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是亲生的

“常义啊，你再去瞧瞧，二少爷还没回来么？”

柯府，一妇人坐在正房，举手投足间皆可看出其气质高雅，秀丽端庄，眉目间与柯凝有几分相似。

妇人头发乌黑发亮，肤色如玉，唯一能看出年纪的就是藏在眼角的皱纹。

“是，夫人！”

听到这话，妇人左手边次座一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无奈，“哎呦，母亲，迟早要回来的，你这般心急做什么。”

“这孩子也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不急吗？他倒好，人还没回来，就嘱托我收拾间屋子，你说说，是亲生的吗？”

“前日里皇宫私宴我见着了，您放心吧昂，他好着呢，照样白白胖胖的，没少骨头不缺斤，再说了，是不是亲生的，我怎么清楚，那不是您肚子里的崽儿吗？”

“嘿，你看看你说的那话，一点儿没有个做父亲的样子！”

“我怎么就没——”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门外传来柯凝的声音：

“母亲，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地，柯凝就带着郁深走进正房，柯凝跨步向前，一手甩起衣襟双膝跪地，轻轻叩首起身，看着那高位的妇人：“儿臣近来未曾看望母亲，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妇人急忙站起身子，走到柯凝身前，将其扶起：“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倒是生疏了。你身为大将军，又是太子老师，劳碌实为平常，切记做好分内之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自然开心。”

柯凝点点头，妇人转眼看到一旁的郁深，眼睛里闪过几分惊讶：“这位俊俏的后生，可是你说的小师弟？”

“母亲说的正是，这是郁深，今年德翰书院新招的学徒，现下在我的院子学习。”

“郁深，这是我母亲，这位是我大哥，柯穆，这位是我大嫂。”

“郁深见过柯夫人，柯大人，少夫人。”郁深依次行礼。

“哎，孩子，不必这么见外，以后你叫我伯母，随着凝儿称呼他们大哥大嫂就行。”柯母拉起郁深的手，和蔼的说道。

郁深小眼睛一笑就会眯起来，最会招长辈喜欢了，柯母看着心里喜欢：

“哎哟，我们柯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既来了，就当做自己家，有什么事情让常义去办。”

“是，都听伯母您的！”

柯母正打算让大家入座，门外有传来稚嫩的声音：“阿娘，阿娘，我回来了！”

少夫人急忙走出门外，将扑过来的幼童抱在怀中：“慢点跑，小心摔倒了！”

幼童双手搂着少夫人的脖子，将冰冷的脸蹭在柯夫人的脸上：“我长大了，不会摔倒的！”

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屋子里扫过，看到柯凝便张开双手，欢悦的叫道：“叔父，我要叔父抱！”

柯凝食指弹在光滑的脑门上：“就你调皮！”

转身对郁深解释：“这是大哥的孩子，柯哲川。”

柯哲川撇撇嘴对柯凝没有抱自己表达自己的不满，转眼瞧见郁深，又欢喜到：“哥哥，你是来我家玩儿的吗？”

见小孩儿朝向自己，郁深挠挠头，腼腆的笑笑，“是啊，那你愿意和哥哥玩吗？”

“当然愿意了，那哥哥，我能抱抱你吗？”柯哲川一点也不认生，笑嘻嘻的说。

“可以！”说完郁深看向柯夫人，后者同意后，郁深笑着将柯哲川抱到怀中：“你这个小家伙，还挺重！”

“我不小了，阿爹说，能去读书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小孩子一板一眼地纠正，惹得屋里人哄笑，“哎呦，我们小阿孙都长大了。”

“饭菜已经备好了，去吃饭吧！”柯穆招呼房间里往膳厅走。

因为柯哲川的存在，吃饭的氛围不仅不会死寂，反而很热闹。柯母一边热络的让郁深多吃点，一边唠叨柯凝是不是太劳累，又瘦了许多。

柯凝十分温顺的将母亲加在碗里的饭菜慢慢吃下，不着痕迹和自己大哥寻求帮助，大哥收到眼神后，装作不经意问起德翰书院的事情，柯母自然知道两人玩什么把戏，也不戳破，摇摇头任由两人去了。

席间郁深没有说话，有条斯里的慢慢吃着饭菜，听到两人谈论德翰书院，也是抬起头，静静听着。

鬼精灵柯哲川看着郁深目不转睛看着自家父亲和小叔，摸着下巴，两只漆黑的眼珠转转，仿佛知道了什么小秘密一样。慢慢凑近郁深，一脸神秘：“郁深哥哥，不要觉得不可思议，父亲和小叔真的是祖母亲生的哦！”

正聚精会神听的郁深被柯哲川这么一说，觉得莫名其妙，看着眼前的孩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肯定的表明一件事：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郁深只好佯装不懂的样子，十分给面子的递过去一个不懂的表情：但闻其详。

