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柳易阳抿了抿唇,“这孩子如你所想。”
夙和抑制不住的向后退,猛地转过身去,像个迷路的小孩子,到处看,最后问柳易阳,“我该怎么办,易阳。”
柳易阳抱着孩子上前,跪在夙和面前,狠狠的磕了几个响亮的头:”盒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明知道不该带这个孩子来找你,也知道你下不了手杀了这个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在原地处理好这个孩子来找你,可我存了私心,下不了手,带着孩子来将这个难题抛给你,是我对不住你。”
说完,柳易阳又磕了几个响头。
夙和制止了他的行为,“你又何必如此。”他一声叹息落在了柳易阳的心尖上。
柳易阳看着孩子,像在看另一个人,轻轻说,“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死都想见的人。”
夙和的手搭在柳易阳的肩膀上,说不出话来,咬着牙闭上眼,一会又睁开眼,把柳易阳拉起来,背过身去,声音飘渺,“今日之事,所见所闻,我全当做一场梦,而你只需藏好有关的孩子身世的东西。”
柳易阳心里一惊,连忙追问:“可遂晴她……”
夙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口中多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人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与娘子之事,与这孩子无关。”
柳易阳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遂晴与夜吟是怎么回事?”
夙和的笑容太苦了,看的人想哭,“鬼气入体,药石罔顾,不知期限。”
柳易阳的心落到了冰窖子里,结了一层厚冰,时至今日,事到如今,木遂晴与夜吟已经融为一体,就看夜吟占心夺体时,她能否度过难关。
此事后,夙和对木遂晴的保护更密,担忧更深,他担心他不留神之际,木遂晴就会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想钻研一种心意相通的契约,可以感知对方是否受伤,以便及时相救。
可这门术法实非夙和所擅长的,捣鼓了好几个月,也没弄出个名堂来,倒是木遂晴有所察觉,再三逼问下,夙和才支支吾吾说出了想法,可惜能力不够,没办法做到。
木遂晴听后没说什么,只是转了转眼珠子,若有所思。
夙和见木遂晴没反应,而自己也确实没那个能力,也就放弃了。
曲辞见此问,“夙漓,你是怎么知道你阿娘在创契的,并且怎么学会的?”
夙漓的指尖冰凉,指节泛青,他微微仰头,神色凄迷,“七岁知道,十岁学成。”
曲辞的心有一丝抽痛,他不知缘由,只是背过身去,低头捂心,“夙漓,我好像越来越见不得你不开心的样子了。”
“三三,”夙漓心里十分惊讶,又转而抑制不住一笑,僵硬的手指攥紧了衣裳,“我很高兴。”
曲辞突然就想起了浅凤,也想起她曾经送给了自己一样东西,却被他自己置气扔在了酒坛子里,他现在很想把它挖出来送给夙漓,送给眼前这个人。
七岁的夙漓是很活泼贪玩的,他看见木遂晴已经两三天没有陪他玩了,顿时就不开心了,鼓着一张脸就去找木遂晴摆谈。
木遂晴正思考着,被闯进来,冷着一张脸的小夙漓绕迷糊了,抱起小夙漓放在凳子上,两手一左一右戳小夙漓的脸,“阿娘的垂生怎么了,不开心吗?也不笑一个。”
小夙漓鼓满一嘴的气被木遂晴戳爆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奶声奶气说,“阿娘这几天忙什么,都不理垂生。”
木遂晴神神秘秘的说:“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小树林双眼一亮,真诚发问
木遂晴捏捏小夙漓软乎乎的脸蛋,“小垂生想学?”
小夙漓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木遂晴想想到,道:“想学也成,不过不许告诉旁人,连你阿爹也不许。”
小夙漓答应的飞快,又好奇的问:“阿娘,学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吗?”
