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得月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赶着投胎吗！”正在绞尽脑汁回想昨夜之事想到头疼欲裂的女子张口斥责道。

小伙计被吓了一跳，突然间觉得面前的人说话时的措辞语气无比的熟悉。他缩着脖子，怯怯的说道：“姑娘，是外头有一位客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东家。”

“谁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是我。”外面的人说道：“怎么了，才一晚上不见，那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呀？又是谁招惹你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怎么来了？完蛋了，人都已经到门口了，我却还没来的及换掉这身行头。姓杨的，还用那个什么西昭的狗屁国主，我可被你们给害惨了！

门帘子被掀开了。甘凌云走进房间，没见到想找的人，却见到了一位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女子。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对不住，是甘某人唐突了。请姑娘不要见怪。姑娘是否可以告诉我，这商号的主人现在何处？在下有要事相告。”

“这…他”慕妃雪心乱如麻，这到底该如何才能够解释清楚啊！

甘凌云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答案。他想了想，说道：“如果甘某没猜错的话，姑娘应该就是我枫贤弟的妹妹白荷姑娘吧。白姑娘，您可知道令兄现在何处？甘某有急事找他。”眼前这女子和白枫简直就是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必定是枫弟他那曾经提过的，爱好游山玩水的嫡亲妹妹莫属了。

慕妃雪如获大赦，暗自出了一口气，“没错，我就是白荷。您就是哥哥在信中提过的甘大哥吧。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到这里的。”她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却心虚的编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若不是因为兵械局那摊子麻烦事儿还没有了结，杨天玄那家伙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低调一点，以免再给自个儿或身边的人引来无妄之灾。她早就告诉所有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既然这样，那就要麻烦您一下了。请把这个东西交给令兄。”甘凌云从袖子里面取出来了一个用帛布包着的小包裹，交给了对面的女子：“这里头的物件十分重要，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姑娘一定要亲手交给令兄。”他郑重的叮嘱道。

牛皮纸包里头的是什么东西，慕妃雪心知肚明。两个人在一起又聊了好一会儿，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甘凌云起身告辞。等他走了，慕妃雪赶紧拆开那包裹，拿出里头的东西仔细的翻阅起来。

夕阳西下，街道上渐渐地安静下来。只有地处于大商坊与内城之间的欲仙楼依旧热闹非凡。这个欲仙楼不像曾经名满天下，却早已经销声匿迹的玉棠春那般讲究品味和身份，一向都是来者不拒。在这里有玉液琼浆、

雕粱画栋、如花似玉的人间尤物。只要你有一样东西就可以享受到这一切。

所以进这欲仙楼的人，都是些非富即贵不差钱的主儿，许多勋爵人家的公子哥儿也时不时会来到这个销金窟当散财童子。所以此地永远都是那么的门庭若市。尤其是一年一度的“入幕礼”，那更是受到了万众瞩目。人人都是争先恐后的想要得到花魁娘子的垂青，获得那个独一无二的机会一亲芳泽。

前线紧张严峻的形势丝亳没有影响到那些登徒浪子和败家子儿们追蜂逐蝶的欲望，今年的“入幕礼”依旧如以往一般。重金请到的能工巧匠早就在欲仙楼内的小湖上搭建起了美轮美奂的舞台，作为应选花魁娘子的美人们展现才艺之用。台下为每位参选的姑娘都备下了一个写着她们闺名的红木桶，用来盛放展示客人们投进去的钱财珠宝。规矩很简单，哪位姑娘收到的赏金最多，谁就是今年的花魁娘子。而出价最高的客人就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此刻第一轮的选拔早就已经结束了。投注给胜选者的人这时正在互相打听下面出场的姑娘的相貌才艺，看走了眼的人则长吁短叹自己的钱就这样子打了水漂儿。

穿青衣戴红巾的仆人们忙碌着重新布置舞台，准备开始下一轮比拼。

在等待下一轮开始的时候，人们都会聊上几句。这等风月之地，碰上几个熟人一点都不奇怪。刚刚还在为自己选中的姑娘拉票拉到几乎是以命相拼的人，转过头就凑一起喝酒去了。

“哎呦，这不是天水皮货行的司徒老板吗！瞧您这满面红光的模样，最近的生意肯定不错。不然怎么会有心情来这里消遣呀。”

