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夺标

甘凌云直直的盯着慕妃雪，仿佛是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所以，你想要参与这次兵械局的招标？“

“是呀，不过看来这回是不行了！”慕妃雪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为什么？”

“因为要想夺标中选，只需要一样东西：钱，很多很多钱。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钱。”

“大概需要多少钱？”

“根据往届的情况和这次的规定来分析，仅仅标底就得要十万金。再算上各家商号可能的叫价，最少也得要有三十万金才勉强够用。这还只是其中一项，也是最有利可图的那一项所需要的费用。”慕妃雪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后，无奈的说道：“但是听别人说这回不同于以往，底价会大幅度的上涨。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

甘凌云翻了个白眼儿：“难道连借也借不到足够的钱吗？”

慕妃雪也有样学样地翻起了白眼儿：“我现在才算明白了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占了北方商路，断了无数人的生财之道。这帮人恨不得白记立刻就破产，我现在就在大街上要饭去。借钱，然后看着他们的眼中钉独占鳌头，自己个儿却只有在边上吹冷风的份儿，这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甘凌玥端着托盘进来，恰好看见了屋里的两个人在对翻白眼，奇怪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怎么了，眼睛里面进沙子了吗？”

“我们没事。”甘凌云回应道：“那几个人，我已经替你找人查过了。那个姓马的是岭北熊家在云天分号的大掌柜，熊家主营布匹绸缎。这次是为了争取军衣和帐篷的订单。那个钱老板是做牙行生意的，这次是为几家外国的商号做代表争取兵刃器械的订单。这一项才是最挣钱的。至于那个姓赵的，目前没有任何的眉目。枫弟，别怨愚兄泼你的冷水。历来最赚钱的订单，基本都被那些背后有列国大商号支持的人给拿走了，本地商号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指望。照现在的形势来看，白记同样是没有能力单独拿下任何一个有价值的大订单。要不还是等下一次？或者退而求其次，在别的项目上面下下功夫？”他试探性的问道。但依着自己兄弟的性子，估计问也是白问。

“再说吧，我考虑考虑。先走了，明儿见。”看着她的背影，甘凌云兄妹俩顿时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样一个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的主儿居然会改弦更张？

十天后，招标会如期开始。和往常一样，会址安排在上柱国府的正堂。各个参与竞标的商号的代表齐聚一堂，摩拳擦掌准备好这次要好好的表现一番，争取为东家多拿到几份中标书。

第一轮的竞标没有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知道结果根本就不用猜：马老板代表的岭北熊家得到了为西昭提供军衣和帐篷的标书，代价是十五万金。来自于巴陵郡的孙氏家族耗费十八万金得到了一份标书，为兵械局的工坊提供制造兵器和箭矢所需要的木材。临江郡的王家得到了为南域水军建造一千条大小战船和三十座水寨码头的委托。上阳郡的武家则接到了为西昭骑兵制作二十万件马鞍的生意。诸如此类的委托花落各家，中标的自然是喜上眉梢，落选的只能无奈的认栽走人，下次再来。

散场的时候，钱老板和马老板同行：“马兄啊，恭喜你得偿所愿。走，咱哥俩去喝两口庆祝一下。”钱老板说道。

马老板赶忙道：“钱老板就不要笑话马某人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卒子，还要多谢您赏脸，我才能混上口饭吃。实不相瞒，若是这次拿不到标书，马某只有喝西北风去了。”

“别。马兄要谢，就去谢谢吴大人吧。”钱老板低声在马老板的耳边说道：“不过马兄切记，最好这几天别去打扰他。听说吴大人的独生子前几日被人给废了一双腿，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哎，对了，怎么不见慕公子和赵老板的人影啊？”

钱老板拈着脸上的山羊胡子说道：“那个姓慕的，就是个绣花枕头，不足为虑。倒是那个赵老板，年纪轻轻的，却是满身贵气，还认识宫里头的侍卫。此人一定大有来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看上这点小钱的。他的目标不言而喻。不说了，当心隔墙有耳。”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这边，才拉着马老板赶紧走了。