木遂晴并不打算瞒着小夙漓,如实道:“与心悦之人心意相通,并不厉害。”
心悦之人,心意相通,小夙漓在那一刻想到了前段时间被净生认主的曲辞,那个美的不可方物的狐狸,小夙漓心尖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曲辞看到小夙漓的表情,朝夙漓眉弄眼道:“夙漓,原来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夙漓怔了一下,神情有点吃惊,实诚的回:“不是的三三,那时我一心只想弄死你。”
曲辞:“……”
夙漓十岁,木遂晴身死。
那天是中秋节,本该是个团圆的日子,可没能如人愿。
木遂晴是死在下午阳光最灿烂耀眼的时候,也是死在夙和的眼前。
那天的光很暖很柔,金光灿烂的光束打在人身上是极其舒服的。
木遂晴正是打算在那个下午和夙和连契的。
她那天穿的很美,是一袭水蓝色的纱衣,上面绣了朵朵小花,整个人仙气飘飘的,脸上上了精心的妆容,梳了精致的发髻,走路时风与流苏会擦肩而过,留下清脆悦耳的欢叫声。
夙和外出办好事,回来就被告知去庭院,夙和知道是木遂晴又想了什么鬼点子,无奈的一笑就前往庭院。
他满怀欣喜的前去赴约,没成想见到的是她心脏出体,在他眼前爆裂。
夙和到庭院时,木遂晴还没有到,院中的花儿已经悉数盛放,满院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夙和的手指在玉桌上有节奏的敲响,忽然听见一声清脆脆的:“相公。”
夙和笑得十分甜蜜,快速转身,被几米外笑眼盈盈的木遂晴晃花了眼,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
木遂晴很满意夙和的反应,得意的抿了抿唇,端着笑,正准备走向他,却突然脸色一变。
木遂晴看不见夙和困惑的神情,她想张口说话,可心好痛,痛得说不了话,她想走向他,可全身痛得迈不开腿。
夙和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声“娘子”被他叫的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他正要奔向她,可下一秒,他活生生的看到木遂晴的心脏冲出体内。
有大片大片温暖耀眼的光芒照耀在她身上,显得温婉圣洁,有风路过吹的她头上的步摇流苏叮当响不停,带的她如墨的青丝乱舞,她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木遂晴痛得叫不出声,只是眼角的泪珠断了线的滴落,心脏在阳光的照耀下散着黑气,然后砰的一声裂开了,在光照下,夙和的脸被溅了木遂晴一嘴的血。
他和她都是那么的惊愕,夙和冲过去抱住了木遂晴残破的身子,也在那一刻夜吟出现了。
夜吟笑的张扬,他的笑容很刺眼,他得意洋洋的说,“再活一次,那多没意思,你看同归于尽岂不是更有意思,这真是我做过最有意思的事,夙和,余生孤独,永失你爱,这是我送给你的祝福,你喜欢吗?”
夜吟带笑消散于天地,他化为灰,被风一吹就不见了,没了踪影。
曲辞早在木遂晴出现在庭院时,就让夙漓转过身去,然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拍着他的肩膀,没说话。
夙漓闭上了双眼,他的眼泪肆意的流淌着,在脸上泛滥成灾。
夙漓的眼泪是那么的滚烫,灼烧了曲辞的肩膀。
夙和只看见夜吟的嘴皮一张一张的,但他说的字却是一个也没有听进去。
夙和呆呆傻傻的抱着木遂晴,木遂晴滚烫的鲜血刺得他冰冷的肌肤一抽一抽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一摇一晃的,嘴巴一直半张着,一滴接一滴的泪珠你追我跑的冲出眼眶。
夙和的身体抖得像筛子,他把木遂晴得很用力,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凉下去,她的生命在消逝。
木遂晴的手指吃力地抚上了夙和湿冷的脸颊,勉强扯出一抹笑,“相公,”她叫的很轻。
夙和更加抑制不住自己了,眼泪更加肆无忌惮的夺眶而出,他带着哭腔回:“嗯,娘子,”又握住了木遂晴的手,“我在。”
木遂晴一下就大口大口的呕出血来,止也止不住,她的双眼像是闭上了,她觉得眼皮好重,她好想睡觉,她气喘呼呼的,吃力的说:“相公,我练成双生契了,今天本来,只是,嗬……可惜了,”话音未落,人已去。
木遂晴的双手从夙和的掌心滑下去的那一刻,他知道了,他的娘子睡着了,只是这一次,他再也叫不醒她了。
夙和双目无光,人像痴傻了,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为他灰白的嘴唇染上了鲜红的胭脂。
在那一刻,夙和觉得比万箭穿心还要难受,他抱着她的身体,他感受到她的身子一截一截的冰凉下去,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不再有温度。
夙和不知道,他不知道小夙漓就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药师族内,木启昭知道木遂晴贪吃,就将草药放在月饼里,当做补品,想着晚一些的时候和木萧一起去夙府蹭饭。
苦禅今日来了他这儿,他做饼子时,他就在一旁看书。
木启昭已经把月饼全部装好,正满意着呢,突然心里一阵绞痛,他捂着心口,眼圈已经红了。他护着木遂晴的一半精元抽离他的心,他们之间的联系断的一干二净。
他知道了,那一刻他的心像被砍去了一半,他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了,苦禅来到他身边,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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