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听听她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目前所面临的困境,结果却是要自己先放下身段向对方妥协。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这不等于是没说吗。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就让古风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阵的厌恶和恼火。
可生气归生气,办法都已经有了,事儿具体怎么做还是要自己去想。人家姑娘本来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还是给指了条路。或许这就是父亲以前经常说的取舍之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来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多下点血本是不行的。
回首凝望着映在窗子上的剪影,摸摸头上的肿块,心里陡然间有些异样。这个女人好毒辣的眼光,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思,还在片刻中针峰相对的拿出了解决办法。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难怪她家里头的那些人会输的如此彻底。
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的话:“你的能力很强,这点为父是放心的。但是你不懂得因势利导,借力打力。总是以为靠强力压制就能解决一切。所以需要一个能够和你互相弥补彼此之间的短板,并发挥各自长处的人来协助你守住家业,再谈把古家发扬光大。还是赶紧娶一个能帮助到你的贤内助,家世门第的都不重要,你喜欢就好。”
古风人生在世三十载,寻寻觅觅了多少年,自己都已经放弃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上天把她送了过来,难道这女人就是我的天命良缘吗?
暮色苍茫,一队车马缓缓而来。
守门的人睡眼惺忪地边抱怨边打开了门锁:“怎么回事?这么晚才来…大爷,大爷,有话好好说!您就饶了我吧!”
一把雪亮的弯刀横在了守门人的脖子上:“你废话真多。”下一刻血染刀锋,人头落地。
用死人的衣服擦掉刀上的鲜血,弯刀的主人挥了挥手中的杀器:“老伙计,干活了。”他低声说道。立刻就有人把盖在十余辆大车上的雨布给掀起来,露出来被遮盖住的桐油木桶。那些车夫每个人都抱着一个木桶,分别向着预先定好的目标奔去。
“走水了,走水了!”
夜晚看不到烟雾,赤红的火焰在黑暗中便显得格外的清晰。巡夜的家丁在惊愕慌乱了片刻后,便用锣声示警,叫醒了起火点周围的人一起来灭火。被锣声惊醒了的人们纷纷拿着水盆水桶,向着失火的房子奔去。
一处的火头刚刚被打压下去,又一处冲天而起。紧跟着是第三处、第四处,更多的地方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中。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很快就把大半个茶庄给吞没了。人们顾此失彼,乱作一团,放弃了努力开始了在火焰面前溃败。死神的战刀在夜与火的缝隙中慢慢的抽动,做好了一切准备,收割生命的欲望在肆无忌惮的膨胀蔓延。
入侵者从庄子的西门进入,那里是少数没有被大火侵袭到的地方之一。这里地势较低,四面流水环绕,阻隔了火焰向此地的蔓延。从火海中死里逃生的人们几乎都集中在了这里。他们惊魂未定,六神无主,许多人都带着伤。同样一身烟火气的古根生还算幸运,带着少数未曾受伤的人在忙着安置伤者,并且安排人出庄去寻求帮助。
他在人群中找了好一阵,焦急万分的叫道:“有谁见到少东主了?有人见过少主人吗?”
有人回应道:“我看见少主人奔云楼去了。”
抬头望去,那高高孤处在悬崖瀑布之上的云楼灯光忽明忽暗,底下的两层已经陷入了火海中。古根生从小看着少主人长大,对他是再了解不过了。少主人身边的女人无数,基本上都只有一段时间的新鲜劲就弃如敝履了。可这次却把那个出身于在对头家的女人给带回了茶庄,半夜三更还去与她相会。莫不是对其动了心思?
他摇一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头驱出去:“赶快来些人,上云楼去找少主人。”什么都不重要了,如果人没了,古家也就完了!
“你们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还能活多久了。”
一百多人骑着高头大马从火海中现身,将幸存的人们团团包围。他们衣着各异,但都以黑布遮脸,挥舞利刃驱赶众人至一处小广场中。有人尖叫,有人哀求,有人亦破口大骂。一记刀光掠过,人头落地,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那先前说话的人向众人团团做了一个四方揖:“兄弟们今儿个不请自来,夤夜拜访贵庄,乃是有事相求,望大家见谅。”
“见谅!”古根生从人群里挤出来:”你们在我们这里杀人放火,还要我们见谅!尔等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敞庄与朱雀门的各位无冤无仇,为何要夜袭我古氏茶庄?”
