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本还想说些什么,厨房木门“砰”的一声被弹开,下一秒,一阵红色的“风”卷入厨房。
清欢将比她高的米袋轻轻放在灶台处,惊喜的嚷道:“饼!饼饼饼!杜太医你在给我做饼!”
我往台子上看去,一盘半圆状的黄色小饼整整齐齐的码在盘中,这手速,也太快了吧,明明是在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甚至谈婚嫁大事,却还是有条不紊的做出一盘吃的。
我走近几步,嗅了嗅空气中慢慢散开的香气,闻上去有着蒜蓉的辛香、红方的脂香、芝麻的油香、肥肉的甘香和清酒的醇香。。
清欢伸出一只手,将盘子端起,皱着鼻子看了我和杜衡两眼,瘪瘪嘴递给了我:“婧年,你吃吧,这个饼有点油,你看着吃吧。”
入嘴,各种滋味在嘴里迸射融合,回味无穷,忍不住想伸手再拿一个,手稍动,便看见清欢如临大敌一般的表情,不经失笑。
我将手收回,看向杜衡:“都说君子远离庖厨,却没想到杜太医手艺如此了得。”
清欢鼓着腮帮子,连不迭的点头:“要我说,杜太医的手当真是妙手,能将死人变活,还能将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然后杀掉它们!吃了杜太医做的那些吃的,每次都会有好几天茶饭不思,只能勉强动几口,吃一碗饭罢了,唉···若是能日日吃到杜太医的手艺就好了。”
说话间,清欢拿了三只木碗出来,一只硕大无比,越发衬托出另外两只小的可怜,清欢很自然地将三只碗放在灶台边,便又笑嘻嘻的拉着我坐在一旁的小桌前。
清欢冲着杜衡嚷道:“杜太医,我还扛了半扇猪肉回来——我让婆子拖去清洗好了,待会做完红烧肉,我好饿,是我的碗,不是你们的酒盅,我要吃杜太医做的红烧肉!”
我想到那只硕大的盆,拉了拉清欢:“清欢,那么大一碗,能吃完吗?”
清欢猛地拍了拍脑门:“啊,杜太医,我忘了还有你们——做两碗,两碗,不然不够吃,会饿的。”
杜衡清冷的声音飘来:“我知道了。”
清欢心满意足的看向我:“婧年,你刚说什么?”
我扬起嘴角:“我说,好期待等会的午膳。”
清欢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抱住我的手不放:“我跟着哥哥吃过几次宫宴,和杜太医做的根本没法比。”
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清欢可知杜太医为何如此擅长膳食之道?”
清欢有些坐立不安的望着灶台处:“杜太医说过,医食不分家,有些小病是因食入口,日积月累后,就成了危害无比的顽疾,且患者用医诊治时,须得配合膳食,恢复元气,乃至后续调养。”
清欢的红通通的小嘴一张一合,伴随着逐渐传来的肉香,我不禁将目光投向那个站在灶台前的男子,一身素衣长袍,显得格格不入,而勺起刀落的动作却流畅无比,甚至隐约看出了一丝韵律的美感,锅中发出声响,热气弥漫,他的身影隐于其中,朦胧不清,丝丝缕缕的香味在比较缭绕,甚至将我一直不甚精神的食欲撩拨起来,嘴里也忍不住分泌出些唾沫,吞咽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在厨房忙碌,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和温暖,无关谁再掌勺,也无关谁做与谁,单单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阵食物的香气,就不知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心柔软了一大半。
杜衡陆陆续续摆满了厨房了的小桌:“江姑娘,在这里用膳,你可介意?”
我看着眼前小碗里孤零零的一块红烧肉,皱眉:“我介意为什么我只有一块红烧肉···”
杜衡指了指自己的碗中:“我和你一样,只有这一块。”
我夹起这块肥瘦相间,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小口送入嘴中,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微甜,入口酥烂即化,鲜嫩香软,却肥而不腻,到了这时,我才知道为何世上有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原来食物做到极致,也是能让人瞬间忘却烦恼得到极大的欢愉的,只是才一块红烧肉,才刚刚燃气我的味蕾,便消失殆尽了。
我看着清欢那个若脸盆大小的碗,里面一块方方正正切割成许多块的红烧肉:“清欢碗里有好多块。”
杜衡夹起一筷子野菜,慢慢吃完,才开口:“一人一块,清欢也只有一块,红烧肉补肾、滋阴、养气,但若过量,会导致宿食不化、痰湿气虚。肥人。”
我难得为了一些吃食,不依不饶:“我还要吃一块,清欢有好多块!”
杜衡从灶台处又去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探手将清欢碗中的红烧肉夹起。还···还真是一块,两个手掌大小,颤颤巍巍的一块红烧肉,虽然是分割了很多块,最底处却依旧连这皮,果···果真是一块···
清欢起身,忙将自己的碗和红烧肉夺回:“婧年,你若想吃,只能等下次了,杜太医认死理,说只能吃一块,就只能吃一块。”
我看着那碗,喃喃自语:“一块···还真是一块啊···”
“你能扛起一个鼎,吃五碗饭,我便再给你做一块如同着大小的。”
听了这话,我本蠢蠢欲动的食欲,一下子冷静了大半。
我夹起一片菌菇:“杜太医最擅长此道,说只能吃一块就是一块。”
满桌的吃食,荤素得当,连颜色都是格外的和谐,让人看了只觉食指大动,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怀疑,这个男子真的只是因为爱医成痴,为了患者的身体去学了一手绝妙的膳食之技吗?这个疑问一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真相,这是后话,便不多提了。
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一个略显不雅的地方吃饭,桌角略有些不平整,空间中也还掺杂着尚未散去的各色饭菜的清香,却不知为何,让我吃的无比满足和畅快,没有食不言,没有筷著需无声,就如同一个朴素、温暖的家···甚好。
用过午膳后,我细细查看了清欢脸部的胎记,绞了块大小差不多的白绸,准备带回去研究出一个简单的法子,这清欢一看,也不是个喜红妆的姑娘,天天要她细细涂抹遮盖胎记,怕也是不耐烦地。
临走之前,这姑娘直嚷嚷说,多来找她玩,还有一起吃。
我告诉她以后叫我阿年就好,听着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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