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深昨夜里睡得并不好,他梦见慈爱的父亲跪在刑场,腰板依旧挺得很直,下一秒自己却变成刽子手,把刀架在父亲的脖子上,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只好闭上眼睛。想象中的鲜血飞溅似乎没有出现,战栗,颤抖,恐慌,每一份等待都是煎熬,忽的他听见了柯凝的声音:
“闭着眼睛做什么?”
他立刻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站在阚平院子里的木桩上,柯凝就在不远处,拿着一把折扇,因为郁深刚刚闭着眼睛害怕的样子面色颇为不悦,此时看见郁深望着自己又有几分出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郁深,若是今日无心学,大可回去,不必浪费时间!”
师兄生气了,郁深心里一时慌乱,怕师兄再也不愿意教自己,低着头连连摇头。
远处的柯凝对此答复并不满意,冷着声开口:“准备好了吗?”
郁深当即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是,好——”
郁深话还没说完,瞳孔紧缩,只因抬头看见一团黑雾在柯凝身后化具成形,面色狰狞,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下一秒就会撕裂一样,他看着郁深,五官因为肆意的大笑错位,眼中尽是挑衅,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冲着柯凝而去。
郁深心急,连忙叫师兄,可是喉咙怎么都不能出声,他想过去救他,可是双脚死死钉在木桩上。恐惧霎时吞噬郁深,心如刀绞。
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闪过父亲和柯凝的样子,意念似乎慢慢瓦解,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沉浮在无尽的世界里,没有光亮...
郁深——
郁深——
昏涨的脑海中传来轻微的呼喊声,郁深听得不够清切,只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本着身体本能靠近。
声音慢慢变大,意识也逐渐回明。郁深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柯凝正一脸焦急的坐在自己床边,眼睛酸胀肿涩,还不能适应窗户投进的亮光。
郁深再次闭上眼睛,柯凝的身影重新显现,与之相随的便是那团黑雾,郁深无法忍受窒息感再次袭来,拼尽全身力气大喊——师兄小心!!!
郁深的脸色很不好看,平日里泛红的嘴唇早已失去颜色,杂乱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眉头紧紧打结,眼角湿润。
柯凝看着有些许心疼,这孩子是做什么噩梦了,心里这般痛苦难捱,还未想清楚怎么办才好,手就先一步握住郁深的手,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郁深慢慢睁开眼睛,身体不再颤抖,只睁开几秒钟便再次闭上。柯凝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没事了吧,刚刚梦里那么害怕,就让他再多睡会吧。
柯凝正打算松开手,不曾想郁深反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像是拼尽一切呼喊自己。突如其来的变动打的柯凝措手不及,进而被郁深的情绪传染,自己也急迫了许多,急忙回答:“郁深?你睁开眼,郁深,别怕,都是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也不知道郁深有没有听进去,柯凝用另一只手握住郁深的胳膊,轻轻拍动,语气自然放低安抚:“睁开眼,梦里的都是假的,你睁开眼睛就不怕了!”
感受到郁深的手放松了,柯凝不再出声,手依旧带有安抚节奏的拍动。
郁深彻底清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影子慢慢具象出柯凝的面孔,“师兄?”
“嗯,是做噩梦了吗?”
“嗯,我......”郁深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这个恐怖的梦境,柯凝摇摇头:“都是假的,醒了就都忘记吧,不要过于深究,把自己沉浸在一个虚幻的梦境里。”
说的也是啊,郁深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只是,这梦境未免太过真实,哪怕是醒来心中的后怕依旧让自己隐隐有种窒息感。
“快起来洗漱一下吧,去吃点东西,这样精神也好点。”
柯凝见郁深没什么大问题就起身往外走,末了还嘱托一句:“这几日府里忙,你也不必每日跟着我,去帮着常义打理一下府中事务,得空就自己出去逛逛吧,散散心,放松一下。”
......
郁深发现相比昨日,府里确实忙很多,不论是管家常义还是跑腿的杂役,走路都快了几分。不仅如此,手中也总是抱着很多东西,看样子是要重新打理柯府上下。
走到膳厅,发现柯府一众人都在等自己,郁深才后知后觉今日起晚了,立刻低着头,站在原地,抱歉说道:“真是郁深失礼,让各位长辈等自己。是我的错,其实不用等我的,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柯母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打紧,听允笙说你昨夜里没休息好,是不是住的不习惯啊?”
