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两人坐在桌子前,异样的气氛中两股敌对力量暗中对抗。
安祁先是仔细看了看那紫黑色的小点,又一脸严肃的将手搭在郁深手腕处,眉头紧锁。后者眼神飘忽,不知一直在想什么,倒是对自己中毒的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是蔷蓠,此物生在极为湿冷之地,一旦将其置入人体之内,没有解药,一日之内,必死无疑。”
安祁从随之带来的药箱中拿出纸笔,快速写下药方:“有几味药比较稀缺,待我命人去城中买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收回手,放在烛光之下,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笑了一声:“安师哥,何必徒劳。”
走至门后的人刹停脚步,转头看向少年,少年身子半侧着,脸在烛光下闪烁不明,一手撑着下巴,转头看向安祁:“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少时浸毒!”语气过于直白坦然,丝毫没有秘密被发现的窘迫。
安祁步子重新挪回去:“如何得知的?”
郁深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回答师哥的问题,左顾而言其他:“安师哥和柯师哥,几时相识的?”
“记不清了,大抵是七八岁的年纪吧。”安祁下意识的回到。
郁深点点头,狡黠的眼光透出得意:“据我所知,今日李老是在书院当值的!”
安祁并不买账:“李老是书院大夫不错,但是此毒,他未必解得出来。”
“柯师哥也懂药理么,如何猜得李老解不出?”
“何时猜出来的?”安祁自知说不过,反正郁深无事,倒也不必装着出去配药。
郁深将手从桌面上拿开,放到腿上,慢慢将自己的衣袖整理好,和安祁见到的其他小师弟并无他样,语气谦恭,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安师哥,你与柯师哥相识多年,这些郁深自然是比不上,但是他的安危,我不比您忧虑的少!”
安祁自知在德翰书院待的日子少,不知何时书院的弟子这般狂妄自大,他不比郁深,脸上还挂着笑,圆眼一凝,冷笑几声,生生变了脸色:“就凭你这句话,如何得以信你?”
后者依旧是那副模样,语气中不掩强硬:“我不需要你信,师哥信我就足够了!”
话说道这个时候,已经无法继续聊下去了,安祁气急,指着郁深的鼻子连说好几个你也没说出个什么,最后摔门而出。
门摔上的那一刻,郁深的笑脸彻底垮了下来,再次撸起袖子,盯着手臂上的那几个红色的点看。
......
柯凝忙完所有的公务,匆匆赶回书院时已经是快要丑时了,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故变动即使是他也一时难以缕的清楚,太阳穴针刺样隐隐作痛,他抬手揉了几下,似乎并没有作用,索性不管它,三步并两步,往郁深的屋子快速走去。
还没走近,柯凝眉毛已经皱的要飞起来了,郁深的屋子里还闪着光亮,从窗外看并不能看到人的影子,柯凝心中有些纳闷,难道是已经睡下了,忘记灭灯了么?
柯凝小心将手搭到门上,准备轻轻推开,看看人是否在屋子里,上空传来少年打趣的声音:“这么晚了,师哥找我何事啊?”
四月的夜里还是很冷,少年穿的单薄坐在屋檐上,顶着月色,抓起身边一坛酒仰头灌了几口。
柯凝站在底下,只得仰着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坐在屋檐上做什么?”
少年好像喝了不少酒,两手交错垫在脑后往后一仰,躺在屋檐上,:“等您啊?”
“等我?”柯凝一脚踩到一旁的石桌凳上,跳上石桌借力飞上屋檐,稳稳坐在少年身边:“倘若我今日不回来呢?”
“师兄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会嘱托汉乐亭,我身体不适,不宜练功!”
柯凝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人,后者并没有睁开眼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是对投来的目光有所感应,少年悠悠开口:“师哥不妨一同躺下试试,很舒服的!”
春天的夜里很静,不比夏日里,各式样的虫鸣聒噪的不行,心里平添些躁动,若是凝住心神,偶尔只能听见微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何时猜出来的?”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郁深有些惊讶,师哥竟然真的随他躺在屋檐上。
“还记得去皇宫那次,师哥同我讲,总有人会在途中伏击刺杀,但并没有细讲。今晚在竹林,您说多五个人,说明您知晓来者何人,并且对他们非常了解。最后活口的那人将毒针扎上我手的时候您就明白这不是一般的毒性,所以才怪我不小心,也不敢让我四处乱走动不是么?”
