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深刚坐下,就被唐闻曜塞了一杯酒,“刚刚不错啊,没给咱德翰书院丢了颜面!”
“不过,与我相比,倒是还差那么点意思!啧,你那是什么表情,当年你这般岁数的时候,哥哥我剑比你拿得稳多了。”
秦望言一个白眼:“剑拿得稳不稳我倒是不知,话是最多的,我们十个人,倒也比不上你!”
“嘿——此言差矣!人生短短几十载,想做什么边去做,想说什么便大声说出来,何苦憋屈了自己,成全别人。我既不放火抢劫,也不伤人性命,只图自己痛快罢了,有何不可?”
秦望言说的事实,唐闻曜尚不与他说这个,顺着话题拐个弯继续对着郁深“敦敦教导”!
“哦?那是谁,在圣上面前小心翼翼的,又是谁,在师父面前,装出一副伶俐乖巧的模样!”
长指端起一杯酒,倒入口中闭眼仔细回味,等酒味回甘之后才睁开眼:“啧,望言,这就不是师哥要称大,点拨你几句了。古人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清楚当下局势,那才能在这世间过得自在一些,如鱼得水,有滋有味!”
说罢,唐闻曜将手放在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同你讲再多,你也无法体会!”
郁深没有说话,听着唐闻曜的话暗暗出神,他有些羡慕唐闻曜,羡慕他活得潇洒,想的通透,羡慕他一生平坦,前路光明。
突然柯凝捏了捏郁深的胳膊,低声说道:“郁深,说话啊,别人都看着呢!”
郁深抬起头,看到四周的眼光有些茫然,听到众人说的话才明白,皇上将秦望言提拔为大将军,众人都在朝秦望言祝贺,郁深离得近,左边又是柯凝,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自然也多了起来,其中还不乏对刚刚舞剑赞扬的人,郁深却一直出神,没有回话。
郁深扯扯嘴,回谢了对方。
柯凝举起一杯酒喝下去,对那人说道:“郁深没见过这般场面,礼数不周,还请李大人担待,等回去,德翰书院必将多加管教!”
嘴上虽是这样说,语气却丝毫没有一点歉意,反而是一副上位者的傲气。
那人暗自咂舌,脸上依旧笑盈盈的,谄媚的说道:“那里哪里,柯将军言过了!”
柯凝不可置否,转头看郁深,后者将眼前的酒敬过李大人:“李大人海涵,是后辈失礼了,我自罚一杯!”
秦望言说不清楚心里高兴自己终于坐上大将军多一些还是失落师父辞官教学多一些,今日朝臣敬的酒没有一句推辞,悉数灌下肚子。
姬沢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喝了很多酒,他轻轻转动这指头上的扳指,随意的问道:“王大人的女儿可是还待字闺中?”语气没有波澜不惊,仿佛就是家人之间闲谈一般。
王野眼中一亮,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说道:“回皇上,小女确实到了出嫁的年纪。”
“吴将军之子吴苋,文思敏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如今日,朕就做了这月老,给二位牵条红线,促成两家喜事,不知,王大人和吴将军可否愿意?”
啪啦啦——
秦望言手中的酒杯跌落桌子,滚了滚,藏进旁桌底下,酒渍撒了一身秦望言也不理会,大脑没有反应,怔怔的望着台上的人,浑身血液倒流,凝聚在心脏,堵得他喘不过气。
没人注意到秦望言失了魂魄般坐在那,纷纷看着吴将军,后者连忙站起,走到王野身旁,两人一同谢恩。
秦望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要站起身,一旁早就发现不对劲的唐闻曜立马拽住秦望言的胳膊,低声喝道:“你做什么,疯了?”
秦望言全然不理唐闻曜,木然的看着跪着的两人起身,回到座位,笑着回应身边人的庆贺,眼睛刺的生痛,但是却挪不开眼。
唐闻曜皱起眉头,手上重了几分力道:“秦望言!”
秦望言感受到胳膊的痛意,低下头去看,眼光顺着手移到唐闻曜询问的眼睛,脑子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唐闻曜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他忽然低下头,愤恨的搓了一把脸,低声喃喃:“我好像醉了!”
郁深和柯凝也察觉到秦望言的反常,频频转头看着秦望言,但是对此秦望言一无所知,整个人都丢了魂,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喝酒。三人看着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随着他去了。
......
