婢手中的木盘,女婢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松开了手。
“啪!”
姜云颇为无奈地看向又打碎一个白玉瓷杯的姜吟,扶额道:“你这也不过煎茶而已,这已经是第三个杯子了,若是母亲知道,不知该怎么罚你!”
姜吟跳下榻来,夺过姜云手中的书,“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阿娘十分奇怪?”
姜云一把拍开她的手,却道:“阿娘不过是因为爹爹的事情所以有些伤心罢了,怎么会奇怪?”
“今日阿娘忘记嘱咐小膳房做冰镇酸梅汤了,她从来不会忘记的,今日荷香端了什么东西去阿娘的院子里,你说阿娘她……”
姜云拿过桌上摊开的书本,闷声道:“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再过不了多久就是阿娘的生辰了,而你连茶也煎不好,你该不会让阿娘生辰的时候看你舞刀弄枪吧?”
姜吟撇了撇嘴,“那你呢?你打算送阿娘什么?不会是你那些劳什子兵法图谱,阿娘可不爱看这些东西。”
“小雅集。”
姜云看了她一眼,“行了,你还是快去学你的煎茶吧,省得一会儿晚膳的时候,不知阿娘怎么念叨你。”
姜吟似乎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姜云合上书,踱步走去,姜吟这才记起,小雅集不就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璇玑先生的遗世之作吗?
“嘶……”
破碎的瓷片划破了姜吟的手,姜吟眼中一道紫芒闪过,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已经发生了。
姜吟和姜云再见到明珠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辰,明珠郡主的神色似乎很是疲惫,姜吟劝她多用些,明珠却只是笑了笑,却根本没有吃多少。
“母亲这是有心事还是身子不爽利?若是不舒服还是要早些看病的好,莫要拖累了身体,若到时候爹爹回来,可就要埋怨我们兄妹了。”
姜吟用力点了点头,明珠郡主忽而问道:“阿吟,你觉得你爹爹此次……会凯旋而归吗?”
姜吟尝了一筷子脆笋,含糊不清道:“当然了,爹爹可是战无不胜嘛。”
明珠苦笑了一声,扯了扯唇瓣却并未吞吐出半个字来。
“吃吧,多吃些。”
明珠揉了揉她的鬓发,站起身来,一旁的侍女连忙替她披上外袍,明珠转了转螓首,悲哀一叹,眸光似水。
“阿娘……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哥哥,为什么我觉得,爹爹这次,或许会遇见从来没有遇见的……”
阴谋。
“别想太多了,就算发生什么,你我二人并没有能力制止,这是皇家之于姜家的事情,就算真的出了事,恐怕我们,也无力回转。”
姜吟放下手中的玉碗,眸色深沉,难道连哥哥,也察觉了其中的不妥么?
姜云让下人收拾碗筷,轻声道:“这件事情,恐怕阿娘已经有了预知,否则今日餐桌之上,不会这么问你。”
姜吟连忙抬头看他,姜云却踱步往门外走去了。之于他而言,明珠一事,的确不好插手。
“小姐,要不我们先回房吧?这样耗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思琴福了福身,忙过来搀她,姜吟摆了摆手,“不必,母亲一事,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但我……也绝不会让爹爹置于险境。”
“可是您能做什么呢?就算知道……也什么不能做吧……”
“不,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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