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玉与苒萩从阵法出来已有两日,碍着鬼兵的追查,在这城里东躲西藏,幸而不辱使命,总算是摸清了鬼界的情况。
这一代的鬼王名唤柳衍生,年纪尚轻,功法高强,以弑父杀兄的狠辣手段登上王位,分设下属城王,平日不常在鬼界走动,时常不知去向,但众多城王始终不曾有异动,可见其众望所归或者说是御下有方。这一段时日,人与魔妖对战,有传言说鬼王曾出现在城中,但无从考证。唯一清晰明了的是,鬼王亲近的浮城王在加紧训兵。打听到这一消息的兖玉与苒萩对视一眼,最终商定马上返回有无山,至于那魂香牵涉的前尘只能搁置。
兖玉与苒萩的身份本不宜在鬼族人大肆活动的时候太过惹眼,只是越深入鬼界日光越少得可怜,此地作为鬼界王城,更是早就没有日出日落的可能。甚至他们闯入的那阵法,只是真正进入鬼界的一道考验,那阵法也不只一个,估摸着是许许多多混杂在一起,进入到哪一个全凭运气。
既决定要立即返回,两人也不好再横生枝节,于是循着从阵法出来后的路径返回阵法,两人一落进阵法中,就发现阵法果然不是先前那一个了。
犹青并行在墨佑身侧,竟是没想到千年前鬼族被赶到大漠,鬼族在征服大漠后又将大漠变成了鬼族内部的流放地。进入这阵法后,浮梧就与他们走散了,犹青与墨佑不得不一边找寻出去的法子一边找浮梧。
犹青忽然被这阵法中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害得她身子不由得偏了些许。犹青转头去看那个“人”,顿时心中猛地惊了一下,竟感觉那个背影十分熟悉,顿时满脑子只剩下“追上去”这一个念头。
犹青赶忙追上那个背影,想要再看看那个“人”的正脸。墨佑被犹青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也转身追上前。
而就在两人去追那个背景的时候,兖玉与苒萩匆匆走过。大抵世间一切早就有所安排,好似有缘却又总差一分。
犹青拽住前面人的衣袖,那人侧着脸看过来,犹青顿时觉得心中像是被扎了一样,墨佑也瞧见这人的模样。
“姐姐,你认识吗?”
犹青看着眼前这陌生而熟悉的脸,又看看墨佑,摇摇头,“......不认识。”
墨佑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倒也没想起其他。
两个人沉默着,墨佑专心在寻找出口上,犹青却不止一次想要回头再看看刚刚那个人。
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禁地里所见到的一切,都在把她引向有情。刚刚那个分明就是小丫鬟心心念念的人,与小丫鬟纠缠一生也不得一个圆满。有情,真的那么好吗?还有那些曾做过的奇怪的梦,又代表着什么呢?她曾跟兖玉说她在找一个人,那个人又是谁?会不会有情了,这一切都就有了答案?
看着周遭似混沌一般,犹青很想冲破这混沌,看得清楚明白。就像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那样,犹青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而兖玉与苒萩回到有无山时已经是好几日后的黄昏,从看守山门的小仙士那里得知汶榷去了北城,两人又连忙往北城去,出于一种默契,两人都自动绕开了流云镇那一片地区。
等到汶榷裹着夜色走进房间,兖玉与苒萩已简略收拾了一下,好歹看起来不那么风尘仆仆。汶榷走到摆着茶水的小桌边,端起苒萩早晾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果然还是师妹最心细。”
苒萩莞尔,“倘若不是我入门晚些,做师姐也是可以的。”
汶榷看看苒萩又看看兖玉,“此番辛苦你二人了。”
兖玉摇摇头,苒萩接着与汶榷说了说调查到的情况。
汶榷听后眉头紧皱,“多年来,鬼族不大出来走动,我们对于鬼族的了解真是太少了,这浮城王,还真不好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遑论鬼王柳衍生。”
“......师兄,不知流云镇可还有鬼族踪迹?”兖玉不愿提及流云,可当时他与苒萩就去搜寻过鬼族喽啰。
“张将军前些日才回复说一切并无异常,流云的百姓们这段日子也逐渐归来,倒是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了。那边的巡值的仙士也传信说并未再发现鬼族。说起来,鬼族只出现过之前那一次......”