回去的路上,郁深和柯凝一同坐在马车里,两人都喝了不少酒,一晚上忙于应付各色人,脸都笑僵了。宴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也需要时间去好好思索一番。
柯凝有些乏了,闭着眼睛靠在一边小憩,不愿意多想,郁深还在仔细回想,他遇到的人,听到的话,发生的事。忽然想起殿外两人的谈话,他直起身子,悄悄端详着柯凝的脸。
密长的睫毛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扇动,碎发杂乱的垂在脸上,脸颊染上几分酒醉的绯色,连带嘴唇也比平时多了几分血色,水润了些许。
郁深不自觉的凑近柯凝,呼出的热气扫在柯凝脖子上,柯凝觉得脖子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郁深忍不住偷笑,只觉得好玩儿。
柯凝不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便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合着眼。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郁深重心不稳,朝柯凝栽了过去,郁深下意识将两手撑在柯凝身上,唇堪堪擦过耳下的皮肤。温热转瞬即逝,柯凝立即睁开眼睛,正对上心虚的一双眼睛。
掌控马车的小将抱歉的声音适时传进来:“将军,后面路有不平,马车难免颠簸,您坐好了!”
柯凝先一步挪开眼,低声说道:“知道了!”
郁深立刻坐直身子,装作什么试都没发生,眼神四处乱飘。
柯凝也有几分不自在,身子往前探,马车掀开布幔:“有什么异动吗。”
“回禀将军,无事,请放心!”
“嗯,万事小心!”
“异动?”柯凝转过头,碰巧又碰上郁深探寻的眼神,不自然地又转回去。
“嗯,总有些不开眼的!”提到这个,柯凝忍不住扶额,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再次合上眼睛,不想多说。
自从柯凝被封为大将军之后,皇帝就赏赐一座府邸,在汉京地段极好。柯凝习惯了在青墨轩住着,虽说自己不喜热闹,但是德翰书院弟子众多,也有个人气,无事的时候,去师父那里品品茶,也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主意。偶尔心情好了,就去后山转悠转悠,指点指点师弟,也算是对得起人家称呼一声师哥。
德翰书院不在城内,每次去皇宫也较为麻烦,柯凝便有时住在城里的将军府,偶尔回柯府看望一下母亲和大哥。即便是行程如此多变,总有人事先知道一般,埋伏在途中,伺机而动。
每次伏击,杀手人数相同,武力相同,衣着相同,与其说是刺杀,不如说是警告,告诉柯凝,有人想要他的命,但不是现在。
那些埋伏的杀手都是经过训练的死士,一旦计划失败,便自我了结。
柯凝一次次去查,但始终无法揪出幕后黑手。起初以为是有人针对德翰书院,但是其他师兄弟都未曾遇到伏击。转念想来,那便是私人恩怨,柯凝命人秘密将朝堂上所有暗藏的政敌秘密调查了个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让他感到很无力,明知头上悬着一把刀,却查不出拿那把刀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才会出其不意的落下来,要了他的命!
这更像是一场心理博弈,到底是那把刀先落下来,还是柯凝自己不堪忍受,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郁深自然知道“不开眼”指的是什么,心中也有几分同情,众人只看得见,柯大将军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前程似锦,但又有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冷风吹起马车布幔,肆虐的闯入其中,郁深有些冷,不自觉裹紧身上的斗篷。
“现在觉得冷了吗?前些日子我说你穿的过于单薄,你怎么说的?”
郁深抬起头,柯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戏谑的瞧着他,刚刚缩脖子肯定被他看到了,这才几天就被打脸了,脸倏的一红,还梗着脖子道:“我只是——未央宫殿里,太暖和了,一时难以转变——”
“哦?是么——”柯凝只觉得眼前人好玩儿的紧,继续拖着尾音。
“可是,我们都出来半个时辰了——”
“哎呀,未央宫当真这么暖和么,我倒是不曾留意,下次——”
郁深突然急急喊道:“师哥!”
柯凝没想到郁深突然提高声量,吓了一跳,“作什么?”
“什么时候去你家?”
突然没头没脑的这一句,把柯凝问懵了,郁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我的意思是,我好做些准备——”
郁深也想清楚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冷清惯了,突然去沈先生那里,确实难适应。自己倒也无妨,若是无意间扰乱大家玩闹的兴致,就不好了。
柯凝听到后面的话才明白郁深说的意思,想起在宫里郁深的神情,不忍再逗弄:“也没什么准备的,我会命人安排打理好。后日你随我过去就是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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