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功夫,柯府从里到外都是一派欢庆景象,郁深站在后院正指挥仆从摆放盆栽,庄童一路小跑过来,附在耳畔小声说道:“少爷让您过去。”
郁深点点头将余下琐事交代完就和庄童一起赶往前厅,郁深故意拖慢步伐,见身旁无人,拉过庄童不好意思的问道:“昨夜里,我喝醉之后,可是说了什么话,惹师哥生气了?”
庄童早就料想到郁深会问,将备好的说辞不紧不慢讲于郁深:“庄童也不知晓,郁公子怕是要去问问公子了。”
郁深听到这话,长叹一口气,无力的摆摆手表示还是算了,“师哥今日不怎么搭理我,我猜想可能是昨夜里酒醉没了分寸,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让我与秦师哥喝酒,也不罚我,还问我是不是觉得他生气不好看,那语气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庄童忍俊不禁,笑完偷瞄郁深,看到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收起笑容:“郁公子,小的劝您还是莫要开口问公子,既然公子不说,那你也装作不知。若是不小心说了什么再惹公子生气,那便糟了。”
“想来也是,你说的有理。”
两人走到正厅,庄童候在门外,抬手叩门,扬声到:“郁公子来了。”
门里传来柯凝声音:“进来!”
郁深一听到这声音,步子一停,转头可怜巴巴看向庄童,庄童张张嘴,比了一个“莫慌,自然应答变好!”郁深点点头,推开门走进去。
房中只有柯母,和柯凝,柯穆两兄弟,三人不知在聊些什么,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容。郁深站定,规规矩矩的行礼。
柯母点点头,熟络的说道:“这是刚做好的点心,快坐下尝尝。”
郁深依言坐到一旁,拿起一块枣泥酥,放到嘴中细细品尝,“香脆可口,甜而不腻,很好吃。”
柯母闻言又让郁深多吃些,又问了些生辰宴的一些府中布置,郁深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将于三人听。
柯母感慨道:“没想到,阿凝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母亲心里,你还是那个追在我后面叫阿娘的小公子呢。”
“可不是,这一转眼,你这臭小子摇身一变,变成大将军了,再也不需要站在哥哥身后了。”柯穆也在一旁唏嘘到。
柯凝没想到自己母亲和哥哥当着柯凝说自己以前的事,一时脸上有些羞臊,“母亲和哥哥莫要再拿我取笑了。”
“哼,我倒想不取笑你,那你何时把婚事定了,也让我一享儿孙满堂之福。”
柯母提起这个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柯凝的婚事始终是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柯凝从小有主意,每次自己提起,柯凝就以舍家保国推辞。今年禧陌国无战事烦扰,自己一定要将柯凝的婚事定了,不论柯凝同意与否。
柯凝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全然不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身子懒懒散散依着椅背,张口便是毫不掩饰的敷衍:“哲川还不够么,母亲您也上岁数了,小心累着。”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柯家府上这些人,还不够照看你的孩子?”
“我虽说老了,但是照看你的孩子这些精力还是有的。哲川年纪小,你生个孩子,也能相伴长大...”
“说什么怕我辛苦,我看就是你不愿意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年你也不听我的,若是你父亲还在,这亲事怎会拖到现在?”
言及柯父,柯母一时感伤,语气哽咽,抽抽搭搭,掩面小声哭泣。柯凝急忙站起身,拂袖轻轻擦掉母亲的泪水,满脸无奈:“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孩儿只是...只是还未想过成亲一事,到不想母亲多想,既是如此,等生辰宴之后,还要劳烦母亲和哥哥多费心些,选一户人家。”
柯母见柯凝松口,趁热打铁赶紧说道:“你能这般想是再好不过了,你师父沈先生的女儿早已到了适婚年纪,一直没有出嫁。绾儿这孩子温顺乖巧,自幼与你长大,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的心思。为母看,你们也合适,你若是无异,母亲挑个好日子请人去提亲。”
柯凝听此皱了一下眉头,又装作无事,佯装惊讶笑着问:“下月?母亲就这么急着让我成亲么?”
柯母知道柯凝又要推辞,正欲开口数落一番,柯穆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听闻,圣上最疼爱的九公主也已到出嫁年纪,似乎是想要赐婚与你。”
柯凝听此也明白事情不好办,坐回椅子,“那里来的传闻,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柯穆对此不以为意:“你一向不在意这些,怎会听说?”
