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柯家,还不像现在这般人人皆知。在名门望族之中也只能算中等。
柯父在朝中担着一个不甚重要的文职。一家人日子和睦,过的有滋有味,柯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下来的。
柯家行事低调了几十年,却在柯凝出声的这天,小小的出了把名气。
柯父虽为人低调,却喜爱广交才俊,这日几位好友到访,几人一起喝酒喝的尽兴,下人来报柯夫人羊水破了。
全府上下乱成一团,柯父急得在房外转圈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里面柯夫人的哭叫声依旧继续,连嗓子都哑了。
拦下端着血水进出的婢女才得知是难产。
柯父大惊失色,急着就要进去看看,被下人拦在外面,小柯穆懂事,小手握紧父亲的手,奶声奶气的哄:“爹爹莫哭…”
“好孩子,爹爹不哭,爹爹抱!”半大点儿的孩子哪里懂的大人为什么哭,一个劲儿的搂紧爹爹的脖子,试图给他点安慰。
此时前厅一人站起身,移步至院庭,凝眸望向头顶的天,若有所思。
片刻后,反身快步回到屋子里,面露喜色,不由分说命令一旁候着的小差,带自己去见柯父。
两人步子还没跨进后院,就听见里面的人哄哄闹闹的,有人像是松了一口气,有人还在感谢菩萨保佑。
走进了才听见出生孩啼之声,那人顾不得其他,对着星象当即算了一卦,仰天大笑三声:“柯兄好运气,此儿相伴异象而生,借天象奇运,此后必定不凡,作为大在你我之上。”
柯夫人生儿脱力昏睡,好在并无生命之险。柯父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总算慢慢平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这位好友江湖人称“神算子”,不说没把握的话。
紧接着,好友又咦了一声,经过一晚上窜下跳,柯父心脏受不得打击,尚能堪堪稳住身形,担忧的开口:“可是有什么不好?”
“难说…”
“此儿命中有坎,牵连与人,相协为福,相悖为祸,祸兮旦福,情难得判…”
柯父性情豁达,既然不是什么天灾人祸,那便交由孩子长大以后自己经历吧,通达的说道:“万事皆是命数,你我不可逆,以后如何,且让他自己去吧。”
第二天柯家生了一个命数不凡的小公子的事情就散了出去,一时风头无俩。
实为“神算子”所说,柯凝从小天资过人,极为聪慧,抓周时,两手双管齐下,一边压在一把琴上,一边压在木剑上。
柯父喜不自胜,带着开智的小儿子拜师音律大家宗老门下。
到了可以习武的年龄,怀才不遇的沈江庭带着妻子和大徒弟白澜之定居汉京。
机缘巧合之下,沈江庭与柯父结实,两人一见如故,柯父欣赏其才华,又命柯凝学武江门。
沈江庭喜好游历,他认为教导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学者自己去感受领略,所谓“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是这个道理。
一行人行囊简略,顺着河域下流走走停停,四季变换之年复返,带回一个与柯凝一般大的孩子,名唤安祈。
柯凝对书院的感情就是这样产生的,他在书院中成长,也见证了书院的兴起。
被推举挂帅出征时,柯凝的境遇不是像人们口中传说的那样,什么少年将军都是扯,不过是美化他的声名罢了。
那时他刚被授予骁骑将军,急需军功证明自己。
鄂垌之变,朝堂牵扯之人众多,处理不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敢冒这个头,苦差事就落到了柯凝头上。
不负众望,他顺利班师回朝,如同事先猜想的那般,朝堂之上没有人再小看他,但也正是因为这次,他得罪了不少人。
之后的几年,他便这样一路走了过来,成为了如今众人敬仰的护国大将军柯凝。
柯凝话不多,能用一句话讲明白的故事绝对不用两句话。就这样郁深也很满足,他的心情跟着描述跌宕起伏,有些凶险的情形柯凝描述的模糊,但郁深心里明白,那都是从死神面前擦肩而过。
故事讲完,已经深夜了。
“时候不早了,睡会儿吧,明日还要接着考核呢”柯凝说。
“不打紧,我只剩下一个提示了,明日应该就能出去了。”小眼睛笑眯眯的,无不得意的孩子气。
好看的浓眉高调上扬,柯凝没有一丝捧场的意思,似笑非笑的说道:“别高兴的太早,书院里数苏师弟和唐闻曜最兴玩闹,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些鬼主意。你要记住,遇上他们两个,万事顺利那就是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郁深这就不服气了:“怎么就不能是我——”
“是你什么?你想说这一众学徒中,你最厉害?”柯凝不可置否:“唐闻曜那个傻子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怎么着,被我摆了好几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大抵会气急败坏的揍你一顿。”
柯凝事实陈述的过于直白,让郁深心生一股挫败感,每当柯凝不胜在意的说出这些话时,就是在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遥远。
郁深气鼓鼓的落回地面,仰头朝着树枝上的人大喊:“师哥,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你真的很不会讲话!!”