“原来是栁尚艺柳老板啊！我这小买卖，怎么也比不过您那珍宝阁呀。全云天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用的珠宝首饰都是出自您之手，我一年下来累死累活的，也不过才赚了您的一个零头就知足了。柳老板今儿个为那位姑娘投注呀？”司徒长枫寒喧道。他深知这位柳老板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看女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柳尚艺笑道：“当然是飞云阁的流苏姑娘了。那身段唱腔，真是绝了！”飞云阁是欲仙楼九阁里最为众人推崇之地。那里头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色艺双绝，只有一掷千金的人才有机会一睹她们的芳容。

囊中羞涩的司徒长枫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飞云阁的姑娘对他来说，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他环顾四周，突然说道：“哎，柳老板，您看那边。是尚坊的吴守绪大人，他还带了个陌生的公子。咦，吴大人身边的姑娘好生眼熟呀，似乎是在那里见过。”

“啊，那不是流苏姑娘吗？”柳尚艺说道：“哎，不对呀。这位姑娘身上穿的的确流苏的衣裙，但是我从来没有在飞云阁见过她。怎么回事，吴大人好像在和谁争执。咱们过去看看。”

吴守绪的心情糟透了。累死累活的干了这么多年，托门子找关系好歹是调到了云天这个人间天堂。还没等他站稳脚跟，自己那个独生子就栽在了女人的身上，被人直接给废了。廷尉府的那些人不去追查凶手，却成天在尚坊衙门里头查来查去。算了，不想这些了。今儿个一定要好好的折腾折腾流苏那个小美人儿。

想起那个流苏，真真的是个人间尤物！那妩媚多姿的身条、吹弹可破的肌肤、脉脉含情的眼波。只是这个女人总是用面纱遮住脸蛋。那叫什么来着？犹抱琵琶半遮面，肯定是个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不知道和那个逃走了的小姑娘相比谁更胜一筹。真可惜了，那也是个美人儿，就这么的香消玉殒了！

若不是自家那小子摊上了飞来横祸，他吴守绪绝无坐在这里的可能。这个名流富人云集的地方原来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反正有人会替他付。想到这，他得意的看了一眼那随行的年轻人。土包子，今儿个也让你开开眼。

趁着两轮比赛的间隙，鸨母将流苏领到了吴守绪包下来的雅阁：“吴大人，您很久都没来了。我们家的流苏姑娘可一直都惦记着您呐。流苏，还不赶紧着，好好的伺候伺候吴大人。”

吴守绪心花怒放，大方的赏了鸨母一包赤金。鸨母捧着金子笑呵呵的带着阁中仆人们去了。见碍眼的人都走了，他一把把那个蒙面少女给抱在怀中，色眯眯的说道：“小美人儿，可让我想死你了。就看在我为了让你当上花魁娘子的份儿上，让爷我看看你究竟长得有多么的漂亮。啊，怎么会是你！”吴守绪迫不及待掀开了女子的面纱，目瞪口呆了片刻后叫道。全然忘了身边的客人。那个人和他的随从也是呆若木鸡，傻傻的愣住了。

慕妃雪怎么也没想到，狭路相逢这种事儿会发生在她身上。

在她得到甘凌云从廷尉府的朋友那里弄到的尚坊衙门的帐册摹本以后，就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顺藤摸瓜。只是这欲仙楼实在是太难进了。慕妃雪本想故伎重演，女扮男装混进去。但每次都被对方不动声色的揭穿了。这帮人的眼睛也太毒了，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终究还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一年才有一次的“入幕礼”就是最好的机会。这一天欲仙楼会请城里面最好的戏班子献艺。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其中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收了慕妃雪给他的五百枚金币，答应帮她混进去。

前几次的失败，也不是没有收获。在金钱攻势下，还是得到了有用的消息。这欲仙楼今年的“入幕礼”迄今为止人气最高的，就是这位流苏姑娘。她也是今年花魁娘子的热门人选。流苏姑娘初来乍到，认识她的人不多，见过她本人的就更少了。而且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情报，就是这位流苏姑娘早就是尚坊衙门的吴大人给收房了，这次参选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吴大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处庭院，用来金屋藏娇。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放手啊！救命啊！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本打算在美梦即将成真的时候，再偷上一回腥。结果却撞到了一个“女鬼”。直到被“女鬼”死死的掐住脖子按倒在地上时，才明白人和鬼的区别。