柯哲川见此立刻来了精神，小大人的模样十足：“祖母和我说，父亲长得和祖父很像，所以上帝仁慈，便让祖母肚子里的小叔长得更像祖母些！”

郁深听到这才明白柯哲川所说为何，柯穆和柯凝两人，虽为手足，外表却少有相似之处。

柯凝承了母亲外貌的所有优点，皮肤白皙，长发乌黑如墨，小小年纪就可见俊秀书生的模样。后跟随沈江庭习武，整日里在太阳下站着，愣是一点也没有晒黑，身子看起来倒是比常人强壮很多。

再之后，柯凝身经战场杀戮，眼神时而会露出对生死的淡漠和对敌人的嗜血狠辣，对上这副样貌，倒是更能给人震慑，心底冒出一种诡异的寒意。

而柯穆则是承了父亲的模样，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下微塌的鼻梁，嘴唇丰厚，再平常不过的样貌，再加上嗓音雄厚，平添一份凶恶的感觉，倒是更像个武将。凑巧的是，柯穆确实一个文官，且待人温驯有礼，说话随意温和。

正因为此，熟人都常常开玩笑，说是柯家弟兄走岔了路。这事在那日皇宫设宴时，郁深就听唐闻曜说过，当时也觉得是十分有趣。

“这样啊，那川川觉得，你更像谁呢？”郁深顺着柯哲川的话问道。

“我既像阿爹也像阿娘。”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小人儿突然冲着柯夫人嘴甜的说道：“也像祖母！”

大人们听到小孩子最直白的话语纷纷哄笑，柯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孙子心都要化了：“哎呦，我们的小阿川怎么嘴这么甜呀！”

人多吃饭也热闹，冬天的日子短，众人又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天便黑了，各自回了屋子。

郁深很久没有过这样家的感觉了，一天都保持着亢奋，坐在自己屋子的门槛上，看看头顶的星夜，又赶紧低下头，打量所在的院子，心里总觉得不真实，他决定今天迟点睡，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柯凝还坐在柯夫人的房间里，看着母亲面容似乎是有些纠结，变主动开口：“母亲可是想问郁深？”

再次听到郁深，柯夫人嘴角有有一丝僵硬，目光慢慢涣散，飘向过去...

健壮挺拔的男子坐在客座，面色说不上有多好看，眼中闪烁着与之气质不符的恐惧，主座上的柯父同样也是一脸凝重，两人从见面说过几句话之后便一言不发。

柯母意识到，或许，这其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旦浮出水面，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十年后，柯母的猜测随即证实，那人家中遭遇灭顶之灾，而那人，就是当时名副一时的护国功臣——冷臣川。

一时之间，护国功臣变成了通敌叛贼，昔日风光无限，也不过落水狗人人讨打，往日阿谀奉承的人索性放弃伪装，纷纷拿出所谓的证据讨伐叛贼，皇帝大怒，下旨将冷家不论长幼，送至大牢，听候发落。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冷家小儿冷陵非却去向不明。余孽自然不能苟存，皇帝专派人去查这件事，却毫无所获。

而今日站在众人面前的郁深，与当时初见的冷臣川，眉目之间几乎一模一样。

直至死前，柯父一直在暗中寻找冷陵非的下落，却毫无回响。也因此抑郁成疾，郁郁而终，直至死前，柯父都没有告诉柯母那个秘密。

一向不愿过问朝堂之事的柯母潸然泪下，终是忍不住想要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柯家和冷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明知会招来杀身之祸，也要暗中查询那孩子的下落，冷家没了，那柯家呢？

最后柯父也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只是告诉她，是非难辨，恩怨难分。尘事或许会在某一刻封存，随着时间消亡，也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撕开人心的口子，喷溅出腥臭的鲜血。

从冷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天起，柯家，不再会有平静的生活了。如若能有一天，再见冷陵非，一定要倾全家之力，保他平安。

这是柯父最后的遗言。

柯母没有想到，再见这孩子，竟然是这般局面。兜兜转转，有缘人自会相见，大抵就是如此吧。再怎么说，柯母也不过是个妇人，时态发展至今，只能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柯凝纵然是不相信母亲说的话，但是直觉告诉他，母亲说的是真的。

郁深身上总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明明还是年少，却总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孤寂与悲感。郁深的身上有秘密，但是柯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与这个秘密有关。

那现在自己知道了，要去问问郁深吗？

为什么要改名换姓，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出现在德翰书院的招生上？

柯凝躺在自己的床上，心烦意乱，郁深有心结，若是贸然去问，只怕是适得其反，不如慢慢打开心结再问，只是，这心结，能打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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