那人阻止了跃跃欲试的手下,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你是这庄子的管事儿的。没错,我们兄弟是朱雀门的人。大老远的跑过来,当然是有事儿要和你们谈谈。古家的话事人在不在?不在的话,那你就替爷带几句话给你的主子吧。”
古根生知道,这朱雀门是千里茶山中的四大匪寨之一。门下帮众千余,时常在山道上打劫过往客商。其实这帮刀口舔血的人,出来无非就是为了求财。只要是把钱给足了,什么事都好商量。古家茶庄与四大匪寨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每年还会送上金银粮食牛羊买个平安。对方收了东西就不会再上门滋扰,若是遇上了麻烦事还会帮忙摆平。除此以外双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来往了。毕竟这事好说不好听,两边都是守口如瓶,闷声不响的各过各的日子。
朱雀门每年也从古家那里能得到足以让全寨子的人都衣食无忧的东西,有些人还在庄子里做事,所以古家与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一些。何曾想过他们会撕破脸皮夜袭茶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老夫倒要听听再决定要不要给你带话。”
“你随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个人一挥马鞭:“我们寨主,就是想要同你家主人讨一个人。这要求不过分吧。”
“什么人?”
“一个女人。听说她是你家少主人的相好,现在就在这庄子里头。把她给我,爷就饶了你们的狗命。用一个人换全部人的活路,你们不吃亏。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所以今天我要把这里所有的年轻女人都带回去,一个一个的审。”
人们都惊呆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落到土匪寨子里还能有好,势必要受尽凌辱。那些家中有娇妻幼女的不约而同的把家人保护在身后,就算是死也绝不让她们受辱。匪徒们磨刀霍霍,只等首领的一声令下就上来抢人。
古根生沉着脸说道:“既然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样貌身份,怎么就能确定人就在这里呢?”
那人说道:“这重要吗?告诉你也无所谓。我们也是收人钱财,给人办事。你们要不交人也没关系。我这帮兄弟,有不少还是光棍一条。干脆今儿个就让大伙开开荤,这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随便挑,看上那个就直接入洞房。”
一群匪徒齐声大笑,色眯眯的盯着各自的目标。女人们惊恐不安的低声哭泣,男人们紧张的瞪着血红的眼睛握紧棍棒农具之类的家伙准备拼死一搏。橙红色的流星在头顶划过,一个喽啰飞马奔来:“三当家的,兄弟们在上头的云楼里头撞上了几个硬点子,还有一个带着仨丫鬟的女人。四当家的快顶不住了,叫小的来请您领人支援。”
把古风给打发走了,慕妃雪倚在观景台的栏杆上,凝望着下方的山谷。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传来,小女孩儿支支吾吾道:“姐姐,对不起,阿纭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算不上,”慕妃雪头也不回:“倒是你,下手够快的。老实交代,你跟古风,或者同古家人有多大的仇怨,才会使出这借刀杀人的计谋。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小丫头眼睛红红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所有的亲人,都是被他们害死的。”
可能是因为同性相吸,慕妃雪本能的感觉到阿纭是个有故事的人。对比两个人的生命轨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日子可比她幸福多了。做姑娘的时候有父母的疼爱,日子过得开心快活衣食无忧。出来以后还有蒸蒸日上的事业,有好多的朋友,和相敬如宾的他。想起他脸庞不禁有些热。可阿纭有什么,她最后的亲人也永远的离她而去了,才十岁大的小丫头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艰难困苦:“傻姑娘,姐姐不是在怪你。你还太小,不懂得这世间有多复杂,答应姐姐,有机会就尽量的置身事外好吗?”
阿纭红着脸点点头,十岁大的孩子已经有了是非观念,知道怎样分辨真心和虚情假意:“谢谢姐姐,我知道了。你说的对,的确是有人要我做那些事的。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觉得他很熟悉,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教唆一个小孩子用一根木棍趁人不备当头给上一棒子,这如同恶作剧般的愚蠢行为,除了给被打的倒霉蛋添点伤以外着实是在做无用功。可那人却还是干了。而且此人还刻意在隐藏自己,那他一定是这个庄子里的某个人。这个人肯定是许多人都十分熟悉的一个人,甚至是非常非常亲近的一个人。那么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山风混着茶香,中间还夹杂着些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阿纭那个丫头已经蜷缩在大大的躺椅上睡着了。慕妃雪脱了外套给她盖上,任凭冷冷的风吹过,透过单薄的衣衫刺激着她的心境。这能让她保持头脑清醒,来推演事态的发展方向。
下方的山谷里出现了一点橙红,逐渐扩大,隐隐有人影在奔行穿梭。很快山脚下的庄子里又是几处橙红,夜晚的平静被骚动所打破,更多的人影涌向那些喧闹的源头。一声声锣响撕碎了人们的努力,吵哑的呐喊声在回荡:“走水了,走水了!”
