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竟锋榜

第二天，郁深按照时间早早候在柯凝门外，柯凝准时打开门，身着一身墨色长衫，裤脚扎进一双黑色长靴之中，手拿一把同色折扇。

若是白色是儒雅的君子，那么墨色就是冷冽的杀手。屋檐的投影盖住半边脸，露出流畅的下颌线。浅光印在嘴唇上，血色很浅，只有一层淡淡的粉色，泛着一点水光。

此时柯凝没有刻意收敛身上的气场，尽数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信号，那是肃杀者的绝对威严。清披着晨露，清冷的声音不容拒绝：“跟我来！”

穿过一条长廊，走进一个院子，郁深定眼一瞧，了然在心：“这就是您平时练功的地方吗？”

“嗯，来，和我过几招！”柯凝走到院子中间，转身看见郁深还愣在原地：“怎么，不敢吗，考试那天可没见你胆子这么小啊！”

郁深有点不喜欢这个语气，只有逗小孩子还会用激将法，闷闷反驳：“我才不是胆小之人呢！”说着就走到柯凝跟前，不过这点无声的抵触在对方看来显然不值一提。

柯凝眯着眼睛，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准备好了吗？”也不等郁深回复，折扇化为剑，将空气撕开一道口子，直冲郁深而去。

郁深大吃一惊，侧身闪躲，到底是慢了几秒钟，扇子划过皮肤，留下一道红痕。

郁深摸摸自己的脖子，努努嘴，小声怨念地说道：“刚开始就这么狠吗！”嘴上是这么一说，心中暗暗压下心绪，全神贯注盯着柯凝一举一动，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

柯凝看见郁深动了动嘴皮，又看看那血痕，心中猜到几分，冷笑一声，再次将折扇拿到身前：“这才哪到哪儿啊，继续！”

话落，手中的折扇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打开，在空中高速旋转，犹如盛开的墨色莲花，飞向郁深。后者纵身一跳，一脚将扇子踢回去，一个转身，朝着柯凝而去，柯凝神色无常，一脚后撤，双手抓住郁深的腿，往下一拉，借力旋身而起，一脚踢在郁深胸膛上，彭——

随着重重的落地声，扇子又重新回到柯凝手上，短短的过招，郁深已满头大汗，反观柯凝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连衣服都没有乱。

“哈哈哈，不错啊，大清早的就有好戏看！”

回头一看，唐闻曜正带着梁辰溪站在门口，两人皆是一副看官览戏模样。

“哎你别说，我当初选郁深真是选对了，自打你回来，每天陪你这么练功，我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终于有人给我接班了，哈哈哈！”

地上的郁深爬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不是，唐师哥，听你这语气，怎么感觉当初选我就是为了看戏呢！”

“哎，弟弟，瞧你这话说的。哥哥是那种人吗，不是感觉，我就是起大早来看戏，哈哈哈哈！还没结束吧，继续，继续啊，郁深别怕，将你会的招都使上——”

唐闻曜笑的越发放肆，郁深眼珠子一转，趁其不注意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扔过去，正打在唐闻曜脑门上：“哎呀——嘿，你这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招惹师哥的下场，打得你不知道东南西北！”

说到做到！唐闻曜将脚下一个石头踢向郁深，郁深连忙躲闪，唐闻曜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趁郁深躲闪的空隙突然加速贴近郁深后背，顺势就是一掌。郁深一个趔趄没站住，一个石头紧随起来，摆明了要让他长记性。

郁深心中叫苦连连，刚躲过一个柯凝，又来一个唐闻曜。不是说德翰书院师弟和睦么，怎么自己刚进门，就遭师哥欺负。一点没有师哥的自觉，郁深心中悄悄打起小算盘：启阳说的果然不错，这唐师哥要离远点！

就这样几招过去，郁深一直处于下风，却又无可奈何，没人叫停，只能硬着头皮和唐闻曜打。柯凝和梁辰溪两人坐在一旁，也不知什么时候上的茶，优哉游哉的细品着，不时作出一些点评，时而称赞，时而惋惜：

