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池山与德翰书院所在的瑶山同在汉京城外西向,只是一个位于西南,一个位于西北,两山以望江划线,遥遥相望。
两匹马从日暮跑进星夜,行过望江河畔,穿进一片竹林...
厚重的愁云掩住半弯月牙,微弱的月光渗出厚云,被茂密的竹林遮挡,被迫挤进一条羊肠小道。
柯凝凝神侧目,小道两侧竹林之中传来风吹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他慢慢将红鬃马靠近郁深,压低声音,仅可两人听到:“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小心点!”说完,红鬃马蹄声快了几步,走在黑鬃马之前,保持五步的距离。
郁深心中对所谓的“不对劲”心中有些猜想,声音透露出担忧,凝重的说道:“师兄小心!”
深入竹林,回头已经无法看到来路的出口,柯凝勾下腰,摸到镶嵌金色丝线的黑色长靴内里,拨开刀鞘暗扣,拔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匕首刀柄很短,约莫柯凝掌心一般长,刀身不到七寸,末尾处尖端勾起一个弧度,淬出生寒的的冷光,晃过一张俊逸的脸,面额棱角分明,狭长的眸子里黑色的瞳孔比黑夜还要深上几分,映的面容阴冷可怕!
咻——
一道暗箭刺破空气,眨眼间飞向小道前面的红鬃马,距离那马上人左侧脸仅仅一拳位置时,那人不紧不慢将匕首刀尖向前,横在脸侧,冷箭击中刀刃正中央,发出利器相碰的脆鸣声,反向倒飞。
不过呼吸之间,以两匹马为中心,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挤在小道之上,将两马之上的人围在中央。
红鬃马上的人对此有些意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一转神色,悠悠把玩手中的匕首,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黑色影子一动不动,郁深抬头望了一眼柯凝的背影,以他对自己师哥的了解,此时脸上应该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果然下一秒听见前面的人嗤笑一声:“怎么,多五个人,就想要我的命吗?”
清亮的声音被夜风吹竹林,收不到回应,柯凝对此并不意外,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仿佛不是身处危险之中,而是在后山教习场:“既然来寻死,那就如你们所愿!”
清冷的声音依旧,传到黑影耳中,却多了一丝死亡预警的意味。寒光在空中一闪,瞬息之间,滑向前方,红鬃马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一个黑影面前,右手反握匕首,准确无误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快速划破肌肤,浓稠的红色液体喷溅而出。
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眼睛在黑暗之中死死瞪大,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恐,直挺挺向后倒地。
郁深牢牢盯着自己师哥,在其有所动作时,同样以诡异的速度,一脚踹向后方一道黑影胸口,旋身站定后上身往后一仰,与地面平行,两支剑从胸前交叉划过鼻子,发出利剑摩擦拉锯的声音。
一个后空翻,郁深一脚在交叉的利剑上轻点,砰砰两声,铸铁般的小腿砸在拿剑之人的上额太阳穴处。落地后快速伏身,自身后两侧飞身而来的身影之下滑过,脚下的石头快速滚动,宛如滚轮。
“郁深!”
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一把剑从声源出飞来,落在郁深手中。
不留喘息的机会,方才脑袋遭受重击的身影卷土重来,长剑直挑郁深胸口,锵锵——郁深握紧手中剑,手腕灵活摆动,将两把剑格挡开,下一刻手中剑被甩出,直冲其中一人而去。
郁深同时朝向另一人,摸到其背后,一手卡紧脖子,一手放在下颌猛地往左一扭。
甩出去的剑去而复返,郁深抬手接住,顺手将扭断脖子的人推向面前来势汹汹的两人,侧身用力将手中剑往下一劈,来人手臂一震,长剑应声落地,下一秒,一把长剑刺入腹中。
不远处,一只修长的手布满血渍,有的已经干涸,结成暗色血片,有的还有人体的温度,喷溅在白皙的手上还不久,血沫融合在一起,绽放妖冶的魅色彼岸花。此刻,这只手掌心内扣,握紧匕首,从一黑色身影背后诡异升起,爬过肩膀,猛地刺入心口。
人影一动不动,哪怕是死亡前的挣扎也不能,另一只手同样出自后面的人,用力扳住他的肩膀,骨节突起,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之下疯狂的膨胀,充分的说明这人用力之大。
人血滋养过的匕首刀锋更加锐利,宛如注入恶灵。
柯凝将匕首搭在长剑上,用力一压,奋力向前推进,刺拉拉的声音割动人的耳膜,黑影瞳孔中倒映出利器相摩擦而迸发的火花,随之而来,阴冷的面孔极致放大,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把冰凉的刀刃抹过自己的脖子,那里形成一道切口顺滑的深口,鲜血咕咕往外冒...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十五道黑影,此刻能够勉强站起来的,只剩一人,其余人姿态各异,尸横血泊之中。
柯凝面无表情的拔出匕首,麻木的盯着面前的人,浅色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谁派你来刺杀我?”
那人丝毫不将柯凝的话放在眼里,自顾自拿起剑,忽而调转捅向自己,不用柯凝动手,一旁伺机而动的郁深快速勾起脚边的长剑,踢向那人手腕。随后快速移步到其身前,打落长剑,面色冷漠:“你以为,你的死是你能左右的吗?”
黑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身子不停抖动,仰天大笑:“誓死为先生效忠!”
