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瑜站起身的时候,双腿已经僵硬,不得已又跪坐回地上缓一缓。云鹤就站在她身边,不再开口。
“谢谢你云鹤。”璟瑜觉得一场大哭后心里好受多了。
云鹤低头看了看璟瑜,摇摇头,又抬头看着木棉树。
璟瑜扶着树站起来,“这木棉树,长在山中应是很不易的,竟也长到这样粗壮了。”
“是仙君种的。”云鹤侧目看着璟瑜,果然看到璟瑜有些浅浅的笑意。
璟瑜望着这树,心里算不上释怀,但是就算以报答重玉对百姓的救护之恩,她如今留在兖玉身边守护兖玉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我想去人界,我要去找阿玉。”
云鹤的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疑问,璟瑜一下子就看懂了。
“这......”说实话,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穿行于城镇中已是不易,何况她不知道阿玉在哪里。
“我带你去吧。”云鹤挥挥袖。
璟瑜站在树边,就见着云鹤的手臂逐渐变成了羽翼,云鹤整个人也边得稍矮一些,璟瑜眨巴眨巴眼睛,就见云鹤真的变成一只鹤!
“上来。”
璟瑜小心翼翼地趴在云鹤的背上,整个人还有一些懵。可山中独有的树木香气夹杂在风中,扑在璟瑜脸上的时候,璟瑜微微眯着眼,好像置身于森林、置身于大海,耳边、心中都格外宁静。
“云鹤,你怎么知道阿玉在哪呢?是你推算的吗?”
“我是仙君养的,幼时不慎伤到仙君,沾到过仙君的血。”
璟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你找阿玉的话格外轻易,真好......”
本就是战乱之年,有无山山脚下不远的地方就是流云,璟瑜与云鹤从流云上方经过的时候,璟瑜一介凡身对下面一无所知,但是云鹤修炼多年,一双眼倒是将镇中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镇中已无活物。”
璟瑜听到云鹤这样说,才想起来自己在北城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阿玉会不会在外执行任务,若是她贸然跟着阿玉,会不会给阿玉带来麻烦?她本就无意中给人族与仙族带来了伤痛,阿玉一定是会维护她的,可是......“云鹤,我们不去找阿玉了,你带我去找汶榷仙君好不好?”
云鹤不理解,但也没想其他,“或许要找上一阵。”
“有劳你了,”璟瑜见云鹤有意飞得更高些,便轻轻向前倾了一点,“云鹤一向是在山中等待阿玉吗?怎么不一直跟着?”
“仙君不喜。”
璟瑜顿了顿,阿玉不喜欢有人陪着吗?好像也是,从前在王城几次“偶遇”到阿玉的时候,阿玉都是独自一人。
靠近雁城的时候,云鹤就带着璟瑜降落在地面,以免突然飞过去被其他仙士认为是妖族突袭。于是两人就步行过去,抵达城门正好遇上之前在小院时负责定期给璟瑜安排米面吃食的仙士寻风。
“寻风仙士。”璟瑜有些庆幸。
寻风回头看到璟瑜,心中大惊,随即就挽了个招式,作防御之式,“是你?”
“不不不,”璟瑜摆着手,“我经由阿玉师父的医治,已经清醒了。”
寻风看到璟瑜身后走出来的云鹤,才打消了迟疑,“你那时究竟怎么回事,变得那般可怖。”寻风与璟瑜也算说得上几句话,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跟在兖玉仙君身边做事,他回来后也被卷进了阵法里,对此事了解不多。
璟瑜垂首,“实在是抱歉。”
寻风正想带璟瑜进去,可眼角瞄到几个人族士兵看向这里窃窃私语,顿时想起来,虽然他心里明白璟瑜是被操控犯下大错,她自己也魂灵尽碎,算是在往生境里走了一遭,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也不见得会看清事情本质,“你把脸遮上!”
璟瑜一听也想起这茬,赶紧用绣帕对角一折遮住脸,又稍稍低着头。
三人一路走着,璟瑜一边走一边想等会应该怎样开口。
“对了,兖玉仙君与述凌仙君一齐在边境线上巡查,恐还需几日才能回来,不如璟瑜姑娘你就先住兖玉仙君的房间吧,我等会还要去换班,怕是来不及给你安排其他房间了。”
“有劳,不过寻风仙士可以带我去见汶榷仙君吗?”
寻风有些惊讶,“现在吗?只怕仙君在与人族王储待在一起。”
璟瑜有些犹豫,但此事必须在阿玉回来之前就解决好,她犯的错本就在人族与仙族之间,都是要应对的,“就现在!”
云鹤走在璟瑜侧边,垂眸就瞄到璟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摆。
眼看汶榷与人族王储议事的大殿就在眼前,可璟瑜被一群人拦了下来。
“这......这就是那个鬼族的帮凶!”第一个注意到璟瑜的是个守卫,璟瑜出小院那次他刚好撞见,因着一个女子站在兖玉仙君旁边实在惹眼,他不免多留意几分。
这话像是石子丢进水里,惊起一阵水花。紧接着就是人族守卫围过来,路过的一些仙士也不免仔细打量起璟瑜来。
“就是她!这个狠毒的女人怎么还有胆子出现?”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她一定是有阴谋,大家离她远点!”
“......”
