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走的时候,没有带走苏宜年手里那对臂缚,暖黄的光照在上面一点银色的护甲上,那反射出来的光晕霎时迷了苏宜年的眼睛,一点泪花在他眼眶里打着转,宋子安调笑他,苏宜年只说是被迷了眼睛,慌乱的解释当中宋子安却是不信。
苏宜年看着周祁立在宋子安身后笑着,这是他回京以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苏宜年再没有解释,他想要让这一抹笑意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一段时间,他本该就是应该开怀大笑的少年郎。
就和他一样。
”回到关外的时候,要时刻记住提防他们的动静。”苏君寒最后对周祁嘱咐道:“我怀疑他与朔朝的叛匪有过勾结,否则……不应当壮大到如此地步。”
”太子殿下放心,提防他们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若是他们有任何异动,我一定会命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您的手上,只是谢安他还要太子殿下多多照顾,他年纪轻,不懂朝廷,末将也生怕他出了差错。”
苏宜年低头,一只温柔的手放在他头顶,慢慢抚了抚他的发顶,苏宜年疑惑抬头,却见苏君寒背逆着光,如冰雪一般的面容笑着,像是冰皮始解,万物回春。
“有我们在,自然不会让皇子殿下出任何差错,你就放心吧。”宋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我也同俄苏尔和交过手,他的手下似乎对于阙京的局势十分了解,我看他成竹在胸,只怕其中有些许勾当我们还没有弄明白。”
苏君寒蹙了蹙眉,“廷之?”
周祁立马明白了他话里深意,“你是想……让陛下准许你同我一起去关外?”
“不行。”苏君寒率先止住了二人的想法,“且不说父皇的心思如何,就是父皇点头答应,可这城里的禁军怎么办?廷之,你不要忘记了,现在关外的守备军已经不是你之前培养过得那批士兵了,他们是周将军的兵,如何能听你的调配?”
苏宜年问道:“一定要去一个人吗?”
一定要去一个人。
温敛身死,前面少了一员大将,如今还不知道局势如何,寒琼关危如累卵,单单就凭周祁一个人,绝对不能压得住俄苏尔和和他那些大将,前面不仅需要人,还要的是有过实战经验、能同蛮夷一战的将领。
从前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与定威侯宋廷之、李氏智囊李穆宁早就有过美名,可是就算是宋廷之和苏言一同上场,也只是勉勉强强拿下俄苏和日的项上人头,朔朝的将士折损了大半,赢也不过只是险胜。
可是如今轮到他们,难道要重演从前的悲剧吗?
宋子安思索道:”我记得当时的军师正是李穆宁,他的夫人当时也在关内,后来蛮夷人追杀李夫人,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因被人保着逃过一劫,那孩子后来亲自由老侯爷教导,又有当时待字闺中的皇后娘娘亲自指点,后来也参了军。”
“李智的确有才干,但他不肯拿出真才实学,即便他与我共事,却依旧不肯帮我出谋划策。”周祁觉得有些可惜,便道:“或许是我不能驾驭如此身怀才学之辈,大抵是让他失望了吧。”
“李智是……”
“之前谢安与将军进京。”苏君寒帮着宋子安回忆道:“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人,其中走在最后面骑驴的那个,就是李智。你当时还说他不像是个打仗的,还记得吗?他们后来被安排在了城外。”
“哦,原来是他。”
“我打算先让方祺睿跟你一同前去,原来这也是父皇的意思,父皇想要方祺睿去,后来却被皇后娘娘截了胡,送谢安去了,谢安既然只能留在这里,让方祺睿去替换掉他,也并无不可。”
“好,那就多谢太子殿下出谋划策了,我便在寒琼关,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太子,谢安,侯爷,告辞了。”
“将军一路珍重。”
苏君寒终究是松了口气,苏宜年看着残阳落下去,方才的尔虞我诈,将场风云在他耳边与几人的谈话之中过了一遍,他听着他们说话之间的每一个字——可他只不过是个打过仗的少年。
如果不是会奇门遁甲之术,他或许早就不堪大用。
苏君寒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温声道:“谢安,你不必因此感到害怕,你还年轻,有许多路需要走,慢慢来就是,不必着急。我还等着你长大,日后好接替我的位置呢。”
“咳咳,君寒。”
苏言这几日很是头疼。
睿王死后,似乎有很多烂摊子需要人收拾,苏言昏迷的这段时日,苏君寒都做的很漂亮,但是他毕竟还年轻,不懂得他们这些人的手段,许多事情自然不能顾虑周全,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却蹦出来一窝泥沼里的老鼠。
寒琼关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全,阙京里却出了贪污腐败的事,已经有人暗自里上了折子弹劾,可苏言没有办法查。
“启奏陛下,户部侍郎柳恒求见陛下。”
苏言捏了捏眉心,不耐道:“让他回去,有何事明日再说,朕现在需要休息。”
“……柳大人说事关重大,还请亲自面圣才可说道一二。”
苏言将笔扔在一边,“算了,既然他执意要见,就请他进来罢。”
“是。”
柳恒的父亲原本是原来户部尚书柳桓的儿子,柳恒出生时,柳桓尚在外,柳夫人自作主张把老爷的名字木改为心,才有了柳恒的名字,苏言对他的记忆并不多,只记得他账算的很好。
朝堂里面有什么事情,柳大人恨不得半点不沾,虽然的确是让人能放心不少,但苏言却害怕他被人收买,若非无人可换,柳恒早就不是户部侍郎了。
可向来畏首畏尾的他,今日又是为何出现在自己面前?