不等两人话中含义,那人嘴角渗出血珠,郁深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捏住那人下颌,不等下一步动作,远处的柯凝就看见那人左手一转,食指与中指之间似乎闪过银光。
“郁深小心!”终究是慢了一步,郁深注意力都在那人脸上,戒备不及,手上传来一丝刺痛,下一秒眼前的人就被柯凝一脚踹飞,倒地后挣扎了几下就没了生机。
手上是一道短银针,郁深伸手就要拔,柯凝一记眼刀,火速拿出袖中的手巾,粗鲁的拉过郁深的手,将其拔掉,包裹好塞入怀中。
郁深悻悻的开口:“师哥...”
“闭嘴!平日教你的戒心都记到哪儿去了!!”
郁深乖乖闭嘴,将手背在身后,经验告诉他,柯凝现在正压着火气。
“原地站着!”
柯凝一个眼神都不给郁深,转身离开,片刻之后拉着受惊跑远的马儿回来。就看到郁深正仔细一个一个清查尸体身上的东西,不由怒火中烧,大喝一声:“郁深!!!!”
地上蹲的人肉眼可见的身子一抖,下一秒立刻蹦起来,与地上的尸体躲得远远的,仿佛上一秒手在衣服上的不是他一样,讨好的应道:“是,师兄!”
柯凝声音冷的不近人情:“不听从吩咐,按照青墨轩的规矩,理应如何?”
“啊?”郁深知道柯凝是真的生气了,尾音带着心虚,一字一句回答:“书院的规矩手抄十遍,往后七日,每日练功时间提前一个时辰。。。”
柯凝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个不长记性的兔崽子:“屡次不听当如何?”
惩罚当前,郁深觉得自己不能受人宰割,梗着脖子强势的争辩,当然,如果他声音不抖的话:“没有屡次!”
“搜了多少尸体?”
嗯?郁深觉得不太对,这就不追究了?这不符合师哥的作风啊,他迟疑的应道:“都搜过了,没什么发现,显然是有备而来——”
柯凝没有让其说下去的打算,跨上红鬃马:“我命你在原地站着,你搜一个尸体,就要变动位置一次,还说不是屡次?”
“我——”郁深呆在原地,他总算是再一次认识到,柯凝以前对他还是太优待了,让他忘记这位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只要他想,这惩罚怕是都要登记在册,没日没夜的完成!
“往后一月,每日书院的规矩抄两遍,练功时间提前一个时辰!”
郁深不想应声,愁眉苦脸的预想自己未来一月究竟有多惨,仅仅是想想,他就打了一个寒颤,朝着空中打了一个喷嚏,仿佛现在已经是个受罚的小可怜,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红鬃马上的人微微侧首,紧抿的嘴慢慢松动,喉结滚动,静等了几秒,还是不近人情:“还要留下为他们埋尸么?”
郁深不情不愿的走到黑鬃马旁,跨坐上去,低着头乖乖说道:“郁深不敢!”
不敢?柯凝看着郁深,气鼓鼓的,不是在同自己置气是作什么?
试问还没有哪个人嘴上说着不敢,实则语气极其委屈,又气呼呼的!
他扫了一眼郁深的手,转头扬起马鞭,今日变数太多,不宜在外多加逗留...
两人一路无言,快速赶回德翰书院。
郁深一脚踏进青墨轩的院子,就看见李斯站在柯凝书房门口,面色焦急的来回踱步,听见门口的声音急忙扭过头,看清楚是郁深急忙上前:“郁公子,将军呢?”
一路上柯凝都黑着脸,进了德翰书院后,两人把马牵回马厩,柯凝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让他回青墨轩等着。
郁深摸摸鼻子,干巴巴说道:“呃——应该是去找大夫了。”
“将军受伤了?”
李斯已经在青墨轩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往常柯凝出去身边都是要带一些下属了,今日突然说是要去泉塔寺祈福,不必人跟着,连那把随身青色佩剑也没有带。
“李副将不必担忧,师哥没什么大碍,是我贪玩,不小心摔下马受了些伤。”
李斯了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按常理来说,从书院从泉塔寺,来回一日尚有富余,我看着时间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将军迟迟不回来,恐遭不测。”
郁深听完眼珠子一转,嘴里囫囵不清:“无碍,不是平安回来了么,否则还要辛苦李副将整理队伍,命人去找我们!”
李斯无比认同,认真的回答道:“将军命人不要跟着,我也不敢贸然派人前去寻找,猜想兴许是有事耽搁了!”
郁深悄悄将手掩在袖子里,言语有些抱歉:“都怪我,一时好玩,在泉塔寺多耽搁了些时间,不曾想回来晚了,平白让李副将担心师哥!”
李斯欠身摇摇头,正欲张口,院外传来清冷的声音:“你还知道都怪你!”
郁深嘴角一垮,明白刚刚的话一字不落都被柯凝听了去,转眼一看,李斯早已经将目光转移到门口,一条修长有力的长腿正迈步越过门槛。
郁深立刻一副学徒顺从的模样,低头说道:“是,郁深知错了!”
柯凝走进院子,郁深才看到后面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后山见到的安祁,立刻站直身子,欠身作揖:“安师兄!”
安祁点点头,柯凝凝神看了一眼李斯:“何事?”
李斯听言,急忙上前几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柯凝,覆在柯凝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柯凝面色大变,快速扯开信封,打开里面的一页信纸,匆匆扫过,转身就往外走:“安祁!”
安祁知道事态严重,也染上一丝急色:“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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