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聘江山:城主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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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

“婉姐姐,你既然已经芳心暗许,如今又是为何应了三皇子的婚事?皇家的人,哪里又会有什么钟情?”

唐婉抬头,姜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一颗生机盎然的柳树,夜风徐来,枝条柔嫩,摇曳生姿。

“我们唐家,又怎么能和姜家联姻呢?且不说陛下指婚,就说我与姜云结亲,朝野会有怎样的动荡?陛下又会如何细想?”

是了,朝野之上,本就只有姜家独大,姜诚年少之时曾经与沈祁言结拜,他为主,他为臣,最终还是逃不过权势,生生阻断了他的生路。

姜吟叹气,“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值得相信的人了吗?”

“有,”唐婉一笑,“对我而言是姜云。但对你,似乎是别人了。”

一生至爱,淬毒的罂粟比寻常的毒药都使人甘之如饴。

“唐姐姐,阿吟,等了你们许久了,几位皇子和陛下都已离席了,眼看这宴席也要散了,不若咱们去玉疏楼用些宵夜?”

唐婉难得同意,点头应道:“也好,难得见着姜吟,今日就破例一次,下不为例哦。”

姜吟牵过二人的手,“真好。”她顿了顿,看着自己淡色的纱袖,“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唐小姐,俞小姐,咱家恭候你们许久了,传陛下口谕,二位请吧。”

姜吟认得,这是待在沈祁言身边许久的老黄门,时隔多年,竟还能伴侍,毕竟知晓不少皇室秘闻,沈祁言没有除掉他,倒真是有些手段。

“敢问公公,不知婉姐姐和锦柒……”

“郡主不必忧心,不过是二位姑娘的婚事总不便耽搁,陛下只是让二位小姐去择日子,不妨事,不妨事。”

俞锦柒小心问道:“那不知阿娘可在?这种事情,怎么好只问臣女与唐姐姐的意思?”

姜吟皱眉不言,唐婉亦是神色凝重,姜吟似乎看见老黄门眼下的肌肉**了一下,却依旧面色如常——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咱家也只是传达圣意,俞小姐若有话,还是去陛下跟前问问吧。”

姜吟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俞锦柒咬了咬唇瓣,也只好点头应下。

“明儿个等将军府那边的事情忙完,我让思琴给两位府上送信,咱们明日玉疏楼见吧。”

姜吟拜别了二人,和领路的宫女去了,俞锦柒与唐婉却是被叫入偏殿,几人各怀心事,却皆是愁眉苦脸。

宫女提了宫灯,姜吟看了一旁陌生的景色,顿觉奇怪,于是拦住宫女,质问道:“这不是去武德门的路,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姜小将军果真反应机敏,不过才来过一次,就能将沿途景色记得分毫不差,倒真是聪慧过人。”

“三殿下。”

姜吟拘礼,明澈的双眸晦涩难懂,白瓷般的苍白脸色在月光的照拂下更加莹白,薄唇轻抿,似乎有什么心事。

“不知三殿下将臣女带到此处,所为何事?”

明澈双眸微闪,似乎有什么耀眼的光芒闪过,“本殿下这里倒有一件郡主在意的事情,不知郡主可否拿些什么东西与本殿下交换?”

姜吟怕他下套,却不能拂了他的意,只道:“多谢三殿下好意,只是臣女着实没什么记挂的,朝堂知识臣女也并不关心,臣女不过只是个……郡主罢了。”

明澈唇角轻扬,姜吟从未想过,像冰水一样的冷漠男子,勾唇一笑,倒真是摄人心魄。

“那如果说,本殿下知道姜诚是如何惨死的呢?”

姜吟瞳孔骤缩,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轻轻在袖内掐了一下,微痛的刺痛感令她清醒了不少。

“殿下说笑了,臣女的父亲,不过只是为国捐躯罢了,那是战士的荣耀,不是吗?”