“钱老板，真巧啊。马老板也在呀。怎么样，收获如何啊？”身后有个声音问道。

“哎呦喂，是赵大人呐。钱某怠慢了。您现在方便吗？一块去喝两口。”钱老板向对方热情的邀请道。

赵期谦虚道：“钱老板就别笑话我了。赵某人就是个小侍卫，什么大人，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那姓马的颇有眼力，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改日我马某做东，二位可一定要来呀。”说完就走了，独留钱、赵两人在一起。

见多余的人走了，钱老板说话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赵老弟呀，前几日兵械局大人的吴公子在云台后巷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这事儿你知道吧？”

赵期说道：“知道啊。不是守忠兄你什么意思啊？怀疑这是我干的？”

“那倒不是。”钱守忠解释道：“昨天我去吴府探望公子的伤，听他家的下人说：公子遇袭之前，曾经在咱们几个见面的茗香居与一个女子起了冲突。被那女子喑算，还踩伤了吴公子的手。他们说当时老弟也在场，却在那里冷眼旁观，还拉偏架。是真的吗？你认识那女子？”

“没错。”赵期说道：“可是此事是吴公子冒犯那位姑娘在先，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颠倒是非强出头啊。”云天城人尽皆知，那吴公子就是个色中饿鬼，家里里妻妾成群还不满足，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结果这回是一巴掌拍到了仙人球上，才弄了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你还记得大商坊的白记吗？”

钱守忠想了一会儿，说道：“记得，白记的那东家还是个少年郎。这个事儿也和他有关系？”

赵期正色道：“那天在茶楼上头被吴公子调戏的姑娘，正是白记东家的胞妹。听说这位白姑娘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许给了云天的一户极有权势的勋爵人家为妻。还是上柱国大人做的媒。这次应该就是来履行婚约的。这吴公子招惹谁不行，偏偏去招惹她。真是自作自受。”想想也是，自家的新媳妇儿还没进门先被人给欺负了，谁又能忍得住？吴大人父子本就理亏，所以这次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钱守忠心领神会，适时转移了话题：“今天为何没有见到令弟？”

“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对了守忠兄，三天后的第二轮招标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钱某保证让宣公子满意。”

这第二轮招标才是此番兵械局招标中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今天参与投标的几个商号的代表们早早就到了，他们和各自带来的掌柜与账房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应对待会儿可能会遇到的突发状况。那些在三天前参加了第一轮招标的人们，无论中标的还是落选的，都守在上柱国府的外头等待着这次的幸运者诞生。

之所以如此的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是因为这次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几个月前，西昭兵械局工坊的匠人们发明了一种新方法，能够把青铜、生铁与锡融合在一起。这种全新的材料被世人称为“三相金”。用“三相金”铸造的兵器，完美的结合了青铜兵器和铁制兵器各自的优点，并且避免了铜铁两种材料原有的缺陷。

这就意味着，在兵刃器械的制造上，西昭部分摆脱了原材料上的限制。西昭不缺铜锡，只有铁矿石必须要去外面高价购买。新材料的出现使生铁的使用量大减，可以极大的降低造价并提升产量与质量。所以此次列国商号更加珍惜这最后的机会，在用“三相金”制造的兵器普及之前再捞上一把。

其实这也只是露出水面上的冰山一角而已。列国之间针峰相对数百年，实力此消彼长强弱不断的在转换。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国独强而列国皆弱的局面。这“三相金”的诞生几乎使列国失去了对西昭最有效的制衡手段，怎能让他们不心急如焚？明眼人都非常清楚，一旦西昭普及了用“三相金”制造的兵器，弥补了这最后的短板，天下还有谁能抵抗这支换了獠牙的虎狼之师的侵袭！更何况数月前那条用无数人命换来的情报，此时此刻还压在列国君臣的心头上呢。

大厅里的屏风后面，上柱国王错冷眼看着外面的那些人。果然如君上所料，那些跳梁小丑都坐不住了。这还得感谢那个年轻人的主意给他们带来的灵感，不知道她今天是否会来。转念又一想，饵已经放出来了，鱼会不会上钓就看今天这一哆嗦了。

主持仪式的官员看了一下沙漏后，朗声说道：“开始。”