“继续!”
“按照常理,既然知道中毒并且可能是致命的剧毒,何不快速赶回去救治,师哥您却带我去城中换了衣服,才折返回书院,这其中浪费的时间快要半个时辰了。如此不合常理,想然您心中明白,我并无大事!”
“我见你一路上无碍,若是穿着一身血的衣服回书院,让人看见了,免不了多生些平白的麻烦!”
“此番解释,到也不是说不过去!”
“你叫来安师兄,长安堂的院子在后山,而李老在前院,离青墨轩并不远,若是我,即使猜到李老可能解不了这毒,也理应先请他来看看,再去请安师哥。如果我没猜错,师哥是今日早上知道的。”
说到这,郁深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今日一路上你都有心事,就是因为这个么?”
他听到身边躺着的人又做坐起来了,拿起身旁的酒喝了几口:“你没有同李斯讲竹林的事情,也是猜到些什么了?”
郁深应了一声:“您没有回来时,他同我讲,今日您是临了决定回来书院的,去泉塔寺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身边却没有跟下部,也没有带佩剑,啧,真是一个刺杀的好机会!”
剩下的话不用说的过分明白,柯凝身边,有内鬼!
郁深说的没错,柯凝将酒递过,无奈道:“今日怎么这么聪明了!”
郁深猜到的他自然也能猜到,只是现下,他到不想让郁深明白这么多。
郁深又喝了几口酒,话里的意思装作听不明白,全当是师兄在夸他了,咯咯的笑。笑完等了很久,柯凝都没有讲话,他摸摸鼻子,无所谓的问道:“师兄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这次的回答倒是很利落干脆。
“是没有,还是不愿问?!!”少年执拗的偏过头,直接了当的问。
柯凝心中悬着的石头哐当砸在心底,他放软了声音,带着安抚的目的:“郁深——”
“无事,我帮师兄说。”少年还是挂着浅浅的笑,一脸无所谓,但是柯凝听出来了,身边的人言语之中的激动,“多了五人……那看来往日里都是十人,偏偏怎么今日同我出来,刺杀就多了五人呢?”
“一个学徒,身世不明,还少时浸毒,一开始招生就费劲心思接近你,进青墨轩,是个人都会觉得事有蹊跷,换做是旁人,怕是早就抓起来严刑拷打了,不知道师哥还在等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么?!!”
郁深心里难受,一口气堵在心口,他没有想等师哥说一个答案,不说话不就是默认么,有些答案在他心里更加清晰:
为什么柯凝再晚也要回来一次,因为他要让郁深觉得,他并不知道郁深百毒不侵,所以很忧心,需得回来看一眼。
但是他没想到,或者说不敢去想,自己的师哥真的很担忧,所以用最快的时间处理掉所有棘手的事情赶了回来。
郁深耳朵边还回响着与柯凝坐在同一匹马背上听到的那句话:
“我是想说,以后你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或许你可以相信我,在你身后!”
耳廓还是有些发热,郁深扯扯嘴角,心中有些不屑:或许那时候,师兄就暗中提醒过我了吧,与其说是让我信师哥,不如说是让他有足够的信心说服自己去相信我!
沉默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足以支撑郁深继续想下去,身边一直没有言语的人凝着漆黑的眸子多看了郁深半晌,清冷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带着迟疑,不免让人猜想,若非不得已,他并不愿意讲这件事情:
“你这么激动,觉得我冤枉你,怀疑你是内鬼,是因为,多年前,冷家也是被冤枉才灭门么?”
“郁深,在你心里,我难道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杀害你家人的仇敌一样么?!”
尽管柯凝心里明白,冷家灭门是郁深心里永远不愿意说出口的痛,但是当他问出口的时候,心里的心疼还是难以压制他一句句的质问,因为郁深的心里,他是如此的不堪。
柯凝觉得今天之后他要重新反思一下自己,在面对郁深的时候,他越来越难以把控自己的情绪,事态发展总会让他措手不及,他开始觉得无力,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以为今天之后,郁深会对他多一些信任,直到有一天,他会听郁深毫无保留与防备的讲给他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直到刚刚郁深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他所费心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如此不堪一击,郁深对别人的防备,远远不至于表象他所看到了的。
这么早将冷家灭门的事情说出来,实属不妥,但是柯凝明白,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或许,明天天亮,郁深就不见踪影,与那年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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