“不是不是,您已经准备的很周全了,大概是突然到陌生的地方有些不习惯,真是劳烦您为我费心了。”
“不必这么客气,快坐下尝尝这些饭菜,可还可口?”
郁深听言顺从的坐下,夹起一口小菜仔细尝了尝。
早晨的饭食都比较清淡,郁深本没什么胃口,这位倒也觉得有点饿了,又夹起另外一盘菜吃了一口,才想起要回答柯母的话:“好吃,特别好吃!”
“好,那就多吃点。”
餐桌上有个小孩子总是不会太无聊,柯哲川一会儿朝着要吃茶糕,一会要让小叔喂,好不容易吃完早饭,糊着小油嘴就嚷着要郁深抱:
“郁深哥哥,今日你陪我玩儿好不好?后日小叔要办生辰宴,阿爹说这几日我可以不用做功课。”
“生辰宴?”郁深只当是柯府为了过上元节,才会细心布置,到没曾想,柯凝的生辰也是这一天。
柯穆点点头:“允笙的生辰与上元节是同一天,也算是双节同庆,自从他被封为护国大将军,上门拜访的人不尽其数,柯府为此设宴,一来庆祝双节,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也是热闹,二来答谢来访者,以免失礼。”
“原来如此。”郁深看一眼柯凝,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既然是师兄生辰,自己也要准备一份礼物,现在倒也还来得及。他拿过丫鬟递过的手巾,小心擦拭柯哲川嘴上的饭渍:“今天哥哥也不能陪你玩儿了,哥哥要去帮忙,等哥哥忙完之后再陪你玩儿好不好,哥哥带你去堆雪人。”
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哥愿意陪自己玩儿,还没时间,这怎么能行。柯哲川撅起小嘴巴,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柯凝知道这小子又开始上演小可怜的套路,赶紧揪起柯哲川的后领:“别缠着他,自己去玩,不然就让你抄功课!”
小短胳膊小粗腿立马扑腾:“我不我不,小叔坏!”
“臭小子,上次我带回家好吃的,是哪个小馋虫巴巴的追在我后面,嗯?”
“呜呜呜——阿爹,救我,呜呜——”
柯穆笑着抱过柯哲川,略带嫌弃的擦掉满脸糊的眼泪和鼻涕:“乖,让祖母带着你玩儿,好不好?不要缠着你小叔和郁深哥哥。”
小家伙不愿搭理父亲,把头扭在一边生闷气。哼,祖母身体不好,只能陪着自己待在屋里。
......
郁深已经跑了三家玉器店了,都是因为自己时间要求太紧,不愿接活。汉京有名的玉器店就这三家,难道自己要换一样生辰礼吗?可是一连逛了几家店,郁深都没有找到什么配的上柯凝的物件。
他垂头丧气的走在街上,都怪自己没有问过师哥,如今才会这般仓促,这可如何是好呢。郁深正走着,不曾注意迎面碰上别人。
正欲道歉,郁深抬起头才发现来人正是熟人,秦望言,“秦师兄,好巧?”
秦望言也有几分意外:“郁深?!你这拿着两块玉佩在街上晃悠什么呢,快收好了,切莫弄丢了。”
说到这个,郁深又垂个脑袋:“这不是柯师哥生辰吗,我今日方才知道,想送他礼物,把这两块玉佩重新做一下,但是时间太紧了,没人愿意,加钱也不行。”
秦望言只当是什么大事,笑着开解道,“无妨,允笙他对这个不在意的,你买些合适的礼品赠他便可,他知晓这是你的心意。”
“那不行,自从进了青墨轩,师哥教了我许多,我一定要借此认真感谢他。”
“既是如此,当真是难办。”
秦望言见郁深如此上心柯凝的事,也多几分心思,想着能不能帮帮这有点死心眼的小师弟。
“对了,我识得一位老先生,是玉器行当的有名的匠人,只是脾气琢磨不透,不如我带你去碰碰运气?”
“是吗?那自是再好不过了,那秦师兄我们快走吧!”郁深眼睛又亮起来,拉着秦望言就往外走,生怕浪费时间。
秦望言被拉着一个趔趄,心想自己真的是老了,立刻板起脸,拿出师兄弟的样子:“你慢点,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他家铺子有点偏僻,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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