守在外面的仆人丫鬟们听见雅阁里的声音觉得不对劲儿，赶忙进来察看。人们急忙把两个人给拉开。惊魂未定的吴守绪指着对面的那个女子怒道：“你这个小贱人，装神弄鬼想害我的性命。你们快把她给我抓起来，本官要好好的审审她。”

欲仙楼的护卫进来，拿绳索把被下人们围住的少女给捆起来了。那女子手脚都被一道道的绳索给紧紧的捆住，丝毫动弹不得。依然是不依不饶的怒骂道：“吴守绪，你这个不得好死的混蛋。你冤枉好人，帮着容氏那个老妖婆害死了我娘。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吴守绪在众人的安慰劝解下渐渐地缓过神儿来。他推开那些围着的人：“老鸨子，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欲仙楼为什么会让别的女人装成流苏的模样来骗我。上次我儿子在你们这里丢了半条命，今儿个我又差点折在你们这了。叫你们的老板来，今天若是不让本官满意了，你们这生意就不要干了。”

老鸨子名叫花娘子。她知道这位吴大人的姐姐在宫里为妃，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她上前仔细的看了看那姑娘，回复到：“大人呐，这个人不是我们欲仙楼的姑娘啊。”

吴守绪听了，横眉怒目道：“噢，我看看是谁这般胆大包天。”说着上前几步：“怎么可能会是你啊！”

花娘子小心翼翼的上来问道：“吴大人，你们二位认识？”这吴守绪向来流连忘返于烟花之地，此女子或许是他曾经的相好。她这辈子见多了男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还真是你！你居然没死。”吴守绪色眯眯的搓搓手，把地上的女子给抱到内室的床上：“这没你们的事儿了，都出去，本官今天要洞房。谁也不准来打扰我的好事儿。”

花娘子听了，赶紧把人都给弄走后，再反手把门给关好了。

绳索在女子的身体上勾勒出来她那曼妙的曲线，充满了诱惑力。吴守绪按住依然在不停挣扎的女子，狞笑道：“今天可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就乖乖的从了我吧，小美人儿。”紧接着就传来了布帛撕裂的声音和女子的怒骂。

“你这个混蛋，色狼，凶手，放开我！我要…”女子被吴守绪用撕下来的破布塞到了嘴巴里头，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了。雅阁外头的人面面相觑。这些风月场上的老手都知道这位吴大人是个有些怪异癖好的人，那个姑娘落到了他的手里，只怕是会生不如死。

“吴大人很有雅兴吗。不去为令公子的腿疾寻医问药，还有心情做花下鬼。”

正在欲火焚身，想要宽衣解带一战的吴守绪，被人公开给揭了疮疤。立刻怒火中烧，跳下床也顾不上自己还衣不蔽体，就直接冲出来了：“那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胆敢来打扰爷的好事儿。老鸨子，你们这是怎么搞的？还不把人给我赶出去！”

“传闻吴大人已经将流苏姑娘给收房了，还为她专门买了一处院子打算金屋藏娇。不知道这件事可曾知会过尊夫人知晓？”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他只用一句话，就压制住了对方的气焰：“但是这位姑娘并不是你的流苏，我就把她先带走了。”

“不行！”吴守绪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是我的女人！想带走，行啊，把命留下！”吴家的家丁们手执棍棒冲进来围住了那个年轻人，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送他去见阎王爷。

“吴大人，稍安勿躁。”花娘子好不容易的从人堆里挤进来：“这不是杨候爷家的二公子吗！贵客光临，小店未曾远迎，您见谅。吴大人，都是场面上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呀！这个人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难道两位认识她？”

众人一阵哄笑之后，又窃窃私语了起来。这欲仙楼上下人尽皆知吴守绪畏妻如虎，而且他那位夫人亦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众人也很是诧异，向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杨二公子会现身于此，看上去似乎和房中的那个姑娘相熟。这广宁候府家教极严，是断不允许门下子弟出没在这等烟花柳巷，与那些庸脂俗粉更是不可能发生关系的。可瞧他这架势，今天是不会放弃这个女子的。

见二人皆虎视眈眈，势如水火，今日之事是难以和解了。他们俩可都是大有来头的，谁也得罪不起。花娘子她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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