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强援

“太不可思议了，贵华兄。”摔的七荤八素的林彦佑被手下人扶着，对同行的漪氏三掌柜说道。

贵华表情凝重：“是啊！八十万金，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再加上白记出的价码，那就是一百多万！从来就没有过这么高的价格。不过林公子，那个赵宣到底什么来头啊？如此大的手笔！”他百思不得其解，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鬼才知道。我更关心的是，他为什么要和那个白记合作。哎呦，你轻点。”扶着林彦佑的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处：“还有那个姓钱的，居然出卖了我们。”

“林公子，小点声。”贵华提醒道：“依我看，这次有点不对劲儿。你我身处险地，还是尽快离开的好。我先走一步，告辞了。”

青袍人并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白姑娘，在下可否劳您移驾与故人一叙。”

“不行。你没看见我姐姐的身体不好嘛！”紫衣小姑娘叫道：“姓钱的，你又想耍我们吗？”

“荆夫人，请冷静。守忠亦是受人之托。这厢向诸位赔礼了。”钱守忠深深的一鞠：“敝上已经为白姑娘准备好了珍贵的药材与名医，还有安全的住所，特意吩咐钱某，一定要请到您。”言词恳切，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末了又加了一句：“敝上只请白姑娘一人相见，二位就不必同行了。”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荆戈夫妇，白荷被钱守忠带来的丫鬟给扶上了马车。走了约半个时辰后弃车换轿，又走了约小半盏茶的时间。她被人扶下了轿子，送到了一处陈设颇为雅致的亭子里落坐。

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白荷只觉得气息愈发的急促。伴随着每次呼吸，胸口的疼痛也愈演愈烈。她的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身处于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我是在梦里吗？

耳畔的声音告诉她没有做梦：“这位姑娘的心脉和肺脉先受到了外力的冲击，后来又中了毒。而且她还过度损耗心力以致于身体太过于虚弱。老夫已经开好了药方，待会儿煎好了就让她服下。再休养一阵子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李医正，辛苦您了。来人，替我送一下。”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真是的，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伤了还争强好胜，报仇就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怀里的少女突然间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里。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恼怒，表情十分冷静。

“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棋差一着，未曾想到他们会如此的阴险狠毒，竟然对你下手。更没料到白记商号的东家，会是一个女子。”岂止是他，当时在场的人只怕没有谁能够想到这一点。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她咳嗽了几下，继续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的身份。广宁候府的二公子杨天玄。我的秘密，一定是王错那个老头子告诉你的。”服了药以后，胸口已经不那么疼了，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杨天玄凝视着慕妃雪的眼睛，缓缓地放开了她的身子，说道：“别想太多了。你先在这住一段日子，把身体养好。等风平浪静以后再回去。外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然后对丫鬟们吩咐了几句后，就起身匆匆走了。

从那天以后，杨天玄就再也没有露面。慕妃雪被关在了这处不知道位于何处的小院子里面。每天除了无所事事的看着那个四方形的天空外，就是在丫鬟们的监视督促下喝那些苦的要死的汤药和各种补品。没有几天病就好了，身子还丰腴了许多。

“钱老板，别来无恙。”总算是逮到了一个熟人。这院子里的人和她们的主子，都是一样的神秘和冷漠。除了监督慕妃雪准时服药，平时根本就不理她。再这么下去，是个人都会疯掉。

钱守忠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白姑娘，久违了。看你这气色还不错，钱某就放心了。姑娘此番是大难不死，来日必然会福泽绵长的。”他心中暗想，明明关心人家，干嘛自己不来让我当炮灰！

“看来钱老板是知道些什么，不介意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糟了，这女人的眼睛可真毒。唉！今天这关注定是过不去了。听天由命吧：“姑娘你想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他要帮我？”慕妃雪单刀直入。

钱守忠两手一摊：“白姑娘，这个我可是真的不知道。要不，您去问问宣公子？”从他对慕、杨二人的称称呼来判断，似乎知道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慕妃雪说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必须说实话，否则…”

钱守忠心知肚明：“钱某不敢欺瞒姑娘。事情是这样的：第一次招标那天，有一个自称是宣公子远房亲戚的王宫侍卫来找钱某…”

“只是两位要钱某做的事情，有点…”钱守忠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对方的脸。

赵期说道：“能让无所不能的钱大老板都感到棘手的人，倒是号人物。赵某一定要长长见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钱守忠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次的事儿可不太对劲啊！且不说南相的漪氏联合了北地的林家和春华城的原家，打算趁着这个最后的机会再捞一笔外，肯定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这次，向来都是置身事外的本地商号竟然也参加了招标。还盯上了最大的那一单。”

“奇怪了。”赵期沉吟道：“这帮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可能会有胆子和那些外商抢食？”本地商号就是一盘散沙，平时只会狗咬狗。且向来受到官府的刻意压制，根本就没有和列国商号抗衡的实力。

“大人英明。确实是有人在组织那些商人。”

“谁？”还真有胆儿大的！

“大商坊的白记。”是她，那个清秀俏丽的少女在赵期的脑海中浮现。如你所说，她还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为了报仇什么都敢做。

“那么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好奇心人皆有之，即使他高高在上也不例外。

“其实就一个字，利。”