“之前考核的时候就感觉他的实力有所隐藏，今日一看的确如此，有机会可要和他过几招！”梁辰溪笑着说道。

“哦？听说，考核名次你可在他之上啊！缘由可是音律？”柯凝听到梁辰溪说的话，掀眸问道，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郁深。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师哥，郁深音律在考核弟子中并不出众，但是兵器和策略却鲜有人能比，所以我也只是略胜于他啊！”梁辰溪一边回答着，看见唐闻曜朝这边走过来，赶紧起身，递过一杯茶。

唐闻曜坐在梁辰溪原来做的位子上，也不顾及礼仪，一杯茶仰头而下，又倒一杯大口喝下后瞥过郁深：“这臭小子还挺抗打的，累死我了！”

默默站在柯凝后面的郁深听完心里不是滋味：“唐师哥，我挨打的还没说什么，您怎么还不乐意了？”

“嘿——你这小子——”

“好了，郁深，倒杯茶喝吧！”柯凝接着说道：“今日是竟锋榜公布之日，待会过去看看吧！”

唐闻曜听到这酸酸的说道：“有什么好看的，那第一不一直是你吗？”听到这柯凝不忍发笑：“你不也一直是第二，每次还不是兴冲冲的去看？”

“哼，你甭这有的没的，走走走，赶紧走！”话说完，茶杯放在桌上，唐闻曜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柯凝无奈摇摇头跟上去。

走进竞技场，后面的郁深问道：“竟锋榜，是什么啊？”

前面的唐闻曜缓缓开口回答道：“竟锋榜是德翰书院弟子的排名，分为文武两个榜，每月初三更新一次，排名前十的人会有奖励！”

“那这排名依据所从何来呢？”梁辰溪接着问道。

“很简单，挑战！由排名较后者向排名较前者挑战，若是赢了，两者交换排名，若是输了，被挑战者排名不变，挑战者排名自动下降一位！”

“不仅如此，各教习师哥还会对近一月各位弟子的练功极其表现评定，将其结果一并算进竟锋榜。”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之前招生时的竞技台，只见旁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蒙着一块红布，众多弟子也凑在跟前，三言两语的说着。四人也没有继续说话，静静站在一旁，等待开榜，不一会，白澜之登上台子，瞬时台下寂静无声，皆是将目光聚集在台上，白澜之见此沉声说道：“此次竟锋榜上前十名者，本月十二，随师父去淮山打猎，除此之外，每人奖励一副上好玉佩！”

红榜一开，众人皆是一脸诧异，互相低头说着什么，期间还时不时朝郁深望过来。

揭榜瞬间，郁深就早已料到。自己和柯凝的名字并名排在文榜第一，郁深忽略四周质疑的眼光，高声向台上的白澜之喊道：“白师哥，我那个是不是搞错了？”

白澜之爱才之人，招生时对郁深的印象一直不错，现在人又在柯凝院子里，故语气缓和几分，耐着性子回答说：“经过我们商议，之前考核比试中的挑战也囊括在其中，上次你和柯凝平局，自然要在这红榜上，要继续保持啊！”

众人对此心中也有猜测，白澜之一番解释不过是落实罢了。当时招生，郁深的名头可是在德翰书院传了好几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时间，刚刚质疑的声音也早已变为恭贺，因为谁都不敢小看，说不定这就是下一个唐闻曜秦望言之辈，更甚至，下一个柯凝！

郁深见此心中也是了然，微笑着点点头，不卑不亢的对白澜之说道：“既是如此，便谢过白师哥了，今后，我自当更加用功，不负您的期望！”

除过郁深，榜上还有文榜排名第八的梁辰溪和武榜排名第九的蒋钟，今日此榜一揭，这德翰书院的竟锋榜，又要再添几个响当当的名号了！

一旁的唐闻曜自从看见榜单之后眉毛就一直皱在一起，柯凝瞥了一眼，莞尔笑道：“呦，现在第二名也保不住了，心里不平衡了？”