“九公主自小承圣上宠爱,骄纵任性,万不是人|妻之选。轮了旁人,上赶着要攀上这门亲事,皇亲国戚,以后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一来皇家之事我们柯家一向不多于交集,二来以你的性子,只怕日后与那九公主也不好相与。”
言下之意一个是皇宫的骄纵公主,一个是青梅竹马的相知妹妹,如何选择,不用多说。话已至此,柯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推辞:
“怪我平日里没有想这些,如此想来确实要早做打算,只是下月提亲未免太过仓促,贸然与师父商议此事,难免失礼。不如在等些时日,母亲再准备准备,也让我在细细想想。”
柯凝知道母亲心有不满,接着说道:“孩儿不敢哄骗母亲,等这次生辰宴过后一定多加考量,过几日便给母亲答复。”
柯母也不敢逼得太紧,想来柯凝也不会哄骗她,也就随着他去了,想要在叮嘱几句就被柯凝想先开口堵住,说是郁深许久不住在汉京,自己做师哥的趁着今日无事,带他去街上逛逛,感受一下上元节的热闹。
默默坐在一旁的郁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哥突然叫自己的名字,愣愣啊了一声。柯凝那里顾得上郁深什么反应,好说歹说逃过柯母的说教,急忙拉着郁深就往外走。
柯凝没让下人跟着,带着郁深匆匆走出柯府,直奔蓥华街。
汉京皇城位于城中心,与外城之间有四道门,根据方位衍生四条正街,四条辅街,正街繁华,两侧房屋高立严整,店家所卖之物,非珍即缺。辅街虽不及正街繁华,却暗藏玄机,平日里里买不到的东西或小众的稀罕物都要去辅街寻找。
两人此时所往的正是最繁华的一条正街——蓥华街。
郁深跟在柯凝身后,亦步亦趋,柯凝不作声,他也不敢说话。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人何时停下来。郁深一头砸在宽厚的后背上,暗下吃痛,茫然的抬起头,望向柯凝,眼神里满是询问。
“你一个人,躲在我后面,要躲到何时?”柯凝好脾气的看着眼前人。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郁深看着柯凝的眼睛,想了想,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适才,我听伯母与你谈亲事,想到秦——额...我的一个朋友,最近也被亲事所扰,我...我在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的就是对的吗?”
“平常人家既是如此,太多身不由己,官宦之后,又多了一个皇命难为,终身大事,最后竟是草率的让旁人决定了。额..倒也不是旁人,只是——”
话讲了一半,郁深想到柯凝已经为此烦心许久了,自己还在说这些,不是添乱么。只是柯凝却没有这么想,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郁深无奈,将心中所想重新措辞,小心瞄着柯凝脸色斟酌的说道:“我明白,这种事情自古以来一向如此,只是,若是就因为父母之命难违,错失了自己心上人,岂不是要遗憾一生。”
柯凝不可置否:“话是如此,你说的不无道理。”
“不过,这世上,两情相悦不过是少数。很多女子待字闺中,直至出嫁。且不说能否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就连同男子见面都是妄谈,其中牵扯太多礼教束缚。”
“做父母的,都想要自己的子女成家,举案齐眉,白首偕老。为其挑选伴侣时,脾性相配,家室相对,地位相般都要考虑,最大程度为自己的孩子谋求一个幸福的家庭。”
“平常人家是如此,官宦人家也是如此,帝王之家更是如此。至于圣上赐婚,按常理,这是天大的恩赐,理应三叩九拜,赞颂圣上恩德。身处高处,享受的金钱,权利,地位,是你想要的,而那些不想要的,也得受着,明白吗?”
“明白了!”
郁深点点头,想着柯凝一直拖着婚事,是为何呢?是因为有心上人么?还是,不愿被人左右呢?
柯凝瞧了一眼身旁的人黑眼珠子提溜直转,时不时偷偷看自己几眼,略显嫌弃:“想问什么就问!”
“额...”以后可不能欺骗师哥,自己想什么师哥一眼就瞧出来了,郁深有些挫败,这样与没穿衣服有什么两样。
柯凝只当是郁深不敢问,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收回目光,主动开口:“没有什么心上人,只是常年走在刀尖上,保不齐——哪天就死人一个,倒也不必耽误人家的好姑娘!”
“可是——”孤独终老?郁深觉得这样不妥,顿时将自己那些小心思藏起来,开口就要劝解,倒惹得柯凝有些烦,一把扇子重重敲在郁深头上。
“嘶——”
“哪有那么多可是,再说废话,就罚你抄兵法十卷!”柯凝恶狠狠看向郁深,扇子还悬在头上,虚势一晃,以示警告,要是再多说,抄书不急,先吃一顿打!
郁深那还敢说话,两手捂住嘴,连忙摇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不说了。柯凝这才满意,转头继续往前走,郁深紧紧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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