其实西昭国的那些商号，一直被大商坊内的列国同行们压制，自然是不服气的。必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西昭官府奉行了上百年的法规限制下，实在是力所不及，只能看着巨额的利润流入他人之手。列国商号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不止在兵械局例行的招标采购上，西昭朝廷、官府和民间许多的必需品的购买和流通都已经被他们给垄断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当西昭官民需要某些货品时，列国商号利用自己的垄断优势要么任意涨价，而且只卖最差的东西给对方。要么就干脆不卖，无论你给出多高的价钱。比如在一年多前席卷而来的大饥荒，使昭人连春播时要用的种子都凑不够。列国商号还在各自母国的支持下，利用像孙有良这样的败类大量屯粮。幸好官府有足够的存粮支持，并且用雷霆手段镇摄住了那些霄小，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次的情况之所以特殊，正是因“三相金”而起。这种材料对所用的各种原料的要求极高。但西昭的铁矿输入受制于人，所谓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官府出面那是一块铁矿石也别想到手，本国的商号又无力与强敌相抗。才想出了一招瞒天过海，来试图摆脱劣势。

听完了钱守忠的讲述，慕妃雪酸溜溜的说道：“我说事儿怎么会如此的顺利，敢情是替人做了嫁衣。”还差点把命给赔上。

“有件事，我觉得姑娘还是有必要知道。”钱守忠神秘兮兮的说道：“昨天，春华城原家那个暴脾气的原老七，被人给杀了。”

慕妃雪对这位原靖川，倒是有些印象。这个家伙在第二轮招标那天被漪氏三公子和林家铺子的少东家联手戏弄了一番，跟她那个身为嫡子的哥哥一路货色，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但是依这人的身份背景，不至于连个身手不凡的护卫都没有吧？

“哎，听说这原老七死的可惨啦！肋骨和内脏全被震碎了，但是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宣公子连夜审了这个人，才知道他是原靖川那个死鬼雇来的杀手，找来杀姑娘你的。因为他失手了，姓原的想赖账，才一时冲动宰了他。幸好姑娘福大命大。”钱守忠想到原靖川的死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想原老七那个死法，慕妃雪也出了一身冷汗。那天她去鸿运楼和大商坊的几个商号谈合作，散场后在街上遇到了两帮地痞流氓为争地盘大打出手。混乱中胸口被人给拍了一下。但是她也看见那个人也被人给刺了一剑，所以那一下没有拍实。否则我就和那姓原的王八蛋一样死定了！可是我与他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我？那天救我的人又是谁？

“前几天我听见一个什么李医正说，我除了受伤，还中了毒。这又是怎么回事？”想到这些日子被逼无奈才喝的那些药和补品，原来都是救命用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是有人在姑娘的茶水饭食里头下了药。”不可能吧？能在梅香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人，这世上应该也没有几个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找那些混蛋算帐。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投标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弄到了那么多钱来竞标的？为什么要帮我？喂，你跑什么呀？给我回来！”

“哼！什么狗屁庸医！如果没有我的药，姐姐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是梅香的声音。她怎么找到我的？这丫头一向以为自己的医术和毒术独步天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怀疑她的水平。

“梅香，你怎么找到我的？”久别重逢，慕妃雪自然是喜出望外：“荆戈来了吗？这么说我终于可以回家了！”这院子守卫严密，没有他帮忙想跑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恐怕不行，”梅香一脸的懊恼：“是宣公子叫人送了信，只让我一个人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又怕你生气。”她看了一眼慕妃雪，又把头低了下去：“姐姐，你中的毒，其实是我下的。”

“为什么啊？”慕妃雪一头雾水。

“是我让她下的。”多日未曾露面的杨天玄走进房间，很随意的坐在了椅子上。表面看起来很平淡，眉宇间却隐藏了一丝忧虑：“可谁又能想到，你竟是个不要命的！”

经历过许多事情，慕妃雪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处变不惊和逆来顺受：“你还有没有更离谱的事儿，一起告诉我吧。放心，我还撑得住。”

杨天玄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但愿如此。那我就把整件事情的始末给你讲一下。”梅香赶忙溜了，她可不想呆在那里碍人家的眼。侍女端上茶点后无声的退出去并关好了门。

“半年前，义父公开上奏王君，谏言朝廷收购洛西和天祥的铁矿股份以为己用。消息传开，列国立刻有所防备。”他又看了慕妃雪一眼：“你一定很不理解，为什么本应该隐秘进行的行动却搞得天下皆知。其实这个情报，就是为了钓出那些潜伏在朝廷中和大商坊里的列国商号里的细作。果然不出意外，他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跳出来想方设法向母国传递消息。”

“王君亲属的潜龙卫在廷尉府的配合下，成功捕获了其中的大多数人，顺便还拔出萝卜带出泥，逮到了不多里通外国的叛徒。这一次还摧毁了列国借商号做掩护经营了许多年的谍报网。他们受到了如此惨重的损失，自然是要进行报复的。”

“而‘三相金’的出现更让他们如坐针毡。因为这种材料对各种金属矿石的纯度要求更高，所以朝廷有意借这次招标的机会将最为重要的铁矿采购权从外人那里夺回来。列国自然不会放弃这行之有效的制衡手段，必然会全力阻止。这种商人之间的较量朝廷官府是不好直接干涉的，所以…”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来做挡箭牌和替死鬼？喂！你干什么？放开我！”虽然早有准备，但只要想到这些，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因为只有你肯挑起来这个担子。尽管是为了要复仇”杨天玄突然紧紧的抱住了慕妃雪，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如晨雾一般消失在阳光下：“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劳心费神还害你受伤。以后不要再冒险，你想做什么，都交给我！”

慕妃雪挣脱了束缚，怒道：“让我身边的人给我下药，还把我给关在这里，这也叫保护？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杨天玄淡定的说道：“如果你走出了这个院子，是肯定会活不到明天早上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呢！慕妃雪根本就不信他的话：“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信。但是你这个白记商号的东家，坏了列国合纵的大计，已经成为了列国谍者的头号追杀目标。而且还有西昭官府的人也要抓到你。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朝这里赶过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阵阵兵刃碰撞声与叫喊声透过夜色传来。梅香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表情惊恐万分：“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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