唐闻曜被戳到痛处后，反而眉毛舒展开来，倪着眼看着郁深，丝毫不掩盖审视的意味：“本来之前觉得柯凝就已经很怪物了，没想到又来一个！”

听到唐闻曜说的话，郁深只觉得背后一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赔笑说道：“唐师哥，你这是哪里的话，你看看那个榜，文武榜都有您的名字，但是我只有一个，说到底，我还是不如你啊，嘿嘿！”

听到这番回复，唐闻曜突然笑道：“臭小子，还挺会说话的！行了，你也不必谦虚。竟锋榜竞争激烈，怕是今天起就有许多弟子向你挑战了，这位子，保不保得住，还要看你，好好跟着柯凝学习吧！”

“得嘞！唐哥您说的是！”

“哎？话说回来，白师哥怎么不在榜上？”

“啊，他啊，他现在管德翰书院的事情，也没工夫陪我们挑战来挑战去的，早就不上榜了！”

“原来如此，那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我和小梁就先回——”唐闻曜现在也对挑战没什么兴趣，惦记自己还有公务没有处理，想着就此打道回府。

一旁从未开口的柯凝冷不丁打断：“闻曜，我有事和你说，跟我回一趟青墨轩，你们两个可以在竞技场这边多看看，和师兄们学习学习！”

“是！”两人心知是要自己回避，恭敬行礼后，就往其他处走了。

......

青墨轩书房内，唐闻曜先是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又给柯凝倒了一杯，递过去：“让我猜猜，你想说郁深？”

柯凝接过茶抿了一口，没有否认：“你今天和他过了几招，觉得怎么样？”

唐闻曜两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评价，过了一会才开口：“有点本事，多加训练，将来不比你我差！”

兴许是没想到唐闻曜能夸别人，柯凝挑挑眉，饶有趣味的打量唐闻曜，唐闻曜也不示弱瞪回去，“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柯凝不作理会，打开扇子轻轻摇动，“你不觉得有几分奇怪？”

“嗯？怎么说？”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按理说，像他这般年龄，和我们过招，都是全力以赴，但是我总觉得他还有所保留！”

“啧，我今天只顾着逗他了，还真没怎么注意。”唐闻曜只当是柯凝做老师习惯了，看谁都是有潜能，没有完全发挥：“嗐，能有什么保留。”

柯凝知道唐闻曜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自顾自接着说道：“我思来想去，这郁深，处处透着古怪，且不说比试是否有所保留，就说那位安老先生，只听名不见真人，传闻安老先生医术高深，喜欢云游周国，传道讲学，也是一位奇人，以前从未有过弟子来德翰书院拜师。”

“也不好说，以前咱书院风雨飘摇的，来拜师的都是冲着师父老人家来的，这两年德翰书院越来越受朝廷重视，不少世家子弟都想来这当学徒，人家来，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据我所知，郁深不懂医术，而那位安老先生，也不教人习武！”

“说不定人家另有恩师呢，你不也是两个师父，有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

“柯凝！”柯凝没想到唐闻曜会突然站起身，一改漫不经心，反而有些气急败坏。

柯凝不满的看着唐闻曜，好好的不知发什么神经。

冲上嗓子眼儿的话硬生生卡住，唐闻曜也反应过来自己太冲动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坐了回去。两人谁也没开口，就这样坐着，就在柯凝张口还想说说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唐闻曜站起身，叹了一口气：“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看柯凝什么表情，抬步往外走，听见身后的人也起来了，脚步一顿，微微侧身：“那件事你也该放下了，世道是会变的，人和人不一样，你总是站在原地，任谁来你一把，你都撵的远远地，难道你要一直这样疑神疑鬼，过一辈子吗！”

“方平州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方平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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