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着帝后的人生,演着帝后这个角儿,将上神这个身份全数抛开,几日下来,倒是过得很轻松洒脱。
从前,演着这个角儿,从未忧心过什么,对于帝君,也只是有来了便面对的想法。
凡人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既来之,则安之。人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既然总要有这么一天,倒不如先做好准备。此话说得正是。
本来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一想,还有许多的事没有了解,只是略有听说,帝后在时,对于胡萝卜的喜爱,能称的上狂热。
但本上神最讨厌的蔬菜,便是胡萝卜。
眼下的生活过得轻松,只除了一件,关乎从前这个躯壳的小习性,还有帝君。
据仆婢的提说和本上神自己的揣测,帝后衣食住行的诸般习性,同她一向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不用刻意模仿,她还高兴了一场。
没承想几日后,一个夜里的三更,两个小厮却抬着一顶轿子到她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请示她:“殿下,您已有一个月半没有出过门。今日夜风凉如水,不知殿下想不想出去散一散步?”当是时,本上神一踏出门,瞧着黑漆漆的夜,再听一两声猫叫入耳,脑袋一晕,砰一声,便不负众望的从轿撵上栽了下去。
哦,却忘了提一嘴,听唐怀行所说,帝后的闺名唤作长梨。
长梨一向胆大,因幼时生在洪荒,和族中人打打杀杀的,便养成了一个怪癖,便是在夜中三更出去四处走走。
演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妻子,于本上神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倘若是要演一个胆大且夜半三更四处走的妻子……她那日从惊吓中醒来,思及此事,不及半炷香又给晕了过去。
本上神呢,一向最怕走夜路。
跟着长梨的习惯走,是本上神的必修课,倘若一直学不会,做不到的话,迟早要让帝君给看出来。
到了那会儿,恐怕帝君无法轻易饶恕。
想了想,本上神又是一颤。
看来当他人的替身,并非可以天天享福,吃香喝辣,也是要每一天都担惊受怕的。
呜呼哀哉。
于是,后来的几天,本上神心中茫然地想了许多个对策。直到某一天,午时,心中浮上来一点想法,忆及小时候,自个儿因为装病,而逃过了去私塾,当年对付父神,很有效果。
本上神觉得自己英明,说不准这个办法,眼下正巧可以用用。
但忽然心中再一闪,这个办法也许可行,但装的了一时,毕竟装不了一辈子,这个只能暂且用几天,后面的办法,还须细细考虑。
又三天之后,帝君的小花厅里,一棵梧桐树下,本上神望着不远处的一顶徐***的轿撵,沉默不语。
帝君的宫中出手阔绰,出去一趟,抬轿撵的几个小厮,尽选了长得如水葱似的,从见过的到没有见过的,一个也没落下。
离树后几步远,藏了一个唐怀行,唐怀行坐在树下喝着茶。
远见几个小厮抬着轿撵过来了,沉默了半天,小厮一过来,便颤抖地趴在地上,又干呕几声,胆汁几欲呕出来方才罢休。
后来,一见着小厮面面相觑,才装作艰难开口:“今天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变成了这样,今夜,今夜也许不能出去了...”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演了约莫有一炷香,小厮几个人信以为真,便道了句那小的几个先下去了。见几个人抬着轿撵,一脸惭愧的走回去,走远了一些,方才从地上爬起来,由于方才趴的太久了一些,右腿不小心给抽筋了,眼下要爬起来,还是有几分困难的。
“来来来,我扶一扶你。”唐怀行见四下无人,走出来说道。
“行,这也太不容易了,下次须找一个轻松的理由。”本上神恨恨道,起身走了出去。
尝到了苦头,本上神眼下已经开始想,下次发生一样的事,应该如何应对呢?
想往酒庄中去,探手摸了摸袖袋,发现方才出来的匆忙,忘了带银子出来,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唐怀行,道:“你有没有多一些银子出来?”
