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也就是柯凝生辰当天,柯府从上到下都进入忙碌状态。
上门拜访的客人跟排队观景似的,郁深一大早就去偏院将不断送进来的礼品登记在册,心中丝毫不敢懈怠,仔细核对后将其按照类别大小分类归置好,将手头一个名家字画放好,还没来及松一口气,就看见庄童带人将新收的礼品抬进门。
郁深粗略看了一眼,比上一波多了一倍不止,而且相较之,也更加贵重。
还是有些低估了,郁深眼皮轻跳,两手隐隐发麻,这还仅仅刚开始,照这个走势,只会越来越多,不用等到晚上,手怕是就要废了。
对此柯府上下表示就像四季更换,每年一次,见怪不怪了。
看着其他人面色平常,按部就班的坐着自己的事情,郁深也不好意思耽搁太久,低头继续登记。
郁深忙的入神,被放置眼前的茶杯吓了一跳。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到庄童笑盈盈的脸:“郁公子,歇一会儿吧,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等郁深接过茶杯,庄童坐在一旁,两手撑在下巴上看了一圈屋子里的礼品,觉得有些无趣,又转头和郁深搭话:“今年来访的人似乎较之去年,又多了好些。”
郁深将茶杯放下,拿起笔继续仔细核对,听到这话笑了笑,“理应如此,去年这时节,师哥还不是太子老师呢!”
庄童喉咙间拖着长长的气音,发出几声感叹,“说的也是,啧,这些年来,公子平步青云,这上门巴结的人也越来越多。”
郁深手中的笔停顿片刻,将纸上的名字写完,抬起头,朝着柯凝所在的院子看过去。
穿过层层高墙,猜想师哥此时在做什么:
玉簪穿过高高盘起的长发,一身绀蓝色云锦常服,袖口与衣服下摆用苏绣点缀繁复的图案,无不在彰显主位上的人是何等显贵的身份。
面对来着无尽的奉承,清冷的面容不会显现任何表情,不屑于回敬一句话,末了淡淡说一句:有劳挂心,送客!
这就是高位者的无奈么,郁深想到这无奈摇摇头:“人间常理罢了。”
金钱权势所在之地,即是欲望滋长的沃土,所有攀附权贵的触角都会伸向那里,争相残食,变成地狱的恶魔...
......
要说今日最高兴的,当属柯夫人。
且不说上元佳节喜逢小儿生辰,也不论今不同昔,柯府门庭若市,就说此时坐在面前的沈绾儿,柯母就足以喜笑颜开了。
沈绾儿自小乖巧懂事,精通琴棋书画,父亲又是沈江庭,是名贵想象中的人|妻首选。
柯凝虽再三推辞,终究退让一步。
再考虑些时日?
柯母才不会理会那些,私下里命人尽早将提亲的东西置办好,倒时除非是天塌下来,不然这亲,非成不可!
以前柯母由着儿子,到不想,柯凝一拖再拖。她这个做母亲的,最大的念想就是两个儿子妻儿左右,一生无忧。
身为朝堂官员,一生无忧只能是妄想,可是妻儿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事,柯凝早日成亲,柯母也能早日了解心愿。
未过门的媳妇,怎么看都是好的,柯母越看越喜欢,只觉得眼前人与自家柯凝,天作之合,十分相配。
柯母拉过沈绾儿的手,亲切的问道:“绾儿见过允笙了么?”
沈绾儿听到柯凝的名字,耳根微红,装作无事,落落大方的笑说:“没有,阿凝哥哥事情繁多,绾儿不敢打扰,想着多日未见伯母,先来向您请安,不知您进来可好?”
柯母欣慰,越发觉得沈绾儿乖顺,嫁给柯凝那个死木头,真是亏待人家。将手帕拿出,轻轻覆在眼睛上,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好孩子,不用挂念,我挺好的。只是允笙这孩子,一直孤零零的,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一直落着一块心病。”
沈绾儿见此赶紧拍拍柯母手背,宽慰到:“阿凝哥哥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你也莫要太过忧虑,免得伤了身子。”
柯母心道能有什么打算,堂堂一个护国大将军,不成婚,像什么样子。索性岔过话题,不愿多说。
不提柯凝,柯夫人又恢复了笑模样,沈绾儿又会顺着柯母的话讨欢心,逗得柯夫人喜笑连连。一直到晚宴时间,柯夫人仍旧意犹未尽,挽着沈绾儿往前院走。
生辰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例如白日里登门之流,能在柯凝面前说一句祝贺都足以回去吹嘘许久。
柯府坐上席,皆是朝堂上,动一动脚,就能震动三方地的人物。
朝堂官员都喜欢分派系,柯凝从不屑于这些,游离于各种盘综错杂的关系网之外,漠然看着他们龙争虎斗。
明里暗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想要找出他的弱点和喜好,厌者咬其软肋,伤其筋骨。攀者投其所好,争得庇护。
别看宴席表面一派欢乐,实际暗地里风潮涌动。柯凝只当做不知,游走于不同人之间,酒一杯又一杯,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
一轮酒下来,柯凝借口不胜酒力,瘫坐在主桌。众人知道,这面子,柯凝给够了,这会累了,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多说,各怀心事从主桌散开。
自此,权势场的好戏才正式拉开序幕,掌握话语权的人不会担忧无趣,自然有大把的追捧者围在身边,然后看着他们满脸虚荣,无底线摇着尾巴在不同权贵前低声下气的讨好。
柯凝被唐闻曜和秦望言拉着喝酒,不料来了一位“意外之客”,来人名头倒是无几,只是背后的人让人不可小觑——九公主之母,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后妃。
来人满一副宫中主子的架子,将礼物带到,同柯凝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场面话便不多留,转身离开。
只是一番举动耐人寻味,众人脸上皆是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转头再看秦科阳,眼中难以掩饰的嘲弄。
唐闻曜放下酒杯,假装吃味的样子,朝着柯凝挤眉弄眼:“哟,瞧这样子,以后要尊称您一句驸马爷了,失敬失敬!”