“微臣见过陛下。”
苏言抬手,平静道:“柳大人不必多礼,请起吧。”
柳恒谢过,却僵在原地不动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足尖,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苏言叹了一口气,命他坐下说话,他这才畏畏缩缩地寻了地儿坐下,隔着苏言老远,生怕靠近他自己会被杀头一样。
“爱卿今日求见,是有何要事?”
柳恒踌躇了半晌,最终问道:“微臣有听闻……陛下收到了许多弹劾官员的折子?”
苏言眉头一松,霎时明白了柳恒的思量。柳恒坐在户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气色,他的位置岌岌可危,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弹劾或是上奏参他,苏言自然会将他踢下去,换一个更懂事的上来。
为何会有大臣谄媚君主?说到底大臣也不过是皇帝另外一个后宫,触怒龙颜的自然不会在朝堂再有立足之地,皇帝一句话,定的也是朝员生死。
“朕这些日子是有收到这些折子,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柳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微臣……也上奏了一本折子,参的是兵部……方大人。不知陛下可有看那本折子?”
“你上奏弹劾方祺睿?”苏言立马明白了这个“方大人”是谁,朝堂里姓方的不少,但是稍有名气还处在兵部的就只有方祺睿一人,“方大人做了何事,竟然让柳大人参了一本?”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太子殿下下狱曹运之一事?”
苏言神色蓦地变得凝重起来,”爱卿若有话,但说无妨。”
“曹大人是由陛下提拔起来的肱骨之臣,即便这些年为陛下效力,但只是犯了些小过错,不足以下狱。但太子殿下趁着陛下龙体抱恙,却将曹大人下了狱……这是不是……”
“柳恒!你胆敢揣兜朕心!”苏言拍案而起,“谁给你的胆子,敢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柳恒两股颤抖,苏言气势逼人,鲜少见的龙颜大怒,他连忙跪下来,求饶道:“陛下恕罪,微臣不过是为陛下着想,今日微臣所来,也只为替陛下分忧,绝无二心!”
“你挑拨太子和朕,存的是什么心!来人,还不快把他给朕拖下去,柳恒,朕可怜你为朝廷效力多年,朕不革你的职位,领了板子之后自己回去闭门思过吧!”
“陛下,陛下不可啊!陛下……”
苏言刚刚下令,门就被立马打开,老黄门指挥着人堵住柳恒的嘴巴,将人利落地拖了下去,苏言独自坐在案桌旁,冷眼看着柳恒被拖出去。
“到底是谁?!”苏言摔碎了手边的琉璃盏,“到底是谁在暗中作怪,竟然作到了朕的头上!”
老黄门低眉顺眼道:“陛下,也许真的是柳大人所说,他是为陛下分忧呢?”
“若无人怂恿,柳恒能有这样的胆子?你把他的折子找出来给朕看看,方祺睿究竟是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竟然让他拼死拼活地上奏弹劾。”
“是。”
“对了。”苏言叫住了老黄门,“今夜去曹皇后那处歇息,你准备一下吧,柳恒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不要传进太子的耳朵里,你可明白?”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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