唐怀行缓缓收了扇子:“银子这个东西,殿下说,是可能多出来之物么?”
听见这一句话,本上神失魂落魄的低下头。眼下这个光景,她不知道除了去吃酒,还有什么可以干的。
“你能否先预支我一些?”她又向他道,“我带你去吃酒看姑娘。”
“你这是...拿了我的钱去请我吧?”
本上神眉头紧皱地沉思了好一会儿,在遥望天边浮云时,失魂落魄地走开了。然后黄昏时分,便有了在酒肆的一宴。
这个宴,办的很阔绰。
虽说,是顶了本上神的名儿,但钱,花的乃是唐怀行的。
出于本上神的所有钱财,都用在了吃这一方面,眼下却没有什么钱,再拿出来顶这一宴,于是,便与怀行说着,你先拿一部分钱出来,本上神下个月再补给你。
除开唐怀行之外,在场的人都乐呵呵的,而怀行,因为花了六百两银子,眼下正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喝着一盏酒,偶尔嚼着几颗花生米。
左边的座位上,帝君正悠闲地玩着一个玩偶,帝君还得是帝君,面对眼皮子底下的十几个舞着水袖的美娇娘,连头也不曾抬一下。而怀行虽一开始难受,但后来气氛也放开了一些,对着一双又一双美人,看着倒兴致勃勃。
本上神虽说算作主办方,但除开吃之外,一向对于什么唱的咿咿呀呀的戏子没有什么兴趣,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走进厢房,本上神恍一瞧见帝君,便噌地从座上站起来,她忧郁的目光在帝君的脸上停了片刻,见他看过来,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周围,笑了一笑,咳了一声,便坐了回去。
“你看那个中间的美人如何?”
“上神好眼力,小的觉得甚美...”
看着几个人坐在一旁讨论,本上神早已见怪不怪。男人这个东西嘛,总是爱讨论的,便是美人,特别是在喝了几盏酒后,讨论的愈发激烈。
因为听不下去,本上神想了半天,才嗒的一声放下茶盅,咳了一声道:“无妨,你几人吃着,我出去走走。”序秋见本上神要走,也跟着闷闷起身道:“奴婢和殿下一起。”
饺子一向离不开娘,一见序秋和她二人要走,连忙站起来,跑了出来,攥着本上神的一角衣衫:“娘亲,我和你一起回去。”
一连三个人跟上,本上神不免不方便,便对着饺子道:“娘亲呢,给你准备了莲子甜粥,你在这等一等娘亲可好?”
帝君握着瓷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门口的三个人。
“既然殿下要走,小的也跟着去看一看。”不想怀行也跟着起了身。
本上神一时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无奈开了口:“喂,你别出来捣乱,坐回去,和饺子吃莲子粥。”
话一出,本上神却忘了,唐怀行不爱吃甜口的莲子粥。
但左看右看,里面既没有厨子会做咸口的莲子粥,眼下本上神也不便下厨,叹了口气向他道:“我今天出门的着急,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小孩子嘴挑,所以只做了甜口的莲子粥,你虽吃这个粥,但从来不吃甜口的,”又叹一口气道,“算了,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吧。”
唐怀行啪一声打开折扇,道:“看来殿下忘记了我与您的交情,你瞧,不过才过了几十天,已将我爱吃什么东西给忘了个干净。”
“我记得的,”本上神道,“莲子粥,要加一把小葱,咸口的。”
看着怀行一脸的难受,本上神心中甚愧疚,想了一想,眼下却不知道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如果你现在要吃的话,不如我去拿一些盐过来,在粥里放一些,或许甜味儿能少一点,”说完,又转身对着饺子,道,“去,去给怀行哥哥拿一些盐来。”
话刚落地,却听见头顶上一声惊呼。
“帝君,东西落下了。”
本上神循声一望,正巧对上了帝君的眼,帝君一旁的丫鬟在收拾东西,而帝君他老人家,三两步下座来,一双眼看着她。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未与他有什么交集,所以他突然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本上神心中有几分疑惑。饺子捧着的一碗莲子粥,粥香袅袅,怀行缓缓收了扇子:“...咳,帝君,小的今天只想尝一尝帝后的手艺,帝君是否,是否介意了?”
