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戊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隆祥布店的赵老板掀开车帘看那个高傲的富家贵公子跟在娇娘后面,二丈摸不着头脑。
戊斯南刚到庆元县时十分磕碜,县里有些门路的人家虽然早就听到消息,可都以为他是戊家弃子,戊家掌握着朝廷一大半的航运,可以说是富可敌国,怎么说也不会把家中成年男子贬到庆元县这个地方。
庆元县虽然靠河,可因为地势原因河流湍急,每年只有四个月的时间顺风顺水,其余时间行船简直是刀刃上跳舞。
而庆元县又环山,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陆路土匪横行,是以这么多年来,即使是战乱,庆元县这个地方也没受到多大的影响,就是土匪多了点,可以说是世外桃源。
但是也因为这些个原因,庆元县很是贫穷,外面的好东西难以运送过来,当地的货物也无法倾销出去,土地少人口多,资源大部分都聚集在有钱人的手里,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每四年县官都会换,朝廷看不惯谁就会贬谁来这个穷地方,可愣是没有一个官能解决庆元县这种问题。
甚至还有好几任县官剿匪失败被杀死,就这样的一个循环系统楞是几十年都没办法打破。
这些个老狐狸面对这些来来往往的富家子弟或者朝廷官员都已经习惯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有点用的人都不会被派遣到庆元县,把人往这里一扔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可戊斯南是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被家族扔到这种破地方家里还会往这边送东西的人。
且不说戊家掌握了河运,就是每个月驾驶大船来专门送东西都是很大一笔开销,来了不出三个月。戊斯南就在县东部买了一块荒地,盖了一片豪宅,整天不是摸鸡就是遛狗,要么就是赌场和妓院,难道戊家把他扔过来是享福的?
陈老爷呵呵一笑,别的不说,近日来米价可是上涨了三厘,他做了一辈子关于粮食的买卖,对于这其中的门道可是再清楚不过。少涨多贱,这夏收刚过没多久粮食正充足着呢,若不是有人大规模屯粮粮价怎么可能上涨三厘。
这表面的平静背后风涌云动,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而他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真走到那一步了也要舍了老命护住血脉。
戊斯南一进娇娘院门,叶轩就像是嗅到猎物的野兽,手工活也不做了,拿着把砍刀就跟在二人身后,吓得浮石有些腿软,这都是什么村野莽夫啊!
再看他家公子,不愧是公子,脸色都不带变的,先去猪圈看了那几头大肥猪,点评几句闷罐肉如何如何好吃,又去人家后院看着那些刚长成的小公鸡半天走不动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拉着娇娘就跟人家小娘子讲这种刚长成的公鸡有多好吃......
浮石不忍心再看,也许老太太把他家公子派出来就是因为他太热衷口腹之欲呢?
戊斯南想吃,娇娘自然也不会吝啬,让叶轩抓了两个最大的小公鸡用草绳绑起来,回头让他带回去。
最后戊斯南又把菜园子里那些水灵灵的青菜撸去不少,这才停止了自己的强盗行为,回到饭桌上开始吃饭。
娇娘一行人都吃过了,也没在饭桌停留,去做自己的事情。
把白布剪开,洗干净,再把豆腐一块块包起来,然后放入盆里,压上木板再放一块石头就不管了。娇娘转头又去寻了稻草来,把秸秆挑出来洗干净晒干,做完这一切又哼着小调把晒的差不多的被褥抱回房去。夏天太阳大,不用晒太久,不然里面的棉絮都要晒焦了。
蝉鸣不休。戊斯南坐在堂屋里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又让浮石倒了杯金银花茶漱口,这才恢复斯文模样摇着扇子出来了。
农家总有数不清要忙的事,就连小孩子都奔跑着不知道要干嘛,铜钱近日腿也结实了,摇摇晃晃地学走路,穿着肚兜扶着竹床,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王梅花就打着蒲扇看着他,一派祥和。
戊斯南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以前他在家里,下人都规规矩矩的,没有这里半分鲜活。
他在院子里站了会,没人搭理他,他有些无趣,只好去寻娇娘,娇娘正在磨坊里磨豆腐呢,她打算把豆干和臭豆腐做出来,现在豆腐生意都快转手出去了,若是再不寻点别的,家里这七八口人吃些什么?
叶轩打着赤膊推磨盘,筋肉纠结,豆大的汗粒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滑落,娇娘一身青色衣衫,白白净净的脸上虽不施粉黛却娇艳无比,怎么看这幅场景都有些不配。
戊斯南悄悄捏了捏自己胳膊上松软的皮肉,有些羞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个文人,要这么结实有何用,也就释然了。
“戊公子可还有别的事?”娇娘擦擦额头的汗,停下手中动作,要说现在生活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事,绝对就是没有空调了,动一动就出一身汗,还不能不动,这还没到三伏天,若是再过段时间比现在更热,娇娘都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只能等冬天有机会屯点冰留着明年用了。
可戊斯南身上穿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看他一滴汗也没出,娇娘很是羡慕。
“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回去也无事,你这里还挺有意思的。”
娇娘沉默了,戊斯南虽然表现的平易近人,可从一些小细节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富家公子,跟他们不在一个阶层。吃饭的时候浮石就在一旁伺候着,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而戊斯南也不会过问,很明显就是被伺候习惯了。虽然对娇娘的态度还行,可也没主动和家里别的人说话,这会说她这里有意思,不是明摆着有事要说吗?
把手里小扫帚丢给叶轩,娇娘去井口洗了洗手,“走吧,戊公子若是有什么事,还是在屋子里聊比较好。”
二人进了堂屋,也没关门,怎么说还是要有点男女之防的。
“你这白路的方法可能告人?”戊斯南开门见山地问道。
“能是能,不过你要这白路做何用?”
戊斯南举起手指了指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你可知我为何被家族派到这里来?”
娇娘摇头,这些事她只在乔柯那里听了几耳朵,有什么缘由还真不清楚。
“我是来找一些稀罕物的,近年来我家漕运虽然赚了不少,可族人在朝廷里备受排挤,眼看着那位就要过寿了,天下人都在找机会奉上好东西,我们戊家自然也不例外。”
他这个理由说的十分牵强,可娇娘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也许戊斯南是真的把她当成一般的农妇,又或者真正的理由还不方便说出口,娇娘可不管这些,她想从戊斯南身上得到的,是别的东西。
“白路我可以给你,也不要钱财,更不稀罕名声,只是你可听说我让乔柯帮我寻找些东西?”
“有所耳闻,”乔柯那块悬赏板就在乔家饭馆大堂里挂着,“寻不知名种子和植物,活物最好。你这是想要些什么?”
“家父曾是一名猎户,有次打猎的时候和队伍走散,偶遇一白头老翁,老翁就告诉我爹,世上有几种稀罕物品,若是世人得到了便能够不饥不寒,只是距离这山中却有些距离……后来我爹被人在山脚发现,回到家中他对这事还念念不忘,直说那老翁是山神,想要我们过上温饱的日子才指引他这些事,我爹当时想出门游历,可我娘却怀了我弟弟,这事才不了了之,没过几年我爹就走了,可这事他去世前还和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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