“这也太奇怪了,”苒萩出口道,“从这些情况来看,鬼族一定是有所盘算的,浮城王训兵练武总不能是做无用功,只可惜我与玉师兄探不出这其中缘由。”
汶榷点点头,“你们此番已是不易,鬼族的情况到底怎样多年来也不曾再了解。这大动作确实不会是平白而来的。妖族现在咬着人族这块肥肉,死死不肯撒嘴,现在不光是北城,战线拉得很长,长此这样拖下去,人族边境就要面临着失守。哪怕魔族是真的遵守约定不再出兵,我们也不敢全然放松警惕。鬼族之前既有活动过的踪迹他们也必定是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任谁来看,这也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机会。”
就这样三人陷入沉默,在这交战城镇,知了都憋着一口气,不敢出声儿,仲夏夜居然能如此安静。
兖玉看着门外树影婆娑,忽然有个念头,“师兄,我去坐镇流云吧。”
“......”汶榷与苒萩对视一眼,心知兖玉心性是决计不会乐意待在那里。
“鬼族与魔族不同,能很明了地被人察觉到魔气,只要不是骄阳当空周身无处可挡,鬼族也还是勉强可以像人一样活动的,他们如果只是留在流云静待时机,混入百姓当中也是不容易被察觉的。仙士们只从典籍中了解过鬼族,却一直没有真正接触过。”
“我懂你的意思了,只是师弟,师兄我......”
兖玉笑了一下,“战争当前。”
苒萩看兖玉那样子,忽然又想起魂香的事情来,之前太匆忙,这会儿又没有那股子魂香,倒是忘了这回事,只怕师弟此时不想谈论,只得按捺下来。自己一个人琢磨着,忍不住想起她与箸月莘来,那些前尘往事,说好要忘干净了,怎的又想起来,不由得面露凄楚。
“师妹,”汶榷挥挥袖子企图唤回苒萩注意力,“你怎么了?”
苒萩一回神就见汶榷担忧的神色,连兖玉都是这样神情。
“师妹可是太过疲累?要不早去歇息?”
“师兄,我没事。”苒萩又恢复一贯的冷静自持,想到刚才模样,确实与她成仙以来很是不同,她当年究竟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呢?
看到这样子的苒萩,兖玉倒是想起阵法中苒萩说的魂香,又想到那些曾困扰着他的梦,虚幻飘渺得可以置身事外,又静谧深沉令人无法忘怀。
“师妹,可以说说魂香的事吗?”兖玉还是开了口,这事迟早汶榷也会知道。
苒萩见兖玉神色坚定,看了看汶榷一眼,缓缓开了口:
人世间最难解的事就是执念,无论是因为什么而生,总不过是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这困住了活着的人,到临死还不肯放手,就容易将这执念刻进魂灵,哪怕是魂归往生境内洗去周遭记忆,也总是留着痕迹。关于情的执念也一样,只不过情不似死物不是万般皆可,总是两个人都带着相同的痕迹,方便重归人世后能彼此吸引再次相亲相爱。在情之中,这痕迹就叫做魂香,且就看是何年何月情解开了,魂香就断了。
说到此处,一向认为兖玉成为仙界大能是天命所归的汶榷也有点惊异了,“师弟与犹青的魂香时断时续,这又是什么意思?”
苒萩闻言顿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兖玉垂眸,一时间不知作何感受。
汶榷惊异归惊异,对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也罢,不纠结于此,相信兖玉能处理好。”
三人都笑起来,此刻着急也不得法,说笑了小会儿,也就此散了,天亮之后,又将己身奔赴于天地洪流之中。三人散后,可谓是真各有思虑,兖玉恍惚在师兄说的相信他上,事实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犹青......苒萩暗自送了口气,索性师兄们都不再追问她的事。而汶榷才难受,既担心着师弟师妹又自知他们都不愿过多提及,泄气似地扶住额头,还是处理好诸多事务为重。
兖玉原本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可闭上眼,总是想起犹青的样子来,说起来还甚是奇怪,自从他见到梦中人是犹青后,故事就停在城楼那一眼,他再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知那时名为璟瑜的犹青为何奔向雪山。越思虑越放不下,此夜又终将无眠。
于是兖玉站在城楼的垛子后,想起曾与犹青夜中相遇,沉默站着,等到了北城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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