云楼地势较高,从上往下俯瞰整个山谷和茶庄,目力所能及之处皆是一片火海。放弃了灭火努力的人们纷纷奔向庄子的西边,那里是惟一能躲避火海之所。慕妃雪等人眼见一群骑马的蒙面人从西门闯入庄子,将幸存者们团团包围。他们从人群中拉扯那些年轻女子,反抗者都在顷刻之间血溅三尺。慕妃雪回身摇醒阿纭,大声道:“凤舞、凤鸣、杨庭,快过来。出事了,想办法弄几匹马,咱们快走!”
回应她的只有猛烈的碰撞声和尖叫声,时不时还夹着惨叫声。凤舞拉着凤鸣狼狈不堪的逃上来,脸色惨白的说道:“小姐,不好了,有匪徒在下面。杨护卫带人挡住了他们,小姐你快走,我们断后。”
“断什么后,要走一起走。你们不要命了吗!”慕妃雪怒斥道。话音未落,下面有人叫道:“点子爪硬,下去摇人来帮忙。给我把这楼给点了,男的杀了,女的绝对不能让她们跑了。”
下面没有了声音。过了不一会儿,浓烟从楼梯口窜了上来,杨庭等人退到三楼。刚刚才站定,就听到了一阵阵的咳嗽声从下层传了上来,一个人无比狼狈的跃进来:“咳咳,呛死我了!这帮朱雀门的混蛋东西,收了我的钱还来烧房子,真不够意思。我要…唉,兄弟,冷静啊,你这刀可不长眼啊!”
原来是古风那个家伙:“古大公子这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莫非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想要再闯一回本姑娘的闺房?”瞧他那副探头探脑的猥琐样子,说不定外头那些人就是他安排的。
“没有,没有的事!”古风急忙解释道,结果一不小心适得其反:“我会蠢到一把火烧了古家几代人的心血,就为了将姑娘金屋藏娇!那我…”
话一出口才知道不对,但悔之晚矣。忽觉得胯下一痛,疼得他倒吸抽了一口冷气:“这一下是先向你收点利息,等出去了再算总帐。”
说话间,云楼的一层已经完全的化成了一片火海。这幢楼大半是木制的,极易燃烧,对方还用了桐油来助燃。而且云楼位于半山腰,周围被一道瀑布环绕,仅仅只有隐藏在瀑布后的盘山石阶这一条路可走。现在大火封住了出楼的路径,就算是他们能强行冲破阻隔出去,那些匪徒控制了惟一的生路。毕竟己方只有九个人,且一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冲出去众寡悬殊,留下来死路一条,老天爷你可真是不开眼啊。
下方庄子和山谷里的火焰大部分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了一片片亳无生气的残垣断壁。一群泣不成声的女人在匪徒们的押送下互相搀扶着,其余的人都被关在了一座尚算完整的大屋里。云楼的正下方是一片黑暗,隐隐约约的有潺潺的水声传来。慕妃雪心念一动,抓住古风问道:“下面是什么?”
古风说道:“是一个湖。”
“湖有多大,有多深,距离这里多高?”
“湖面大约有两百亩。多深不太清楚,听庄丁说挺深的,至少三四丈是有了。离云楼大概十来丈左右吧。你想要干什么?”古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该不会是想…
“来不及了,我们跳下去!”
“什么!”莫说他古风,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从云楼上跳下去,万一出点岔头,那可是九死一生。慕妃雪当然明白大家的顾虑,说道:“不想死就听我的。杨庭你们守住楼梯口,给我们争取点时间。其余人四处找找,有没有绳子,没有的话就用床单被罩撕成布条连起来。尽量弄长些,这样咱们先顺着下去一段距离,跳的时候活下来的机率会大些。都别愣着了,赶紧给我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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