明澈不言,静静盯了她半晌,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让她无处遁形。

“等你看了这个,再做决定也不迟。”

明澈向她怀内塞进一封信笺,姜吟皱眉,却还是默不作声地收下了。

“后日,淮水心亭,午时三刻,过期不候。”

明澈转身离开,姜吟叹了口气,不远处,却见暮云站在一棵柳树下,不知听去了多少。

姜吟没由来地一阵心虚。

“二殿下。”

暮云却好似没有听见,一阵风过,姜吟用长袖挡住,再睁眼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也不知他究竟,听去了多少?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墨大哥担心坏了,一直说要进宫寻您呢。”

思琴见她步履不停,忙接过她手中的披风,上前来替她拆下发簪钗环。

“你去知会墨风一声,让他歇息去吧,我没什么大碍,你明日帮我问问玉疏楼在何处,锦柒和婉姐姐约我一见。”

思琴端来盛满热水的铜盆,姜吟净手,用巾帕洗净脸上的胭脂水粉。

思琴犹豫半晌,踌躇道:“小姐,我们是不是该买些侍女小厮回来?这些院落许久没有清扫,要是只有奴婢和墨风……”

姜吟擦干净水渍,笑道:“这事不急,明儿个自会有人送来,他们可比我们着急多了。”

“您是说二殿下和三殿下?”

姜吟摇头,“不然。陛下会先行动作,暮云多半以‘故友再会,多多帮衬’为由送人来,但势必在陛下之后,至于三殿下……应当是不会送人过来的。”

思琴柳眉轻皱,反问道:“这是何故?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往咱们这儿塞人,三殿下会放过?”

“他这个人,心高气傲,不会做这种事的。”

姜吟回想起来,百花宴之上,那个蓝裳男子,手执桃枝,站在桃花树下,眼神却从未有一刻停留在宴席之上。

即便多年过去,他依旧冷漠,只是偶尔从眼底闪过的对于权力的渴望,让她觉得,或许她是能够看得懂他。

也仅此而已。

“小姐,今日有个少年来找过您,我问他找谁,他只说找圣女,好生奇怪……但他拿出您的画像,还说圣女知晓,一定会再找他的。”

姜吟有些讶异,忽而想到什么一般,反问道:“他是不是一身紫衣,眉心一点朱砂?”

“是啊,长景城哪里有男子这么穿?也只有千密一族的人了,小姐,长景人多眼杂,若是千密族的人这般大摇大摆,恐怕……”

明珠郡主是千密一族的嫡系血脉,先帝早已经对千密苏氏心存不满,苏氏一族世袭掌星使一位最后在苏润那一支迅速没落。

关于千密苏氏没落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因为天机窥伺,千密族本就短寿,而向来机敏聪慧的苏氏一族,早已经被皇家惦记,没落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苏润只有一女,便是明珠郡主,苏润卸职后,不多久郁郁寡欢而死,最后千密的血脉,也只留下了姜吟。

“我的身份在长景只能瞒下,我而今本就引人注目,若是陛下知晓我是千密圣女,千机阁多半也会出事。”

“掌星使一职从建国一来延续多年,可是为何先帝要废除?毕竟知晓国家运势,可保百年国运。”

姜吟苦笑道:“先帝就是知道苏润厉害,一个人通晓天下事,怎么不令人忌惮?一个武将手握兵权尚且如此,苏润也只是运势不好罢了。”

“奴婢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小姐您及笈礼以后该怎么办?如今有药物压制着,但成年以后……”

姜吟颔首,“不错,但还有几年,及笈礼以后势必会牵扯我的婚事,只要我找寻一个可靠的人嫁了,我的身份就能隐瞒一辈子。”

“啊?”思琴苦恼道,“这样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姜吟放下手中的物什,“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幸福?”

“当然是嫁给自己爱的人啊,若是和自己不爱的男子过一辈子,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快乐。”

“快不快乐,已经不重要了。何况我的身上背负得太多,太沉重了,我而今也只想寻找爹爹死去的真相,其他的东西,我已经不再奢求了。”

思琴还想问些什么,姜吟却放下及腰的长发,向她摆了摆手。

“那小姐你好生歇息,奴婢就先退下了。”

思琴福了福身,端了铜盆下去,隔着层层纱幔,姜吟翻了翻身,合上了双眼。

空气有些沉滞,月光黯淡,姜吟无奈睁眼,平静的声音破碎在黑暗之中,悠远深长。

“没想到二殿下竟然有夜半三更翻进女子闺房的习惯。”

黑暗之中,一声无奈的叹息,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轻轻敲打在她的心房。

“你不用起来,我这个时候过来,只是想问问你,明澈对你说了些什么?”

“您是说三殿下?三殿下说臣女很有意思,问我有没有意思和他在一起。”

姜吟撒起谎来,连自己也忍不住相信了。

“你少诓我,你今天若不交代清楚,今晚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姜吟扶额,果然没有骗住他吗?