众人听了，纷纷入座。今天到场的共有五家商号，来竞争这次为西昭兵械局提供生铁炼制和运输的标书。坐在左边第一位的是来自于春华城的大商原家的七公子原靖川；第二位的则是南相漪氏商社的三掌柜，商社会首的族侄贵华公子；右边第一位的是从东北大寒关外千里迢迢赶来的林家铺子的少东家林彦佑；紧挨着他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粉衣少女，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面无表情怀抱长剑的男人，和一个穿紫衣服的小姑娘。而左边第三个座位却没有人，只是在椅子后面站着一个约五十岁左右，须发灰白的青袍人。在听到主持者的话以后，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交给身边的小厮送了出去。

那官员问道：“时辰已到。请问白记商号与赵记的代表为何迟迟未至？”

青袍人说道：“我家公子今日前去容国公府贺寿去了，特命老朽来此。”

粉衣少女应道：“小女子白荷。我家哥哥身体不舒服，由我来代表他竞标。”她双颊上淡淡的一抹红晕，脸色看上去却有些苍白，说话时气息急促，坐在椅子上用手按在胸口，更显得无比娇弱。见此情景，在座的人都是不自觉的生出了一股怜香惜玉之意。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那官员说道：“今年的竞标流程与以前一样。这次生铁的冶炼与运输的标底为二十万金，期限五年。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两万金，或高于五万金。价高者得。那位先出价？”

会场上的人都是一样的沉默不语。谁都不笨，先出价的人最容易被对手看穿自己的底牌。只有那青袍人捋着胡子微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老朽就不客气了。二十二万金。”

林彦佑跟着出价：“二十五万金。”接着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道：“姑娘，你不舒服吗？我有灵药，你需要吗？”他向来怜香惜玉，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三十万金。”漪氏三掌柜和身旁的人商量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白荷咳嗽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把手绢藏进了袖子里面：“白记商号，三十二万金。白荷谢过林公子，不用了，我有准备。”紫衣小姑娘见情形不妙，赶忙给她递上药丸。

原家七公子原靖川冷笑道：“一个个的真没出息。这么点儿钱就吓得不敢接招了。我出三十七万金。”这位原七公子是他们家的惟一的嫡子，仗着父母长辈的迁就宠爱和家族势力，向来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众人听了，尽皆知道这人是个废柴。因为他这句话一说，身后的随从们表情都跟全家死光了一般难看。

“四十万金。”“四十五万金。”林彦佑和贵华先后叫价。这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原家那只井底之蛙。

“五十万金。”原老七咬着牙说道。他这个人十分好面子，什么都可以丢，就是不能丢睑。

林彦佑笑道：“原七公子，别硬撑着了。您还是放弃吧，不丢人。”漪氏三掌柜也恰到好处的跟着来了一句：“就是，总比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面子又没了里子强呀。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连精神有些不济的白荷都忍不住笑了几声。

原靖川的脸涨得通红，大叫道：“老子偏不放手，我就是要和你们斗到底。”他这犟驴脾气上来了，那可是撞了南墙也不带回头的：“你们都拦着我干什么？滚开！六十万金。”一发起性子来，连规矩都给忘了。

主持官员说道：“原公子，每次加价不得高于五万金。请您重新报价。”

“老子乐意！”原靖川恍然大悟：“姓林的，原来你耍我啊！今天老子非得要好好修理你这个小白脸儿不可。”说完撸起袖子冲了过来。

正在向姑娘献殷勤的林彦佑亳无防备，被原靖川一拳打个正着。紧跟着手舞足蹈的飞了出去。刚才他被人打到，向着坐在椅子上的白荷撞过来。被白荷身后的执剑人给一掌拍了出去。跌落在地上动弹不得。林家的人一见主子吃了大亏，立刻摩拳擦掌要为他报仇。

一队士兵涌进来，将两帮人给隔开。那主持官员喝道：“住手！二位若是有什么过节请自行处理，不得在此当众殴斗。原家出价六十万金，那么还有没有人再叫价？”他连续问了三遍：“如果没有了，那么本官就宣布…”

“且慢，”青袍人说道：“请问大人，老朽出八十万金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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