屋内望去,怀行迟疑道,“小的是否让帝君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本上神不禁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啊,我……”
对方看了本上神良久,那一双眼突然越过本上神的肩膀,道:“上神这话是如何说的?本君的妻子,本君肯定有几分介意的,你说是么?”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良久,序秋才打破了这个沉默:“呃...帝君说的不错,奴婢,奴婢也觉得。”
本上神身子略僵,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一回头就看到帝君站在门口,一头青丝未束,散在肩头,连衣诀都浮在风中。
那分明是本上神在所有的记忆中,第一次和他说着话,靠的近,但却又那么的熟悉,熟悉的让本上神见着他,也没有半点怕。
映入眼帘的男子,像活脱脱一个风流人儿。
本上神嘀咕:“你怎么这么快就……”
他的手伸过来,一股劲勾住她的肩头,薄薄的唇瓣,凑近她的耳边,凉凉道:“头一回知道,本君的妻子,还会做莲子粥,本君还不曾尝过一口呢。”语调漫不经心,却让人浑身一颤,“不如改日,帝后来教一教本君如何煮粥?”
本上神道:“哪里能劳烦帝君……”
他轻笑一声,目光越过本上神的肩头,看向身前的两三个人,幽凉的开口道:“帝后身体疲乏,本君先召回去了。”
饺子道:“哥哥,那咱怎么办?”
唐怀行道:“呃,眼下只能你我自己动手了。”
帝君道:“不急,没了长梨,还有长梨和本君的女儿在这呢,想着本君和长梨的女儿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对方略有迟疑,却仍应答:“好吧。”又转头向小饺子,“剩下的看你的了。”
宋析纯一脸不愿,但还是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怀行和饺子,对了个口型:“别走,小花厅等我。”
帝君和宋析纯二人去后,他才幽幽叹一口气:“你的父君,将娘亲给夺走了,你咋都没什么表现?”
……
小厨房中,帝君在一旁站稳。
本上神自打他的手落到肩头,拉着本上神一路回来开始,便试图挣脱开,至今未能成功,他仍稳稳当当地按住本上神的肩,道:“帝后便没什么表示吗?”
本上神笑得客气,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帝君走好,我便不送了。”
帝君挑了挑眉道:“你便只这两句话同我说?”
本上神听了这一句话,先是一愣,但反应倒快,笑的更加客气:“那...祝帝君长生不老?”
他将她给扳到面前,眸子变得冰凉,如一潭幽寂的水。
他的目色渐渐往深处滑去,里面仿佛悄然落入桃花的香气。暖风中,他薄唇含笑:“你我呢,乃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本君呢,只希望殿下抱本君一会儿。”
听见这一句话,本上神口中的茶水差一点便喷出来。
她的笑僵了:“别开玩笑了。”
不料,帝君他人已靠过来,突然将我轻轻一揽,白衫上附有帐中香的味道,清苦而悠远。她还未反应过来,那帐中香的味道,早已蓦地远离,再回神时,他已将衣衫收好,站在了一旁。
他望着本上神,目光却有些虚无,不知在看向何处:“本君也只是开一开玩笑,说一些笑话而已,不知道殿下现在在想什么?”
不远处的池中,碧荷开得正好。风拂过莲叶,惊走了池中锦鲤。
本上神愣了半天,知道自个儿被他给戏弄了,心中冲上来一阵怒火:“喂,有本事你别走!这么戏弄人有意思吗你?!”
“有意思,” 帝君停下来脚步,又继续说着,“没意思我也不会戏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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