寻风想要帮璟瑜说话,才开口就被打断,也被愤怒的人群指责与推搡。
璟瑜不得已,揭下手帕,想要辩解,可是围观的人见到璟瑜的脸更不可控起来,纷纷围上来,好在云鹤站在璟瑜身边简单立了个保护圈。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所犯下的罪孽,璟瑜并非不愿承担,今日便是来请罪。”
“血债血偿!”又有人吼着这话,其他人也跟着叫喊着。
汶榷与王储听见动静,与一众将领走出来的时候,只见一群人将璟瑜团团围住,嘴里叫着这样的话。
因着大殿高出地面几个台阶,王储倒也见到了璟瑜的样子,一时间总觉得莫名熟悉。
“你们在做什么?”汶榷的话极具力量,像是将所有人都震住。
璟瑜望见汶榷仙君与一干人站在大殿门口,见围观者自发让出了一条道让汶榷与王储能看清,璟瑜也就趁机走到了大殿跟前。
璟瑜抚裙跪下,双手叠在一起,举至额高,“璟瑜不慎深受鬼族利用,造下杀业,深感罪孽深重,今日特来请罪。”
“便是你?”重缙也听人汇报了当日的事情,“你既知罪孽深重,那你说要怎样才能偿还啊?”
说实话,璟瑜不知道,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抵消这血债,可她太想留在阿玉身边了。璟瑜听到这话,只好摇摇头,此人站在汶榷仙君旁边,其他人族将领都在退后一步的地方,可见这就是未来人王,“但凭仙君与殿下做主。”
汶榷只感到一阵为难,这是兖玉不惜打破原则都要救下的人,可偏偏被鬼族操纵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在场的人族士兵不少,仙士也不少,包庇不了,连连侧目看着重缙,只希望这个不着调的王子殿下能靠谱一回。
“本殿下听闻,你当场被兖玉仙君降伏,怎么又活过来了?”
“......”璟瑜不知道要怎样说她与阿玉的关系,她既不是阿玉的亲朋,也不是那虚假的弟子。
“她是我师弟兖玉的弟子。”汶榷出口,是最好的证明。
璟瑜听见,心里不免还是恍惚一下,汶榷仙君是不会因为要帮她说话而说出一个虚假的身份,所以......真的只能做阿玉的弟子了么?纵是她想过要以这样的身份留在阿玉身边,可依旧会有不甘心的情绪。
“是吗?”重缙眯着眼看向璟瑜,兖玉那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竟然会收一个女弟子?
“是。”璟瑜垂眸。
“当日璟瑜被鬼族术法反噬,魂灵尽毁,是兖玉师弟将他送到师父身边医治,瞧着样子应该是勉强恢复一些了。”汶榷看向璟瑜,将“勉强恢复”说得特别慢。
璟瑜本就是才恢复,又在云鹤背上吹了许久冷风,乍听汶榷仙君这样说,明白汶榷仙君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汶榷仙君也会做这些小心思,随即真的咳到脸色苍白。
旁边围观的人还是气愤万分,想要斥责璟瑜惺惺作态,可是见璟瑜咳得那般样子顿时没话说。
“这么说,这弟子也算是经受过一番惩罚了,可是......”重缙见璟瑜咳得那样严重,想起了远在王宫的母妃,他母妃不知为何,春日里与父王闹得不愉快,缠绵病榻数月,一咳嗽起来也是这样面色苍白,虽然这母妃是白捡来的,但是对他也算真心实意。
“既然是你们仙族的事情,那就按仙族的规矩办吧。”重缙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一脚都踏进大殿了,才想起来,原是这璟瑜有几分像母妃。
汶榷见重缙今日果然靠谱些许,对重缙的看法也改观一些,“不知在场诸位对重缙殿下的话可有异议?”
下方的人族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异议那就是对王储不敬,一时间十分安静,仿佛都学会了静观其变。
汶榷轻轻颔首,“璟瑜身为仙界弟子,虽无心助纣为虐,但致死伤,领鞭三十,可有怨言?”
璟瑜拜下去,“弟子甘愿受罚。”
顿时有人不满了,“才三十鞭?这也太少了。”
“是啊,三十而已。”
“就是就是~”
寻风连忙回头去瞪着说话那人,“你懂什么?我仙界策己鞭凝聚灵力,鞭鞭见血伤骨,若是身子弱些,抗不过十鞭。”
汶榷见底下的人族吵嚷也不免侧目盯着,“此刻正值战时,璟瑜仙法不济,危及战局,加鞭三十,可有怨言?”想来人族虽有不忿,却也不能再说什么。
璟瑜再拜,“弟子甘愿受罚!”
“仙君!”云鹤抱拳行礼,“她一介凡胎,恐无法承受。”
“是啊,掌事仙君,璟瑜已经受过裂魂之痛,可否适当减少?”寻风道。
也有仙士讶异于六十鞭,自有无山建立以来,受二十鞭已是最高之数,今日罚下这六十鞭着实有些重,一时间仙士们也开始动摇,说着减少一些的话。
士兵们有些不知所措,知道汶榷仙君这话就是要人族服气,以后不能再找璟瑜麻烦,看璟瑜那单薄的身影,也有些不忍心,在战场上厮杀是理所当然,可真要活生生打死一个弱女子,他们自诩好儿郎,做不出这样的事。
其中走出一个像是队长的人来,“汶榷仙君,我人族将士也不是不明理的,只是关乎杀兄伤弟的血海之仇,大家心中有怨气。既然这姑娘也深受一罪,今日领了五十刑罚,以后我会约束好下属。”
汶榷看向璟瑜,璟瑜摇摇头,转身面对人群。
“璟瑜愿领六十,倘若受不住刑罚也就罢了,若是能侥幸留一命,还希望能与诸君一同抗敌,还这天地一个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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