柯凝不怒反笑,跟着落下去,刚抬起手,郁深就不开心得偏过头去,柯凝啧了一声,沉声道:“转过来,不许躲!”
“就知道拿师哥的名头压我…”嘴硬是一回事,乖乖转头又是一回事。
“许久没教训你,长本事了,学会教训师哥了,嗯?”一个脑崩儿不留余力的弹在郁深头上。
得让这兔崽子长点记性,这才半月就会教训师哥了,以后那还得了!!
寂静的夜,德翰书院的后山上,疲惫不堪的学徒纷纷合衣睡在练习场的某一处院子里。
辅考师兄齐聚在安祁所在的院子长安堂。
不,准确的说,是有三位辅考官同安祁聚在这里,缺席的两位分别是唐闻曜和柯凝。
曹江放下酒杯,不知道多少次扭头看向门外,失望的多了,都没有什么表情了:“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俩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嗨哟,你怎么婆婆妈妈的,管他们两个做什么,是安祁这里的酒不好喝吗?”
应话的是苏丘胤,提起酒壶将曹江面前的杯子斟满。
“嗐,早晨咱几个是怎么说的,夜里来长安堂吃酒,安师兄游历回来,我们这还是第一次一起吃酒呢!”
曹江想想还是觉得心里气,冲着白澜之挤眉弄眼:“白师哥你快管管他俩,我看啊,两人一准儿,一个守着郁深,一个在梁辰溪那里讨嫌。你说说这像话吗?我们现在可是辅考师兄啊,和学徒走这么近,小心被师父知道了。”
白澜之没有回应一个眼神,弯着腰在鸟笼旁逗鸟:“无妨,又不是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嘿,今日不同往昔,唐闻曜整日里不着调,且不论。你看看柯凝,你问问安祁,几时看到过他对别人能有对郁深一半儿上心?”
安祁皱着眉头坐在一边不说话,那日与柯凝争执不下,他自认为二哥心里能有所考量,一直等着,可是事态发展稀奇古怪,他越发看不懂了。
“此言差矣。”
苏丘胤笑呵呵抿上一口酒,应是觉得在场的人反应很有意思:“允笙性子沉闷,你们总说他应该同人多亲近亲近,小心憋坏了。现在俊秀的小师弟进了青墨轩,他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正中你们心意?”
逗鸟的人转过身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什么俊秀的小师弟,人家有名字,叫郁深。”
“是是是,郁深不假,俊秀也没错嘛。见过柯凝之后,很少能有人的样貌能让我眼前一亮了。近傍晚时候,我远远瞧见两个人站在一起,那当真是…啧啧啧…”
曹江接下递过来的眼神,连忙提起酒壶,倒酒不忘捧场的附和问一句:“当真是如何啊,你就别在这打哑迷了。”
“也是凑巧,郁深有一提示需辅考挑战,柯凝便出题赋琴灵气,万情虽念而生。令郁深舞剑同悟,偏差一分,即为失败。”
想到这还是觉得几分意外,声量大了一两分,在深夜里传入耳朵格外清晰:“任我都觉得太过严苛,为小郁深捏把汗。哪曾想啊,他竟真的一丝不差的领悟出那琴意,协之剑舞。”
白澜之的注意力丢开鸟笼,走回木桌前,同样有些诧异:“书院之中,郁深对音律的见解,实属下游,他竟能听懂柯凝的琴?”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依我看,在座的各位,包括我,猜的出九分都是高看。”苏丘胤的话属实难以反驳,他又接着说:“允笙年纪轻轻便处在别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高位之上,身负的担子并非常人能够想象。他活的太孤独了,能够这般懂他心意的,寻便天下,怕是也只有那一个。”
话说到后面,全然有些艳羡的模样,惹的曹江打趣:“你可真是看什么都眼热,若不是知道你家中美妻娇儿,我当真是觉得你与柯凝比上一番,过于凄惨了。”
“哈哈哈哈,这话说的合我心意。想来还是我更逍遥些,人这一生啊,还是要找一个能伴其一生的佳人,至于知音,可遇不可求。”
“世间皆如此。”
“说那些虚的做什么,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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