柯凝对于这个新称呼显然十分排斥:“别瞎说,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秦望言眼神在柯凝与秦科阳之间来回扫了几眼,压低声音说道:“前不久才听说,圣上有意于你或者秦靓,今日之举倒是出乎所有人意外。”
秦靓,秦科阳之子,一品文官。
唐闻曜:“嗐,圣上的心思,谁能猜的明白!不过——”
唐闻曜意有所指的朝沈绾儿的方向看了看,将酒杯递于柯凝手中,“小师妹苦等了这些年,倒是可惜了。啧啧啧,痴女之心,人人皆知,唯你不明!”
沈绾儿是沈江庭独女,见着德翰书院的弟子,常以年龄之分笑着叫师哥师弟,因此也被唐闻曜等人唤做小师妹。
柯凝转手将就捏着唐闻曜的嘴灌下去,半杯洒在前襟,半杯呛进胃里。瞧着唐闻曜怒狠狠瞪他,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这酒不错,今日多喝点!”
“哼,别在这转移话题,每次一提到小师——”
唐闻曜背做沈绾儿,不知其朝着这边过来了,秦望言在一旁看的真切,连忙起身走到旁边,如法炮制将一杯酒灌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哎?郁深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人了?”
沈绾儿走进正好听到,“郁深?就是阿凝哥哥院中那个小师弟,我去了好几次都不巧,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唐闻曜弯着腰直拍胸口,听这话就把刚刚吃的哑巴亏算在郁深身上:“还能去哪儿,偷懒呗!”
秦望言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趁着没有寻见郁深的身影,坐下和柯凝说道:“哎,快把郁深赠你的礼物拿出来让我瞧瞧,那小子,前日还避开我,我倒要瞧瞧,什么稀罕宝贝!”
柯凝有些莫名其妙,刚刚问他郁深在哪,现在又问什么礼物,自己又不是郁深的管家,脱口问道:“什么礼物?”
现在轮到秦望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没给你?!!前日,我在街上碰见他,他说要给你做一个生辰礼,苦于没有匠人接急活,最后还是我给他解决的呢!”
“嘿,就这么着,那个小没良心的,还不让我知道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合着藏到现在都没给你?”
自从那日郁深喝醉回来后,整天往外跑,帮着管家常义搭理府中的事情,见着柯凝立刻乖巧的凑到身边说几句讨好的话。不过多半时间是郁深在一边说个不停,偶尔庄童帮着搭腔几句。
郁深顾忌惹柯凝嫌,心里计算着时间,说完也不等柯凝回应,反正也不会回应,笑着跑去后院继续帮忙。
柯凝是故意晾着郁深的,存心想让他长个记性,和别的师哥醉酒,看看以后还有没有这个胆子。到不曾想,峰回路转,事情竟然另有隐情,这小子,忙前忙后围在自己身边,竟是一个字都没说。想到这,柯凝不动声色四处看看,也在寻找那个身影。
沈绾儿听后对秦望言略有嫌弃,看看人家,还是师弟呢,都知道在这些小事情上用心思,你们倒好,成天脑子里就是打打杀杀。
“不曾想这位小师弟还有点小心性,与你们这些木头到不一般,秦师哥你这么一说,我对他可是更好奇了。”
唐闻曜:“师妹你这话就说对了,不认识一下,当真是遗憾。”
“别看郁深平时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看待事情也通透,但是对待人情,单纯的如同小孩一般。别人对他好,他都在心里记着呢。”
“就上次,我们都喝醉了,就他还记着,给我备了一碗醒酒汤。”说到这,唐闻曜一副感动不已的脸顿时垮下来,看着一旁不说话的梁辰溪,凉凉说道:
“不像我院子那位,一觉睡到第二天,还是我叫起床的!!”
对此梁晨熙真的很无辜:“师哥,我那日也喝醉了!”
唐闻曜说这些本就不是讲理的,冷哼一声,无声表示:同样是师弟,你梁承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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