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初到人间

当风拂过我的脸上，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殷枢告诉我，现在正值人间的四月，最好的季节。

他说，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去看看十里桃林漫山遍野的灼灼花色，也能到江南瞧一场烟雨，烟街柳色尽收眼底。

白夷那现在呢？

殷枢：临安城，向源镇。

我没问殷枢去做什么，我知道殷枢在找一样东西，似乎是什么灾难性的邪物的转世，我想，他要找那东西，我便跟着他找，顺道看一看人间，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我听都不曾听过的，譬如被串成串裹了糖的零嘴，又譬如在手里晃动能发出声响的小鼓，还有拿路边绿色的植物编成的小兽。

我从未见过绿的草、艳的花、高的树，我只是听常乐讲过，如今也只能照着他讲的字句一一对号入座。

殷枢不大管我，只要我能在他唤我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不在乎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不过我也总归不会离的他太远，我有时会突然一刹那的觉得心慌，就好像随时会陷入一种十分可怕的境地。我也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在蛮荒的时候，我感觉我一眼能看见自己活着的尽头，这倒使我没有那么害怕，可现今我却看不见了。

那日晌午，殷枢让我去离向源镇二里外的一处茶摊问询这些日子可否有奇闻轶事，我突然感到一阵饥饿感从腹部蔓延开来。

我可以几天不吃东西，只靠一顿饭果腹，但我并不是不会饿。

我随手捞了路边一只四腿的小兽，十分熟练的扒了它的皮，然后卸了一条腿正要往嘴里塞。

四周嘈杂的很，我不明白为什么凡间的人总是这样吵闹，但随即，我的手被另一只手按住。

我抬头对上殷枢的眸子。

殷枢：你在做什么？

白夷我饿。

他一时语塞，伸手扶了扶额。

殷枢：以后不可再吃这些了。

突然有个小孩，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下子扑到我腿上，抓着我不肯放，一面大哭一面大喊。

小孩：你还我大白！还我大白！

我试图甩开他，但是失败了。

我想我可能是误把他的宠物做了食物。

白夷小孩，滚远些。

他不但没有滚，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殷枢俯下身，抚摸着小孩的头轻声对他讲。

殷枢：乖，不哭了。

不得不说殷枢蹲下来哄小孩子的模样与平日我所见到的完全不同，眼里像是有风。

小孩：我就是要我的大白！

这让我很是头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不就是死了一只宠物嘛，总归是要死的。

白夷小孩，你再哭我打你了。

我瞪着小孩，他看也没看我一眼，两只手张牙舞爪的打我，双手沾上了他口中那只“大白”的血。

殷枢：闭嘴。

殷枢的语气总是有些不怒自威，这使我不敢再言语，他转而继续对那小孩子说。

殷枢：你的大白还在呢，我方才看见它钻到草丛里去了，这不是你的大白，你等等，我帮你把它带回来。

殷枢站起来，朝着远处的乱草堆后头走过去，我也跟过去。

只见他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揪了一坨乱草，然后口中念了一道诀，乱草随即变成了一只白色四脚兽的模样，与方才我杀死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

他又走回到小孩身边，将小兽抱着递给小孩。

小孩见了立刻破涕为笑，抱着小兽在原地旋了一圈，很是开心的道了声谢。

小孩：大白是我爹爹带回来的。

他说。

小孩：爹爹在外头为百姓打仗，不在我身边，可有大白会陪我。

他说完，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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