“三殿下有些关于我父亲的线索,约我后日相见,怎么,你好像对我和他的事情,很好奇?”

“当然。”暮云低低笑道,“毕竟九岁那年,你可是接下了我的桃枝,既然如此,那你就是我的人了,这辈子都是。”

”不过年少轻狂,怎么二殿下也信?臣女原本以为二殿下喜欢君家的那位小姐呢,君小姐今天和三殿下相聊甚欢,二殿下莫不是吃醋了?”

暮云没有搭话,似乎是生气了,姜吟等了片刻,才发现他早已离开。

刚刚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可谁让他偏要今夜翻窗入房?

暮云随意的性子,皇室中人无人能及,他年少时候,把酒临风,月下吟诗,也可为了一次诗会而弃书卷,洒脱不拘。

只可惜过于自由,最终也只会飞来横祸,大皇子沈宜年多番劝阻,沈暮云却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二弟,你若这样不求上进,贵妃娘娘知道了该是生气的,好歹读些书卷,不要为皇室蒙羞才是啊。”

一杯淡酒下肚,浓郁酒香飘散在墨重阁内,氤氲流淌,搅扰一袭书香,最终经久不散。

“大哥这个时候过来劝阻,还不如快些回去读读你的书,和你的夫子多聊聊,大哥是做皇帝的人,怎么这会儿还有闲心来管我的事?”

沈宜年皱眉,“你这样的话……贵妃娘娘会受到连累的。”

沈暮云翻身,衣袖拂过,将桌上的桂花酒失手打翻,浸湿了沈宜年的姜汁色长袍。

沈宜年神色不悦,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来过墨重阁。

不久后,沈祁言将淑妃软禁,逼着沈暮云读书,教书的夫子和皇子伴读却被他倒背如流的国风经惊得弄翻了砚台。

“二殿下天资卓颖,只是有一问题要问问二殿下,不知可否?”

暮云合上面前崭新的的国风,懒懒道:“夫子但说无妨。”

“敢问殿下,若为政,是应当果断明辨还是宅心仁厚?”

不过是个简单的问题,但沈暮云确实不想回答,他不想,也不能。

“夫子说笑了,这是皇帝的事情,和我无关,何况这个问题,我也的确答不上来,还请恕学生无能。”

沈宜年眼神困惑,忽而明白了些什么,在纸上信笔涂画,却又眉头紧锁。

夫子也只是讲了些简单的诗词歌赋,不过是因为诗会的缘故,所以恰巧没有讲些枯燥乏味的政治。

“不知二哥认为此次早课如何?”

明澈让书童收了书箱,他的伴读向他拘礼,而后离开。

“不如何,只是母后也就这些手段,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往太学里面放人,她不怕父皇追究?”

明澈爽朗一笑,随即接话道:“看来二哥早有察觉,大皇兄资质平平,你如今一来便鹤立鸡群,夺了他的名头,也不怕母后让你难看?”

“你我都明白,就算敛其锋芒,也必定是会引来猜忌,何不豁达一些,也省去许多麻烦事。”

“那二哥的意思?”

沈暮云转动着手中还未沾墨的狼毫,漫不经心道:“往后择课,我大可选些武学,棋弈,诗画,不学政治,帝王权术,这样不就好了?”

明澈笑意渐深,“原来如此,只是二哥难道从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沈暮云收了慵懒神色,眼中一派清明。

“老三,你可不要乱来,如今沈宜年是太子,你再怎么斗,除非他有大过,你我决不能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若你真的想争,那就只有血流成河。”

“二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可不想,你要争就去吧,我也不会拦着,不论你们哪边胜,只要不危及我与母妃性命即可。”

明澈敛眸,“只怕……这件事情是不能如意的了。”

日子渐渐过去,沈暮云功课出色,是众位皇子中最好的,其次是沈宜年,明澈避其锋芒,只有退居第三。

功课的成绩一次次传入后妃的耳中,皇后终究是坐不住,拉了沈宜年问话。

那次以后,后宫的争斗也越演越烈,沈暮云的母妃,萧淑妃,最后因为害死宫妃为由,被沈祁言打入冷宫。

萧氏本就身体不好,这样一折腾,在冷宫就断了气,这事来的快去的也快,沈暮云不过是外出和皇子们狩猎的当儿,却不知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后宫葬送了性命。

于是沈暮云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最终参与了权利之争。

长景161年,皇后白氏因个中原因,被沈祁言削去后位,降为皇贵妃。

次年,沈宜年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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